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霍炎揚了揚眉,“姑娘這話對也不對,雖然這是你的事,但見死不救可不是多管閑事。”


    就在女子剛剛迴頭的時候,他明顯看到她眼中的殺意,“若是姑娘有什麽冤屈大抵可以去報官,何苦要殺人賠上自己的性命。”


    南書燕別過臉去。


    巷子裏的青石板路麵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明明光線並不強烈卻晃得她眼睛發澀。


    隻要能替寧兒報仇,就算賠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她抿緊唇,冷然道:“半夜擅闖民宅理應當誅。我就算殺了他,也隻是自衛。”


    女子頂多十四五歲年紀,但她那雙眼睛卻有著遠超這個年紀的冷靜和漠然。


    霍炎抬了抬下巴,“但他現在並沒有威脅到你。”


    地上的男子一動不動,應該是中了迷藥。


    女子寬袖中的手掌握緊成拳,淡然道:“他此時威脅不到我,但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尋來,我便再無還手之機。難道公子不願意看到我殺了他,是想讓他醒後殺了我嗎?”


    霍炎愣了愣,好一張犀利的嘴。


    “我斷定,不出一炷香功夫定然會有人尋來,公子最好迴避一下,免得沾染上不該有的是非。”南書燕譏諷道,“公子若仍是於心不忍,便將他帶走。等他醒後帶著同夥過來報複,我大不了便是一個死,隻是到時候公子便不是大義,而是助紂為虐了。”


    霍炎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那你說來我聽,他與你究竟有何過節,我再看看要不要幫他。”


    南書燕哂然一笑,“他欲搶走我的東西。”


    霍炎曲著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上思考道,“也要看是什麽東西,若是不值錢的......”


    “我的父母,我的家人,甚至我的命。”南書燕傲然的望著他,“你說,我該如何對他?”


    女子目光亮若星辰,身姿卻又似剛抽出的新竹,纖細而柔韌。


    門前的風燈被風吹得輕輕搖晃,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起來,影影幢幢,如同夢魘。


    霍炎視線落在地上昏睡的男子身上,沉吟片刻道,“仲初,將他丟出去。”


    霍仲初走上前來,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和旁邊的拐杖,嘟囔道:“還是個瘸子,三哥,這樣的事下不為例。”


    他伸出手將李泰來直接拎出去,丟在鋪子門前的青石板路麵上。


    南書燕一臉複雜。


    “夜深了,姑娘也可以去歇息了。”霍炎揚唇道:“姑娘說的話究竟是否屬實,等明日官差過來,自然可以問個清楚。”


    南書燕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剛要問,霍炎又道:“姑娘也不用擔心有人會來報複,正好我二人路過雲縣沒有住處,不如就借姑娘門前看場好戲。”


    聽他的意思,今晚上是要守在這裏了。


    她看了像一條破布般躺在地上的李泰來一眼,淡然道:“公子能在這裏自然是更好,民女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除了不能手刃仇人有些遺憾外,報官也是好事。


    不過該報的仇一定要報,今後再徐徐圖之即可。


    南書燕關上門,將弩機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方將弩機放在枕頭下麵,和衣而臥。


    屋外。


    霍仲初望著霍炎道:“三哥,你今晚真要在這裏守著?”


    霍炎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朗月,伸了個懶腰道:“明月清風,既可賞月又可看戲,如此好事怎能錯過。”


    他環視四周一眼,輕跑幾步,用腳在牆上輕輕一點,便輕鬆越過牆頭到了屋頂。


    霍仲初笑著搖了搖頭,若是讓人知道平江成日被世家貴女們追著跑的霍傲之居然在雲縣為一個平民女子守門,不知又會是怎樣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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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蛙聲陣陣,似乎比剛才越發聒噪。


    南玉兒屋內。


    南老太太沉著臉問:“你表哥和姑姑可是待你不好?”


    南玉兒不說話,隻是哭。


    南老太太又問:“那是你表哥打你了?”


    南玉兒抽噎著,依舊不說話。


    南老太太有些煩躁道:“問你什麽也不說,那你為何不同意你表哥去歸家?”


    南玉兒聳著肩膀又哭了一陣,才收住眼淚,抬起頭哀求道:“祖母,我求求你,讓歸家給他一筆銀子,隻要他不跟著去就好。”


    南老太太看著南玉兒,有些無奈的勸道:“你如今已經嫁給了你表哥,他便是你的夫君,豈能因為你去了歸家便棄他而去。


    你表哥除了傷了腿,哪一點比別人差,假以時日他腿好了,就算是比起平江的貴族子弟也不差。玉娘,你莫要一山望著一山高。”


    “祖母。”南玉兒拖著哭腔,“我若真是一山望著一山高,當初就是死也不會嫁給表哥。隻是不知燕娘在表哥麵前說了我什麽不是,讓他記恨於我。


    在外人麵前,表哥還是那般君子模樣,可是每到夜裏,他便換了個人一般變著法子折磨我。


    祖母,若再這樣下去,不用等到我去平江,便活不下去了。”


    南玉兒嗚嗚哭著,索性霍了出去,她將寬大的袖子一直擼到胳膊,“你看,這些都是他掐的,還有,”她拉開衣領,將脖頸上的傷痕露了出來,“祖母,你知道,這一個月來,我過的究竟是什麽日子。”


    她泣不成聲,哀求道,“求祖母答應不要讓表哥去平江,給我留條活路吧。”


    南老太太看著她雪白的皮膚上一道道青紫的痕跡,隻覺得口幹舌燥,一把火便從胸口躥了起來,“泰來真是太不像話了,等他迴來了我一定將他叫來問清楚,讓他今後不要如此待你。”


    祖母仍舊不同意,南玉兒有些絕望。


    “祖母,你若非要表哥跟我一起去平江,我便不去了。”南玉兒發狠道:“反正跟他在一起便沒有活路,不如我與他拚個魚死網破,也好過被他活活打死強。“


    “胡鬧。”南老太太氣得流淚,“我好不容易看著你們長大成人,也成家立業了,你們不僅沒有讓我鬆口氣,反而還如此不懂事,我究竟造了什麽孽,才養出你們這樣兩個冤家?”


    南玉兒便又哭了起來,南老太太越想越傷心,也痛哭出聲。


    祖孫倆哭成一團。


    好一陣,南老太太止了眼淚,勸慰道:“玉娘,你既然已成你表哥的人,你和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離。


    你要想清楚,和離後就算你到了歸家,還有誰會娶你,難道你年紀輕輕便要青燈古佛相伴一生?”


    南玉兒心裏冰涼一片。


    她才如一朵花般剛剛綻放,怎麽甘心就這樣寂寞的枯萎。


    祖母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古老的魔咒,從遙遠的深處傳來,“玉娘,你是女兒家,便要學會認命。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女子嫁過人這一輩子便難迴頭了。


    你表哥不是個暴戾的人,他之所以如此定是有什麽心結。你放心,他一向聽我的話,我會親自跟他談談,等他心結解開便會對你好了。”


    她聲音蒼老慈祥,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南玉兒在她懷中漸漸安靜下來。


    祖母說得沒錯,嫁了人的女子還能怎樣,即使以後偷偷再嫁,又豈能如意。若是真如祖母所說,表哥能將心結解開,好好對自己,這段姻緣未必不是好姻緣。


    想到這裏,她的心中又升起一絲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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