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棟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看著南老太太不敢相信道:“娘,燕娘怎麽會是歸家的姑娘。”


    “說是歸家十三年前走失的二姑娘,時間對得上,最重要的信物便是那隻金鐲,如今歸家的人已經找上門了。”南老太太兩眼放光。


    “真是太好了。“南棟一巴掌拍在腿上哎呦了一聲,才傻笑站起身道:“娘,那你到鋪子裏做什麽,我們現在趕緊將燕娘送過去,也好跟歸家的人談談條件。”


    “談什麽條件,”南老太太狡黠地笑著道:“這事你不仔細尋思尋思?”


    南棟:“這有什麽好尋思的,你不是就盼著燕娘嫁個好人家多要一些彩禮,如今她成了歸家的姑娘,難道誰家的彩禮多得過歸家的酬金?”


    “話不是這樣說。”南老太太道:“若是燕娘去了歸家,歸家最多給咱們一些謝禮,但若是將玉娘送去歸家呢?今後玉娘和泰來去了歸家會怎麽樣?我可聽說,歸家大老爺病重,如今這房隻剩了這一個姑娘。”


    南棟愣了愣。


    南老太太繼續道:“若是玉娘和泰來去了歸家,今後就算泰來不能走仕途,但以他的聰明才智,難不成接不了歸家偌大的產業?”


    南棟喃喃道:“可玉娘畢竟不是歸家真正的姑娘,若是被她們發現......”


    “女大十八變,當時燕娘來我們家時不過一歲,如今十三年過去了,誰知道她會長成什麽模樣。”南老太太道:“況且,那隻金鐲子確實是從我手中拿出去的,隻要你我一口咬死那隻金鐲是玉娘的,歸家二姑娘便是玉娘。”


    南棟算是徹底明白了,富貴險中求,若真是玉娘和泰來去了歸家,南家便真的改了命。


    他佩服道:“果然還是娘的主意好。我們這就過去跟玉娘和泰來說清楚,先對一下口徑,免得到時候出了岔子。”


    母子兩人一拍即合,風風火火又往李家去。


    南秋月一打開院門,嚇了一跳。她有些心虛道:“娘,哥哥,你們......這是有何事?”


    南老太太心裏想著事,倒沒注意她神色揶揄。南棟瞥了她一眼道:“泰來和玉娘呢,你叫他們出來。”


    南秋月擦了擦額,支支吾吾道:“泰來的腿還不能走,玉娘身子也有些不利索......”


    事出突然,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好。


    昨日玉娘大半夜還在哭泣,她想著兒子成了這樣,玉娘也難辭其咎,他出出氣也沒什麽。


    但哪裏知道母親會和哥哥一起上門,難道是興師問罪來了?


    她越發心虛,嘴裏便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南棟不耐煩的扯著嗓子喊道:“泰來,玉娘,你們先出來,祖母有話跟你們說。”


    屋子內悄沒聲息,南秋月勉強笑著道:“娘,哥哥,你們先坐,他們向來晏起,我過去催催。”


    南棟皺了皺眉。就算是年輕夫妻新婚燕爾蜜裏調油,此時已快到正午,哪裏還有在床上睡著的道理。


    他一撩長袍坐在椅子上,沉著臉衝南秋月道:“好好的孩子慣成這樣,真是不像話。”


    南秋月被南棟這樣責備,也不敢迴嘴,隻是漲紅著臉上前隔著門道,“泰來,你外祖母和舅舅過來了。”


    好一陣,門吱呀一聲朝裏打開,李泰來杵著拐,慢慢走了出來。


    大半個月沒見,他一張臉蒼白的完全沒有血色,身子更是瘦了許多,寬大的袍子套在身上飄飄蕩蕩,哪裏還有以前儒雅瀟灑,倒像是陰暗墳墓中走出見不得光之物。


    南老太太和南棟嚇了一跳。


    “外祖母,舅舅。”他打過招唿,神色漠然的杵著拐站在旁邊不再說話。


    南棟越發不悅。南老太太看了看李泰來,輕聲道:“玉娘呢,還沒有收拾好嗎?”


    “昨日睡晚了一些,說是累著了不舒服,還要再睡一會。”李泰來淡淡答道,並沒有絲毫羞愧。


    倒是南老太太弄得老臉一紅,這孩子說話也太無遮攔了些。


    南秋月趕緊上前打圓場道:“娘,你有話跟泰來說也是一樣。”


    “這不一樣。”南棟甕聲甕氣道:“這事和玉娘有關,我要親自跟她說。”


    李泰來目光冷了些,他表情淡淡道:“娘,你去將玉娘叫出來。”


    南秋月踟躕著看了兒子一眼,見李泰來一臉平淡不說話,隻得往他屋內走去。


    剛進門,便看到屋裏窗簾還放著,越發顯得屋內光線黯淡。南玉兒衣衫不整坐在床上,麵色慘白,雙目無神,好在麵上卻看不到什麽傷痕。


    南秋月鬆了口氣,她打開靠牆放著的箱子翻了一條水綠色的紗衫遞給南玉兒,道:“玉娘,你趕緊換身衣衫,你祖母和父親等著要見你。”


    南玉兒眼皮顫了顫,似才迴過神來。


    南秋月囑咐道:“泰來這段時間情緒不好,你也不要跟你父親和祖母說什麽,免得他們擔心。”


    這是在警告她不要跟祖母和父親告狀了。


    南玉兒想起李泰來陰冷的目光,瑟縮了一下。


    “快一些,莫讓你祖母和父親等得急了。”南秋月催促道,“最好擦一些胭脂,你這段時間氣色太差,怎麽能去見人。”


    就在南老太太和南棟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南玉兒終於磨磨蹭蹭出來了。


    她穿著一件水綠色紗衫,下麵一條鵝黃色百褶裙,明明那麽嬌豔的顏色,卻偏偏穿出了一種拘謹。


    南老太太皺著眉,看到她臉上濃豔的過分的胭脂尋思道,這哪像一個剛出嫁的新婦,倒像戲台上塗著脂粉的提線木偶。


    南秋月將南玉兒推上前來。南玉兒飛快的瞥了李泰來一眼,見李泰來不說話,才小心的坐在南老太太身邊。


    南老太太有更重要的事情,也顧不得南玉兒的不對。見人已經來齊,便將歸家的事詳細的複述了一遍。


    眾人聽得皆是震驚,等著南老太太下文。隻有南棟老神在在略有些得意。


    李泰來強壓住心中的激動。他一直都以為燕娘是舅舅的外室女,哪裏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南家的女兒。難怪小時候南玉兒可以去女學,南書燕卻隻能在家裏做些雜活。


    若是早知道是這樣,當初他就該娶燕娘而不是玉娘。


    他此時看南玉兒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


    南老太太道:“雖然燕娘才是歸家的二姑娘,但若是我們不說,誰能知道。我尋思著不如讓玉娘去歸家,這樣一來,泰來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如今泰來走不了仕途,去歸家雖然委屈了他,但也比如今這樣好得多。”


    李泰來眼睛一亮,覺得南老太太難得的聰明了一迴。


    若是自己能去平江歸家接管歸家的產業,那麽自己便可以擺脫眼前的困窘。


    他此生最痛恨的便是貧窮。走科舉之路無非也就是想要出人頭地。


    書讀的再好又能怎樣?若不是因為貧窮,方夫人敢就這樣輕易打斷他的腿,毀了他的前程?


    眼下,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李泰來開口道:“祖母的主意極好,若是能讓玉娘以歸二姑娘的身份去了歸家,南家日後子子孫孫便真的改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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