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色的人影從天空閃過,落在馬頭牆上。他居高臨下地環視一圈,並沒有找到目標。


    白色的長袍被他披在身上,領口鑲嵌著毛皮。他的頭發也是白色的,搭配著一雙鮮紅色的眼睛,像是影視作品中出現的吸血鬼。這人雙臂環在胸前,臉上帶著不悅的表情盯著下麵的街道。


    這裏是一片青瓦白牆的古典小城,家家戶戶門口點著燈籠,庭院中栽種著竹林和鬆柏。街道與水道交錯相連,匯集到城中央的水池中。奇怪的是,這個小城中,無論街道上還是房屋裏,都沒有一個人。


    那個白衣男人衝著前方大喊:“別藏了!我知道你在附近!”


    他所喊話的人正靠著一麵牆,手捂著肋下的傷痕。他咬了咬牙,倒吸一口冷氣,從身上那個邊緣破碎的外套長袍上撕下來一條長布,自己為自己包紮傷口。


    這人滿臉血汙,眼睛卻黑的發亮。他探身從牆角向子晨所在的馬頭牆頂看去,又迅速閃身迴來。


    “不藏我難道送死嗎?”他心裏想到。雖然因為這幾年已經不再和於昕他們出任務,所以手腳功夫生疏了不少。可在他的印象裏,那個鍾情於創造夢境、被自己一直當做法師所看的子晨,怎麽會有如此迅速而準確的動作?


    塵峰歎了一口氣,他悄無聲息地進入旁邊的院門中,想從水缸中打些水擦一下臉。他剛剛手接觸到水麵,正感受到一種奇怪的力量從水中湧上來,就聽到身後的牆頭上一陣瓦片摩擦的聲音。


    “你怎麽會知道水可以治療?”白發的子晨眯著眼睛,冷冷地問。


    “我不知道啊。”塵峰如實答道。他沒有迴過頭,也能感受到子晨的殺意。迅速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之後,立刻做出反應:先是用醒來時就發現戴在身上的長劍的劍柄擊碎了水缸,讓水潑了自己一身。接著迅速抽出長劍,用劍尖借力將幾個水缸的碎片拋向子晨。


    子晨一發力,幾個飛來的碎片停在了空中。他一邊說著:“你不會想用這幾個瓦片來攻擊我吧?”一邊向著塵峰看去,卻發現塵峰早就竄出了院門,順著街跑遠了。


    “啊啊啊啊啊!”子晨生氣地把幾片碎片彈開,點了一下腳尖便高高躍起。他落在房簷上,接著向下一個房簷跳去,追趕著塵峰。


    木船劇烈地搖晃著,於昕很難穩住身體。她俯下身來,發現這些水中的屍體雖然在不停攻擊木船,卻沒有辦法爬上來。她向前看去,估算了一下船與前方石台的距離。然後沿著船體跑了兩步,用力跳起。她的左腳在空中點了一下,幾片蝴蝶憑空出現。她踏著蝴蝶,跳到了白石台上。


    船還沒有到岸,但是水中的屍體也不再騷擾木船了。他們沉到水下,消失了。


    湖麵又恢複了平靜,荷葉簇擁著的荷花在微風中搖晃著。


    剛剛逃脫了水鬼危機的於昕鬆了一口氣,她轉過身來,被突然衝過來的人裝了個滿懷。


    “於昕!幸好你沒事!”


    於昕站穩神題,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


    這顯然是如絮無疑,但她此時穿了一件荷花顏色的漢服大袖衫,搭配著淡綠色的齊腰襦裙。一條長長的水藍色薄紗披帛無風自鼓,飄在身邊。她本來的黑色長發也挽在了腦後。


    於昕說道:“這身不錯哦。”接著和她抱在一起。


    “終於見到你了,我們找了你好久啊。”如絮激動地說道。她在於昕之後進入的夢境,到達了第一層世界的雪城。雖然姍姍和她在一起,卻到處也找不到於昕和塵峰。


    於昕抬頭看了看周圍,問到:“如絮,你不是和姍姍在一起麽?姍姍在哪兒?”


    如絮說:“我們在雪城的教堂找到了第二層世界的入口,是教堂的玫瑰窗。姍姍先穿了過去,但我再進去的時候,就發現她不見了。”


    於昕也告訴了她自己和嚴山在那個黑色的樓梯空間中失散的事,同時告訴了她嚴山這段時間來在龍穀所做的事。如絮在驚訝的同時,也告訴於昕,她和姍姍也是在那個叫做韓依的兔耳少女的指引下到達雪城教堂的。


    “除了塵峰之外的人都見過了,那他到底哪兒去了?”如絮問。


    於昕也不知道。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樣子,從之前的西方古典款式的短裙變成了和如絮一個色係的,同樣有著荷花風格的輕紗短裙。而手中的玫瑰杖倒是沒有變化。不過由於之前在黑夜襲來時,於昕把杖柄上所有的刺都用血磨掉了,所以現在杖柄已經一片光滑。


    “你得到的武器是什麽?”於昕問如絮。


    如絮轉了個身,向著一個方向伸出手去。搭在她手臂上的藍色披帛突然變得靈活起來,向著她手伸出的方向穿了過去,纏住一朵荷花的莖,將它摘了下來,遞到如絮的手心裏。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叫這個東西。”如絮說:“它還能恢複傷口,但是殺傷力不是很強。”


    於昕點點頭。她繼續把規則和黑夜的事情告訴了如絮。如絮聽過之後,擔心地望著天空:太陽此刻並沒有在兩人的頭頂,而是斜掛在天的一邊。不過由於兩個人都是剛到這裏不久,如絮在得知黑夜模式之前也並沒有在意太陽的方位,所以並不知道此時是上午還是下午。


    腳下的石台正向著太陽在天空中的方向延伸著,連接著遠處的一座座亭子與石台。於昕和如絮商量了一下,眼下也並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隻好沿著石台向前。


    如果不去考慮哪些突然從水中蹦出來,長著魚的身子和人的四肢的送經驗的魚人小怪的話,這趟路程倒也是十分愜意。這裏的景色真的很美,一望無際的池塘被翠綠的荷葉覆蓋著,點點荷花從荷葉間探出頭來,有的半遮半掩,有的則開得燦爛。清涼的風將荷花的香氣帶到岸上,吹得人神清氣爽。


    要不是剛剛在木船上見識到了水中的恐怖,於昕真的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地方。也許等到把子晨找到以後,可以讓他偶爾帶大家一起來到夢境中,放鬆一下。


    跳上岸來的魚人形態各異,幾乎什麽種類的魚都有。於昕數著自己斬殺的錦鯉魚人,覺得以後再怎麽在微博上轉發錦鯉恐怕都沒有用了。如絮的水藍色披帛雖然在攻擊敵人時效果不太明顯,但配合著於昕的攻擊,對攔路的怪物進行騷擾和迷惑,也讓於昕輕鬆不少。


    穿過了眼前的石台,兩人來到了一個亭子前。走上幾節台階之後,發現一個梳著高高發髻的少女,正背對著她們坐在那裏彈著一把古琴。


    雖然琴弦隨著女子的撥弄抖動著,古琴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兩人雖然沒有感覺到女子的殺意,但還是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撫琴的女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二人的到來,依然撥弄著琴弦。於昕來到她麵前,看到她和之前的薇薇安一樣,雙目無神。如絮也轉到於昕的身邊,她看了看那女子,向於昕問到:“你覺得我們需要和她戰鬥嗎?”


    “似乎沒有必要。”於昕說。雖然眼前的少女彈琴的姿態很美,卻因為沒有一點聲音,而讓人感到詭異。於昕心想,這人顯然也是一個現實中的人,但是卻沒有像薇薇安一樣攻擊她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於昕覺得,還是讓子晨自己來解決比較好。


    她拉了拉如絮,示意對方和她繼續向前走。兩個人走下了另一邊的台階,繼續沿著石台前進。


    腳下的石台兩邊樹立著同樣材質的石欄杆,大概有一輛車的寬度。雖然之前的石台也有一些岔路,但現在的岔路卻更多了。兩個人沒到一個分支點,便向著太陽的方向繼續走著。她們把眼前最近的亭子作為目標,向前前進。


    雖然路上還是不斷出現魚人騷擾她們,但這並不是於昕關注的重點。這些魚人上岸之後行動緩慢,揮舞著魚叉,幾乎兩下就能解決。真正讓於昕在意的事,是明明近在眼前的亭子,總是要在曲折迂迴的石台間走好久,都不能到達。


    兩人在路過那個女子彈琴的亭子之後已經走了半個小時左右,才還不容易到達了她們目標亭子的腳下。兩人走上台階,卻發現,同樣的一個女孩兒坐在那裏,同樣撥弄著一把無法發出聲音的古琴。


    “如絮,你記得剛剛的那個撫琴女子的衣著和相貌嗎?”於昕問到。


    如絮努力迴想了一下,迴答:“不是記得很清楚,但我覺得,似乎眼前的女孩兒和之前的不太一樣。之前的,好像是藍色的裙子吧?”


    兩人眼前的女子是一件青綠色的裙子,這似乎和記憶中見過的女子並不一樣。因此於昕隻好判定,這是另外一個人。不然的話,就表示兩人在繞圈子。她們特意記了一下眼前女子的衣著配色,接著便向著視野中的下一個亭子前進。


    又過了好久,才到達下一個亭子。兩個人懷著忐忑的心走上台階,看到了一模一樣的景象:穿著青綠色裙子的撫琴的少女。


    於昕說:“上一個,是青色的裙子對吧?”


    如絮卻說:“誒?不應該是淺綠色麽?”


    兩人麵麵相覷,於昕說:“雖然我不是很記得顏色的名字,但是剛剛那女子的裙子應該是偏藍色的啊?”


    “我明明記得是偏綠色啊?”如絮說:“雖然是介於藍色和綠色中間的顏色,但的確是偏綠色啊?”


    “等一下,這應該不是咱們眼睛的問題。”於昕說。雖然以前網上曾經有過裙子到底是藍色還是金色的這種問題,證明人與人的眼睛對於顏色的反應是不同的。但是此時,於昕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如絮,走了這麽遠了,我們都有點累了。也許是記錯了吧?”


    “重點是,如果我們走了這麽久,見到的都是同一個撫琴的女生。雖然裙子的顏色記得不同,但還是有這個可能性——我們在兜圈子啊!”


    如絮說:“你說的對,也許這個顏色隻是在誤導我們?”


    兩個人同時看向撫琴的女子,她的裙擺鋪在地上,如同展開的荷葉。細碎的水珠點綴在裙擺上,像是隨著音聲輕微晃動著。女子的頭發全部挽起,梳成高高的發髻,用簪子和梳子固定住,露出雪白的脖頸。她的手指白皙而細長,撥動著琴弦。琴弦震顫著,留下殘影,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女子始終閉著眼睛,嘴角帶著笑容,一張一合,似乎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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