朱異作為梁帝的禦使,帶著陛下欽賜的儀仗,在元景仲一行的眾星捧月中,意氣風發的進入了彭城。


    到了彭城的殿堂外,元法僧雖然已是七旬老者,但看得出身體依舊強健,精神矍鑠,親自帶著一幫文臣武將,在門口跪拜迎接。


    進到屋內,元法僧阿諛諂媚的請朱異高坐上位,朱異嗬嗬笑著,“元公,主賓有別,朱某萬萬不敢僭越;況且元公以古稀之年,還能棄暗投明,行此大義之舉,朱某萬分敬佩,這上座,還是元公當座。”


    元法僧見朱異說話客氣,心裏也踏實了一些。


    剛剛落座,元法僧便拍拍手,幾名侍衛應聲抬著幾大口箱子進來,後麵還跟著二十名俊俏的少女。


    元法僧起身,在朱異麵前,親自一口一口打開箱蓋——金磚、銀錠、珠玉、寶石、珊瑚、玳瑁……奇珍異寶,琳琅滿目,直讓朱異看得是眼花繚亂,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展示了這些財寶,元法僧又讓那些少女上前,向朱異行禮——這些女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婀娜多姿、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秀色可餐,朱異的目光被牢牢的纏住,怎麽也挪不開。


    元法僧把朱異的反應完全看在眼裏,隨即堆起滿臉諂笑,恭敬的作揖說道,“老朽知道,禦使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此番能以朱公為禦使,老朽深感陛下的隆恩。這點見麵禮,還望禦使笑納。”


    朱異使勁把目光從財寶和少女們的身上移開,轉向元法僧,“元公真是太多禮了,如此厚禮,讓朱某受寵若驚啊!”


    “區區薄禮,不足掛齒,老朽還望朱公在陛下麵前,為老朽多多美言才是啊。”


    “元公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朱某一定向陛下稟明,成元公之願望。”


    “好,好!朱公果然是爽快人!那老夫就開門見山了。”元法僧撫掌笑著說道,“這徐州乃四戰之地,如今老朽投靠大梁,北魏絕對不會坐視,必然興兵來犯;老朽已年邁體弱,實在無力領軍抵禦,隻求能到建康,頤養天年,了此殘生。徐州——老夫便雙手奉上,陛下可擇有為之人接管即可。”


    朱異感覺自己真的是撞大運了——元法僧居然主動提出要到建康!這不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嗎?


    但他還是抑製住自己的狂喜,故作訝異的問道,“元公這是為何啊?您要離開徐州,去建康?”


    元法僧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剛才所言,確實是老朽的真心話。這徐州肯定會不斷被北魏攻擊的,老朽已經七十有二了,不想把餘生耗在與魏軍不斷的爭鬥中,就想再安然享樂幾年,最後能在自家床榻之上離世。但是……”


    元法僧話鋒一轉,“老朽也不願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朱公在大梁朝堂的地位,老朽也是有所耳聞的,若朱公能為老朽擔保,達成此願,必然重重酬謝於朱公!”


    “好!”朱異擺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元公如此深明大義,朱某豈能不全力相助。等我大梁接應的大軍到了,元公便可隨朱某同迴建康,朱某一定向陛下表明元公的心意,必保你榮華富貴,安度餘生!”


    “可敢立誓?”元法僧急切的追問。


    “有何不敢!”朱異胸有成竹,他知道,以梁帝的性格,隻要元法僧心甘情願的跟他迴去,必然不會加害,反而會封賞恩賜,以向世人展示陛下的仁愛之心。


    意外之喜強烈的撞擊著他的心髒——徐州的首功,我朱異便拿下了!


    朱異到達彭城兩日後,鄴王率領的接應大軍,也來到了城外。


    但與此同時,元法僧接到了魏軍即將兵臨城下的軍報。


    “不如先讓梁軍與魏軍打一仗,咱們也好看看雙方的虛實。”元景仲向自己的父親建議。


    “魏軍是何人領軍?”元法僧問道。


    “據報,是安樂王元鑒。”元景仲迴答。


    “梁軍是元樹領軍,嗬嗬,看來都是元氏宗親,要同室操戈了。”元法僧咧嘴一笑,“元樹這家夥,以前還在大魏時,就一向輕視老夫,你去傳令,讓梁軍在城外紮營,等魏軍來了,讓他們先去迎擊。”


    梁軍依令,開始在南城外安營紮寨,全然不知魏軍已經悄悄迫近。


    元鑒得到探馬的報告,當然明白如此的良機,豈能錯過!


    當機立斷——元鑒抽調出三萬大軍中的全部騎兵,共八千騎,親自率領,前去突襲梁軍!


    當元鑒的鐵騎趕到彭城南城外,梁軍的營地還沒有完全立好,鬧哄哄的亂成一團,可以說完全沒有防備。


    此刻正是展現大魏鐵騎突擊能力的大好時機!元鑒隨即便下達了突擊的命令。


    當城牆上的徐州士兵發現魏軍殺來,向梁軍發出警報時,映入驚慌失措的梁軍眼簾的,是裹挾著飛揚的滾滾塵土、撼動著腳下震動的土地、殺氣騰騰的朝著自己衝擊而來的、密密麻麻的持著長槊的騎兵!


    根本來不及組織有效的防禦,騎兵們已經衝入了梁軍之中——領頭的是一千甲騎具裝的重騎,他們猶如鋼鐵的猛獸,迎麵撞向梁軍的血肉之軀,在他們的鐵蹄和槍槊麵前,頓時血肉橫飛,慘叫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具狀重騎衝開了缺口,其餘的騎兵迅速分成幾股,像是滿溢著死亡氣息的觸手,在梁軍中四散蔓延,所過之處,隻留下無數殘肢斷臂的屍體,以及由鮮血匯集而成的小溪……


    麵對魏軍迅雷般的突襲,梁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士氣已經崩潰,毫無還手之力。他們就是一群驚慌失措的綿羊,在猛虎的尖牙利爪下,除了哀嚎著四散奔逃,根本無能為力。


    這已經變成了單方麵的殺戮——兩萬梁軍,猶如被鐮刀收割的稻草,一茬接一茬的倒在血泊中,就連在城牆上觀戰的徐州士兵,麵對這樣的場景,也免不了心驚膽顫,甚至有士兵受不了那竄上來的濃烈的血腥氣,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


    元法僧和朱異此時得到消息,也都急匆匆登上城牆觀戰。


    但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即刻便陷入了絕望。朱異一向養尊處優,哪裏見過這樣血腥廝殺的場景,全身發軟,癱在地上,一邊抖個不停,一邊嘴裏喃喃念叨,“完了……完了……”


    元法僧也萬萬沒想到,戰事會演變成這樣。原本他還期望梁軍與魏軍殺個你死我活,他能坐收漁翁之利,然後安安心心的離開徐州,可現在看來,怕是走不了了……


    就在元法僧捶胸頓足的時候,鄴王元樹帶著數千殘兵敗將,逃到了城門口,大聲唿叫著,請求打開城門,讓他們能進城去。


    元法僧看著元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下令,開門讓他們進來。


    元樹逃進了城,城外的梁軍更是群龍無首,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顧一切,四散逃命;但是雙足哪裏跑得過四蹄,魏軍毫不手軟,大肆追殺,彭城南城外,屍橫遍野……


    元樹進了城,與元法僧和朱異相見。


    三人都驚魂未定,就連行禮都是抖抖索索。


    “鄴王殿下,何以……何以敗得……如此……慘烈啊?”朱異說話還不利索,含混不清的問道。


    “魏軍趁我們不備,突然襲擊;沒想到,居然來得如此之快……”鄴王一邊喘息著,一邊迴答。


    “你現在還剩多少人?”朱異再問。


    “跟著我逃進城的,大概還有三四千人吧……”


    “兩萬大軍,居然就剩三四千人了?”朱異帶著哭腔高聲質問,“這……這可如何是好?”


    “咱們現在,還可以憑城堅守。”元法僧慌慌張張的抓著朱異的衣袖,急切的懇求道,“朱公,快寫書信求援,請陛下發兵,來解彭城之圍啊!”


    “彭城到建康,這一來一迴,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元樹低頭歎息。


    “那……難道我們就隻能坐以待斃了嗎?”元法僧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眼中滿滿的都是絕望。


    “元樹!你這無能之輩,兩萬大軍,你居然一觸即潰,損兵折將!”朱異情急之下,不禁咬牙切齒的大聲斥責起元樹,“如此大敗,我看你如何向陛下交待!”


    麵對朱異的怒斥,元樹自知理虧,隻能忍氣吞聲。


    “怎麽辦?怎麽辦……”朱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打著轉,渾身上下都透著焦躁不安。


    “其實……”元樹低聲對朱異說道,“我軍後麵,還有陳將軍所領的一支兵馬啊。”


    朱異聽到元樹這麽一說,停下了打轉的腳步。他斜眼看著元樹,喃喃的說道,“對啊,我都忘了,子雲還領軍跟在後麵啊……”


    聽到後麵還有援軍,癱在地上的元法僧也來了精神,就像撈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骨碌爬起來,兩眼放光的詢問,“太好了,咱們有救了,有多少援軍啊?”


    朱異看了看元法僧那一臉興奮的表情,默默的轉過臉去。


    元樹吞吞吐吐的說道,“後麵還有陳將軍領一軍……”


    “有多少兵馬啊?”元法僧滿懷期待的問道。


    “兩千……”


    元樹的話,就像給了元法僧當頭一記悶棍,再次癱在了地上。


    “兩千……給魏軍塞牙都不夠啊……”元法僧絕望的喃喃自語。


    “我們也隻能期望子雲了……”朱異哀歎著,“此刻,我是無比期望他真的是舉世無雙的名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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