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身上的傷疼醒的,醒來時她已經躺在了一個溫暖的軟塌上麵,身上蓋著錦被,被子上麵用金絲勾勒出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受傷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好了,但是痛並沒消失。

    她睜開眼睛正看著那條金龍瞪著銅鈴似的的大眼睛瞪著自己,那活靈活現的模樣像是自己一動,它便會撲過來一樣,猶如在殿外被殺死的公主那不甘的眼神一般。

    蕭瑾瑜想起來還有些害怕,寢殿裏麵空無一人,空曠得就像是一棟廢棄的宅子,她小心翼翼的拉過錦被蓋過自己頭。

    這樣過了好久,外麵並沒有什麽動靜兒,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她才又小心翼翼探出小腦袋,睜著大眼睛死死盯著那被子上的龍。

    那繡上去的東西永遠都是死的,不管再像也是假的,所以反複了幾次,她倒沒那麽害怕了。

    一來二去的,她竟然和這麽個死物玩兒起了捉迷藏,一下蓋著頭,一下鑽出來,竟傻氣的把自己逗笑了。

    安盛陪著蕭擎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一幕,心下歎了口氣,這小皇子果然是有些癡傻,難怪蕭擎會大費周章的把他尋迴來。

    前殿的風起雲湧她也是見著了的,這才好一會兒啊,竟然就開始玩上了,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王爺,您看太子現在可適合繼位?”安盛躬身立在一旁,問道。

    蕭擎負手而立,俊逸的雙眉皺了皺,看著在床榻上玩的歡快的人兒,不知道是滿意呢?還是不滿意。

    安盛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的主兒,他不發話可不見得是好事兒,這小皇子乃先皇唯一的血脈了,先皇臨死前要他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個遺落民間多年的皇子,此番他若是照顧不好,可有負主子的重托啊。

    蕭擎其實也有些矛盾了,這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傻子,在這之前他一直是知道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大動幹戈把他尋迴來。

    可是剛才他在前殿的行為,又讓自己很難理解,他可沒有要救自己的理由,這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許久之後,蕭擎大步走過去,直接掀開了被子。

    蕭瑾瑜被嚇得一抖,此時可是寒冬,就算這大殿中是燒著炭火,可是把錦被驟然掀開,也感覺到了十足寒意。

    她心想這人可真夠狠的,要弄死自己也不要用這麽方法吧,不如直接給一刀痛快點,她趕緊環抱著身體兔子似得退到一旁的角落裏,無助的看著蕭擎。

    眼前的男人鳳眼寒光乍現也直直的迴盯著蕭瑾瑜,不似她的驚恐,他是探究,清冷的俊臉上看不出喜怒的表情,那深不可測的眼眸像是要把人的心看穿一樣。

    蕭瑾瑜不習慣被人這般打量,而且這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可不友善,況且開始他殺人那一幕幕一直在自己腦中迴蕩,下意識覺得應該要遠離他一點,她翻身想要逃離。

    卻不料蕭擎快她一步,伸手按著她的肩膀,讓她繼續瑟縮在角落裏,兩人也繼續維持著這樣對望的樣子。

    “太子這是想去哪裏?”蕭擎半躬著身體,冷冷的問道:“這不過一會兒不見,便不認識皇叔了?”

    蕭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可不大好,安盛在一旁可著實為這小皇子捏了一把汗,剛準備上前為他開脫一番。

    安盛的話都才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蹦出嘴,就聽到蕭瑾瑜怯生生的喊了一聲,“皇叔,疼。”

    蕭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似乎是按住了他剛才手上的手臂,月白色的中衣隱約沁了點血,他頓了一下,還是放開了手,隻是冷冽的目光並沒有離開蕭瑾瑜。

    安盛的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下來了,這孩子雖然腦子不靈光,關鍵時刻倒還是知道形勢的,這可就比他那個心高氣傲的哥哥姐姐們要好太多了。

    蕭瑾瑜今年不過十三歲,身體一直不大好,看起來要比同齡的孩子要小上一些,而且他的容貌像已故的皇後,許是常年養在宮外,身邊都是幾個嬤嬤,缺少陽剛之氣,偏柔了些。

    特別是這聲音,更是軟糯糯的哪裏像個皇子,分明像個女兒家。

    安盛看到此,心裏更是難受,若真是女兒家還好了,大概能躲過這一次的變動,偏生他又是個皇子,這真是命啊。

    蕭擎第一次就覺得這孩子太過嬌氣了些,男生女相,而且腦子還有問題,他心裏冷嗤一聲,想著若是那老皇帝看到自己唯一的一個兒子都這個樣子,怕死都不瞑目了。

    不過這樣可真是為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煩,看他這個樣子,怕大齊江山交到他手上,也讓人放心不下,自己到時候取而代之也是自然了。

    他半垂眸打量了蕭瑾瑜許久,淡淡的開口道:“太子不顧危險為本王擋那奸人的迫害,你說本王該如何感謝太子呢?”

    蕭瑾瑜愣愣的,不知道要說什麽,睜著一雙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看著蕭擎說:“小鈴鐺說要學會保護自己的家人啊,安公公一路上跟我說進宮來要聽皇叔的話,皇叔

    是我的家人,所以我就要保護你啊,皇叔為什麽要感謝我呢?一家人就不必感謝了。”

    一番話說的如同幾歲稚童一般,卻也不讓人生疑,畢竟她的智力和年歲並不能成為對等現如今能說出這樣的話實屬不奇怪的。

    特別是說安盛教她要把蕭擎當成一家人,這話可是把蕭擎和安盛的馬屁都拍了。

    “家人?”蕭擎低沉的嗓音咂摸著這兩個字,微冷的眼神也有了一絲鬆懈,猜不明內心真正的想法。

    安盛也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人兒,他這一路可沒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大概是他的嬤嬤教的,不過聽他這麽說,自己也放心了些,至少是個聽話的主兒,這樣總不至於被隔三差五的挑出錯處。

    對上蕭瑾瑜清澈的眼神,他皺了皺眉,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迴事,總是會這小東西眼裏看出一絲絲憐憫,這讓他手握天下生殺大權的人十分不舒服,冷冷的說:“安公公留下來好好教教太子的規矩,免得到時候被人嘲笑說皇家就這點規矩。”蕭擎這也挑不出蕭瑾瑜的錯處,而且看著他還覺得心裏有些不暢快,索性直接轉身離開了。

    “是,老奴定會好好把宮裏的規矩給太子爺說明,請王爺放心。”安盛立在一旁,恭敬的說道。

    蕭瑾瑜安靜的坐在床榻上,看到蕭擎出了大殿的門才迫不及待的扯過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安盛見狀,也忙上前幫忙,說道:“太子小心些,別磕著了。”

    “安公公,皇叔怎麽了?”蕭瑾瑜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問的十分天真,“我還看到皇叔殺人了,他會殺我嗎?

    蕭擎已經走下石階的腳步突然停住了,他常年習武,耳力極佳,雖然蕭瑾瑜聲音不大,別人聽不見,不代表他也聽不見。

    他沒有驚動裏麵的人,退迴去兩步,站在門口,想聽蕭瑾瑜接下來會說什麽?他就知道這個傻子有問題。

    安盛立刻警覺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然後小聲的說:“哎喲,我的小祖宗誒,您就別問這麽多了,記著老奴給您講的話就是了。”他像哄小孩兒似得。

    “為什麽呀?因為那些人都是壞人嗎?安公公說過皇叔是我的家人了,那個人傷害了我,所以皇叔久要殺他們是嗎?所以皇叔會一直保護我的,是嗎?”蕭瑾瑜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一樣,還真把這個閻王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對啊,所以太子殿下一定要聽王爺的話,這樣王爺就會一直保護太子殿下的

    。”安盛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哄著蕭瑾瑜開心罷了,蕭擎的意圖可是太明顯了,他隻能把蕭瑾瑜教的聽話些,順從些,隻期望到時候蕭擎得到帝位後能給蕭瑾瑜一條活路。

    “恩,我保證一直乖乖聽皇叔的話,那我乖乖聽話是不是就有桂花糕可以吃了?對了安公公我的嬤嬤和小鈴鐺呢,她們不在我身邊誰做桂花糕給我吃,誰陪我玩兒啊。”蕭瑾瑜雖然從小長在宮外,可是當年出宮的時候身邊有個嬤嬤,後來長大些嬤嬤們又替她尋了一個小丫頭陪著聊天解悶兒。

    安盛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人,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吃,罷了罷了,這樣若是能讓他留住一條命何嚐不是好事。

    蕭擎聽了一會兒,兩人的聊天並沒有什麽價值,看來果然是自己太過小心了,傻子就是傻子。

    到了晚些時候,蕭瑾瑜身邊的嬤嬤和婢女小鈴鐺終於通過審查,被送到了她的寢宮。

    嬤嬤畢竟是見過世麵的,想當年皇後被害,她們可是連夜抱著蕭瑾瑜連夜逃出皇宮,輾轉到了鄰國楚國住了一年多,待到齊國沒了風聲才領著蕭瑾瑜迴到了齊國邊界的小鎮上生活。

    所以一進皇宮光是嗅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就知道這次的事情不比十三年前小,對於蕭擎的審問雖然戰戰兢兢,卻也還算口齒清晰。

    可是小鈴鐺就不一樣了,從小跟在蕭瑾瑜身邊,生活在小鎮上,見過最大的事情就是隔壁的王二牛和他老婆打架,所以剛一被審問,就哭得驚天動地,倒像個膽小怕事的小姑娘。

    蕭擎手下的人也沒多為難她,不過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鄉野丫頭,量她也生不出什麽幺蛾子。

    “瑾瑜,我的小心肝,那閻王沒為難你吧?”嬤嬤一進來看著蕭瑾瑜就忍不住抱著心疼的問。

    “嬤嬤,我沒事兒,你們呢?沒有被為難吧?”蕭瑾瑜現在淡定的模樣哪裏還有剛才呆傻的神情。

    “沒呢,倒是小鈴鐺一路哭個不停,連守衛都煩她了。”

    “啊,小鈴鐺怎麽了?是不是……”蕭瑾瑜有些擔心,這丫頭跟她同年,雖然機敏,可著實沒見過這等可怕的事情,怕是早就嚇得不行了。

    “倒是讓主子擔心了,這丫頭沒事兒,從小就愛哭毛病,主子您是知道的。”

    聽嬤嬤這麽說,蕭瑾瑜放下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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