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訓斥得是。”方衡因為跟方淮的事情訓斥不知多少迴了,不過蕭擎一開口,他立刻就認識到了錯誤,而且承認錯誤的態度十分良好。

    蕭擎見他這樣,不免想起了那身在皇宮內的小蠢貨,也是這般的聽話,隻是他不如方衡這般實在,也不是不實在,總覺得她虔誠的道歉中少了些什麽。

    方衡見蕭擎的神情舒緩樓樓一些,便追問:“王爺,卑職不明白王爺的用意,可否請王爺告知。”

    “你先照著我說的做,待尚書大人上門了,本王再與你說。”蕭擎不是不相信方衡,隻是他不打沒把握的仗,而且看似他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實際根本不是那麽迴事。

    他雖貴為王爺,而且先皇也有心重點培養,隻是這天下還是蕭家的,就算先皇子嗣薄弱,可正統蕭姓王爺不少。

    被賜了國姓又怎樣,掌握在手中的實權少之又少,而且那老皇帝可也是防著自己的,朝中能與他抗衡的權臣也不少,隻是他製住了宮變的三皇子一幹人等,順手解決了一些礙事的人,但是隱匿在其中的一些中立的人,他完全沒了辦法。

    聽聞現在朝中已經有人不滿他的做法開始偷偷與各地藩王聯係,他若不乘此機會解決掉這些麻煩,可能以後他蕭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是。”方衡領命退下,他雖然還有些不明白這個冷麵的王爺在算計什麽,但是他跟隨蕭擎身邊這樣久了,也知曉些他的性子,既然他這樣安排了,就一定會有這樣安排的道理。

    蕭擎的壽辰將至,往年他都沒曾大辦過。

    今年身份不一樣了,好些朝中的大臣尋著法兒要巴結於他,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好時候,他也有所鬆動,並未阻止府裏的人為自己壽辰操持。

    “聽聞過幾日便是皇叔的壽辰了?”蕭瑾瑜見這幾日蕭擎春風滿麵,尋思他心情應該不錯,在書房無所事事,隨意抽了一本書放在手中打發日子。

    想著他生辰,這個作為小輩兒的她怎麽也要關心一二啊。連外臣都尋著機會想上京來巴結了,聽說賀壽的禮物跟朝貢似得。

    他翻閱折子的手並未停下,緩聲道:“皇上想好送本王什麽禮物了嗎?”

    “……”蕭瑾瑜沒想到他如此這般厚顏無恥的自己開口要禮物,也是被驚得一愣,不過忙訕笑著說:“皇叔看上什麽與朕說便是,朕年幼未曾送過別人什麽禮物,倒真是不知道,也怕自己眼光遜色,貿然挑選的怕皇叔不喜歡,還掃了皇叔

    的興。”

    蕭擎聽他這麽一說,停住了手裏的事情,抬頭眯著眼兒,問:“本王喜歡的東西說出來怕嚇著皇上。”

    她聽完粲然一笑,心想你不就是瞅著那皇位嘛,有膽子說啊,說出來立馬給你寫禪位詔書,不過此時她可還沒有跟他抗衡的本事,隻得笑著說:“皇叔肯定不忍心故意嚇朕的,再說皇叔就算是要朕的命,朕也甘心奉上。”她拍馬屁的功夫了得,不管這話真假,張口就來。

    果然,蕭擎一改往日冰冷徹骨的臭德行,和顏悅色的問:“皇上是說,本王是那種謀權篡位的逆臣?”他雖不是透著殺氣,可那話語間和眼神中總是透著一股子讓人不安的情緒。

    蕭瑾瑜聽他這樣一說,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一大意倒忘記這廝疑心重了,這馬屁是拍在馬腿子上了,這肯定是懷疑自己在試探他了,心裏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讓你嘴賤,問什麽壽辰,不過隨即調整好心態,醞釀了一下接下來要說的話,“皇叔當然不是了,您於朕是至親,於大齊百是英雄。朕隻是打個比方,表示皇叔對朕的重要。”

    “皇上真這麽認為?”他忽然收起東西,端坐著問。

    自古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說好話總是對的,蕭瑾瑜忙不迭的點頭說:“皇叔的英勇事跡,大齊有誰不知?朕可是聽著皇叔的事跡長大的,曾幾何時朕還暗暗發誓長大也要成為皇叔這般的人才,報效祖國,為民效力。”她說的太快,還差點咬住了舌頭。

    “皇上莫不是故意這般說來,哄本王開心的?”

    “當然不是,這本就是皇叔的功績,朕如實說而已。”

    一番剖心的表白誇讚,蕭擎聽得倒是舒服了幾分,隨手把手裏的奏折扔到她跟前說:“既然皇上有如此抱負,那還不好好學習,成日就知道貪玩好耍,能成什麽大事。這些都是些地方官呈上來的災情奏章,皇上好好看看,拿出個切實可行的處理方法。”

    “皇叔……”她苦著臉看著他,早知道她就不誇了。

    “乖,為民效力就是從這些是開始的。”蕭擎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像是對自家孩子一樣,肉嘟嘟的小臉,觸感很好,偏是個短命的,他多看了她一眼,竟覺得有些可惜。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蕭瑾瑜算是深有體會了,也對這個捉摸不定的皇叔更討厭了幾分。

    蕭擎壽辰的當天,天空終於放晴了。

    聽說今日的王府跟上朝似得,說得上話的大官都

    去了,大部分是想巴結他,還有一部分是覺得大家都去了,自己不去,怕被蕭擎尋著什麽借口。

    蕭瑾瑜一早也換了便服,蕭擎派人來接她去王府。

    嬤嬤沒有隨行,身邊隻留了小鈴鐺一人,嬤嬤幫她換衣服的時候還有些擔心,說:“主子去了那王府可也要小心些才是,嬤嬤聽說那閻王平日就喜歡養些猛獸,此去可不能亂跑,別好奇,知道嗎?”

    聽完嬤嬤的話,蕭瑾瑜“噗”一聲笑了出來,說:“嬤嬤你放心吧。”就算有猛獸,今天大概也不會放出來吧,嬤嬤可真是太小心了。

    “哎,那閻王隻許你帶一小丫頭前往,不知道安得什麽心呐,嬤嬤這一早眼睛可突突的跳。”

    “嬤嬤,沒事的,再怎麽說今日是他壽辰,他難不成想在這個日子血濺當場。”

    她本想安慰嬤嬤,哪知道她剛說完,嬤嬤這接“呸呸,主子可不許這般瞎胡說,什麽血不血的,多不吉利。”

    蕭瑾瑜吐了下舌頭,心想死不死的,可不是說不說就能決定的,現在她是百無禁忌,沒那麽多忌諱。

    “嬤嬤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顧主子的。”小鈴鐺也收拾妥當了一身普通的丫鬟裝扮,立在一旁。

    “正是有了你,嬤嬤才更不放心。”蕭瑾瑜伸出手刮了一下小鈴鐺的鼻尖,調笑道。

    “主子。”小鈴鐺一下子就把嘴撅得老高了。

    蕭擎似乎不太想讓人知道皇上去了他府中,雖然來接她的還是常愷將軍,但她並未從皇宮正門出去。

    而且他今日也沒穿鎧甲,是一身便服,打扮像是平常人家的管家一樣,隻是眉眼略英俊些,不過側臉上的那一道疤痕,直直蔓延到脖子,看起來有些駭人。

    蕭瑾瑜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了,倒不覺得害怕。

    他見蕭瑾瑜過去,忙下車打開車簾,躬身道:“臣常愷,負責來接皇上。”

    “常將軍在外就不必這麽多繁文縟節。”她說完被常愷扶著上了馬車。

    這蕭擎家的馬車似乎都比別人的高大些,幸虧有常愷扶著,不然她肯定隻能爬上去了,這逆臣可真是時時刻刻都恨不得她出醜才是。

    不過還算他有心,車上鋪好了軟墊,放上了暖爐,還備了些零嘴,像哄小孩子一般。

    她沒怎麽動,倒是小鈴鐺歡喜得跟放出籠子的小鳥一樣,一路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蕭瑾瑜乘

    坐的馬車沒有經過王府大門,而是停在了側門,小鈴鐺一撩開簾子,她便看到了蕭擎正站在車旁。

    古往今來哪個皇上去臣子府邸不是從大門,而且多光宗耀祖的事情,偏到她這裏,還成了見不得人一般,隻得從偏門而入。

    想來心裏也是覺得憋屈得慌啊。

    “皇上,下來吧。”蕭擎伸出手道。

    蕭瑾瑜把小手放進他粗糲的大掌中,道:“其實皇叔不必親自來相迎的,一家人哪有這樣多的虛禮。”都讓她走偏門了,還假模假樣的來迎接,真是會演戲。

    “皇上是君,本王是臣,讓皇上你從偏門而入本就失禮了,若再不出來相迎,那本王可就真成了那想謀朝篡位的逆臣了。”蕭瑾瑜下車的一瞬間,他伸手攬了一下。

    她感覺自己是被提下來的一般,那力度要是使在脖子上,估計也就一瞬間沒什麽事兒了,聽到他這麽不要臉的說,好像平時多尊君臣之禮一樣。

    不過她還是淡笑了一下,並未接話,反正你有權,你說的都對。

    蕭瑾瑜想就蕭擎的地位,這王府怕也是金碧輝煌,奢華無比,可一路走進來,發現這還真是對不起他現如今權臣的身份。

    蕭擎直接把蕭瑾瑜帶到了後院的書房,前廳宴群臣,她這皇帝還隻能委屈在深宅中了。

    “皇叔,聽安公公說你喜字畫,朕尋來了這前朝駱石先生的千裏江山圖,當做壽禮,希望皇叔喜歡。”她把手裏的畫軸展開,入眼是壯闊雄渾而又細膩精到的青綠山水畫。

    聽聞這駱石先生曾是當朝先皇的好友,兩人許多誌趣相投,特別是看到百姓都生活於水深火熱中,便有了要推翻前朝,解救百姓的壯誌。

    當時的駱石先生就很有號召力了,他高舉義旗,振臂一唿,很多人願意跟隨,在起義軍中他也展現了機敏果敢的一麵,當義軍占領了南城的時候,他作了這幅畫。

    畫卷上綿亙山勢,幽岩深穀,高峰平坡,流溪飛泉,水村野市,漁船遊艇,橋梁水車,茅蓬樓閣,以及捕魚、遊賞、行旅、唿渡等人物的活動。水、天、樹、石間,用摻粉加赭的色澤渲染。人物活動栩栩如生。

    當時的他應該是希望以後的百姓能有如此安定和諧美好的生活。

    畫卷最下角的落款是蒼勁有力的駱石兩個字,飄逸俊秀的的筆鋒可以看出當時的駱石先生是多麽的意氣風發。

    隻是世事難料

    在義軍攻進皇城的前一晚,駱石先生被暗殺。

    當時不過才過而立之年。

    先皇悲傷過度差點病倒,不過為了給義兄報仇,奮戰三天三夜,義軍終於正式占領了皇城。

    蕭擎似乎十分喜愛這畫,手指輕撫在畫卷上,像是對待摯愛珍寶一般。

    “皇上有心了,本王十分喜歡。”他並未抬頭,像是沉浸在山水圖書一樣。

    “皇叔喜歡,朕也就安心了。”

    “那本王安排人陪著皇上逛逛這院子吧。”蕭擎一招手,那老管家便上前了。

    “王爺。”

    “今天府裏人多,好好跟著皇上,小心伺候著,別出什麽岔子。”

    “是。”老管家恭聲道。

    蕭瑾瑜沒有拒絕蕭擎的安排,畢竟這裏是他的府邸,就算是他在她的宮中安排人,她都沒拒絕的權利。

    多一個人陪著還挺好的,至少時刻提醒自己在這不會一時犯糊塗,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說不該說的話。

    待老管家帶著蕭瑾瑜出了書房,他才緩緩抬頭,眼眶微紅,眼神比往日更加淩冽,雙手微微握拳,周身布滿殺氣。

    隻是當目光再觸及那畫卷時,流露出來的溫情惹人詫異。

    許久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的把畫卷收好,存於書架上。

    收拾妥帖,他才離開書房,往前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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