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笑這天晚上就住在吉祥天,得到了來自兄長的各種保證,仿佛吃下了一塊秤砣,心裏穩當多了。


    第二天一早,步長北來找她吃早飯。


    步長北也沒問什麽,崔笑也沒說什麽,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崔笑還嫌棄吉祥天死貴死貴的早飯已經吃膩了,跟步長北跑出去吃早飯了。寧可給別人賺這個錢,也不給哥哥省這個錢。


    崔有在後麵直搖頭。


    女兒大了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看看這樣子,嘖嘖嘖,虧他昨天晚上還擔心崔笑會逃婚,真是瞎操心了。


    崔有打著哈欠,迴房間補覺去了。


    年紀大了,可不能睡少了,長皺紋。


    步長北和崔笑出去吃早飯,吃的是崔笑最常去的一家小餛飩。


    餛飩崔笑是不吃的,但是她喜歡餛飩湯,於是餛飩上來後,把裏麵幹的都撈出來給步長北,自己隻剩下一碗湯。


    再去隔壁攤位上買一個茶葉蛋,買兩根油條。


    把茶葉蛋放進餛飩湯裏搗搗碎,泡油條吃。


    真好吃!


    崔笑以前一個人吃早飯的時候,最糾結的就是這個。


    一碗餛飩一個茶葉蛋加油條,有點多,吃不完浪費,吃完了又有點勉強,有點撐。


    但是不買餛飩,隻想要一碗湯,又不好意思跟老板說,怕老板把她當要飯的。


    現在好了,終於有人可以分擔了。


    她也可以吃自己想要的最佳組合了。


    吃完飯,昨天那點擔心煙消雲散。


    婚前焦慮嗎,誰還沒有點呢。焦慮過去,又是一條勇往直前的好漢。


    崔笑在折磨了哥哥一個晚上之後,滿血複活了。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一邊閑聊,一邊聽旁邊那桌閑聊。


    在人氣滿滿的市集早點鋪子裏,有時候,比在吉祥天這種冰冷冷的地方,更有意思。


    能聽見的,看見的,要多的多。


    步長北沒事兒的時候,也會去市集逛一逛,在路邊喝碗茶,吃碗豆腐腦。


    有些時候,你坐在高堂上聽不見的話,坐在小吃攤子上,反而能聽見。


    步長北雖然沒有到微服私訪的高度,但是錦衣衛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京城裏的治安和穩定。


    沒有人報案,不代表沒有案子。


    沒有人來伸冤,不代表沒有冤情。


    有一些奇怪的事情,詭異的事情,根本就到不了擊鼓伸冤的地方,就被扼殺在半路了。


    今天,兩人吃著吃著,便聽隔壁幾個人聊天,聊的內容十分有意思。


    崔笑轉頭看了一眼,是幾個村民打扮的中年人。


    腳邊放著籃子,看穿著,不是京城人,是從京城周邊的村子來的趕集的。


    京城裏的集市,不像是外麵的村鎮,特定時間才有。比如初一十五,比如月頭月中。


    這裏有東西兩大集市,每日都人流洶湧,裏麵吃的穿的用的什麽都有。下麵村子裏的人,每每會將打獵的野味,現摘的果子,自己做的女紅,竹條編製的籮筐,什麽都可以,拿來集市販賣。


    然後再買一些必須的生活品迴家。


    以物易物也可以,價格也都好說。


    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這幾個中年人腳邊的竹編籃子,便是他們最常用裝物品的器具。


    步長北和崔笑一邊吃,一邊聽一個婦人說:“真的要沉塘啊?不能夠吧,柳兒才十三呢?”


    她說話的聲音還挺小,可能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說的這個不好,因此怕被人聽見了。


    可是耐不住有人偏要聽。


    步長北是會武功的,坐的那麽近,緊鄰著的兩桌,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崔笑雖然不會武功可那婦人就坐在她後麵,背靠背,也能聽見。


    婦人左手邊的男人噓了一聲:“小聲點,這是能說的事情嗎?”


    婦人連連點頭,四下一看。


    沒人注意他們。


    也是沒經曆過事情的,婦人鬆了一口氣,偷偷摸摸的用眼睛四下看了看,隻覺得大家都在聊自己的事情,忙自己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心。


    崔笑和步長北當然也不會直勾勾的看著他們,兩人低聲私語,就像是一對小情侶正在說體己話。


    誰能想到呢,他們倆在偷聽。


    婦人聲音又低了一些:“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在外麵亂說的。隻是這孩子,我們畢竟養了幾年,我有點舍不得……”


    男人歎了口氣:“我也舍不得,但是有什麽辦法。柳兒她……糊塗啊,連龍王寶瓶都敢動,那不是想要全村人的命嗎?到時候她不死,這幾年若有個什麽不順,天災人禍,村民都會怪罪在她身上,到時候不但是她,就連相家,也都保不住啊。”


    婦人也歎了口氣。


    “說的也是。相家除了柳兒,還有兒子孫子,不能為了她一個人,和大家撕破臉。”


    早點鋪子老板給端上來兩碗陽春麵,兩個人吃了起來,沒再說話。


    但步長北和崔笑吃不下去了,兩人對視一眼,步長北起身,走到了一邊。


    沒一會兒,一個差役過來,到了早點鋪子前麵。


    “都別吃了。”差役敲了敲最靠邊的一張桌子:“找一下人啊,誰是楊樹村的?”


    早點鋪子一起五張桌子,坐著七八個人,麵麵相覷,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差役在說什麽。


    差役幹脆挨個村子的問。


    “官爺要找一個楊樹村的人,你是不是,你是哪裏的?”


    他按順序問。


    最外麵一桌的食客連忙說:“不是不是,我就住在京城裏兒胡同。”


    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那人說了,差役也就信了,點了點頭,接著問下一桌。


    大家都放鬆了一點,連忙一個個按順序說自己是什麽地方的。


    很快問到了婦人那裏。


    兩個人一點兒沒懷疑,也都說了,他們倆是棗姚村的,同一個村子的人,進京趕集。


    差役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問了一圈,就這麽走了。


    差役走後,步長北就迴來了。


    崔笑點了點頭,知道地方了。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就不能當做不知道。


    京城周邊,竟然還有村子敢用活人祭祀,如此草菅人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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