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死幾個。


    死的人,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無論是疑兇,還是現在已經找到的兇手,好像都不是多厲害的人。


    但是暨俊賢到底是誰殺的,一時之間,就成了難題。


    一行人坐在鄒氏家的院子裏,一時之間,還真有點煩惱。


    都已經到這一步了,總不能就不管了吧?把夏勇捷帶走,至於暨俊賢,隨他去吧?就當一個懸案先掛起來?


    又總覺得不太甘心。


    這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覺,真是太糟心了。


    雖然師爺沒有跟來,但對鄒氏和徐蓮花的詢問,還是都做了口供。


    兩份口供放在麵前,對得上。


    時間,地點,說話的內容。


    步長北臉色陰沉的看著兩份口供,突然視線停在了一處。


    步長北指著徐蓮花的供詞上的兩個字。


    “這裏有問題。”


    眾人都看過去,這是徐蓮花詳細描述自己來到山南村和鄒氏見麵的場景,就在鄒家後麵的菜地。她說她以前是來過山南村的,還不止一次,所以認識。因為覺得自己做的這件事情見不得人,所以一路都避著人,因此沒有人認識。


    能找到鄒氏的家,因為暨俊賢曾經給她做過很詳盡的描述,進村之後怎麽走怎麽走,哪裏轉彎,哪裏有大樹,哪裏有石頭。


    因為她沒有文人,也找到了。


    眾人一時都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步長北道:“每個地方,每個人的說話習慣都不同。我們曾經在夏家也吃了飯,你們還記得那些菜嗎,是徐蓮花在自家菜地裏摘的。”


    眾人點頭。


    是有,山裏人的蔬菜瓜果,都是自己種的,有什麽吃什麽。所以家家戶戶都有菜地,長得好就多吃,長得差就少吃。


    任你美得跟天仙一樣,也要種菜。


    步長北道:“她當時跟我說了兩句話,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家沒什麽好東西,就菜地裏的菜還新鮮一些。都是親自侍弄的,長得不錯。”


    山中婦人,你跟她說琴棋書畫也不懂,能說的,就是這些日常的生活。


    步長北沒有跟姑娘搭訕聊天的愛好,但為了對案情中牽扯的人和地方有更多了解,確實聊了一會兒。


    徐蓮花未必想跟步長北說話,但也不敢不說。


    沒什麽其他說的,於是兩人就以菜地為切入點,聊了聊菜地。


    衣食住行,都是息息相關的東西,雖然步長北懂得不多,也能跟著聊,然後就聊了一會兒。


    眾人聽得有點茫然,還不太懂步長北想說什麽。


    步長北用手指敲了敲供詞上的字:“徐蓮花習慣的說,菜地。她跟我閑聊的時候,一直說的是菜地。可她的供詞裏,變成了菜園。”


    眾人這才恍然。


    菜園,這是鄒氏的習慣說法。


    崔笑恍然:“如果是徐蓮花自己想的,自己說的,她隻會按照自己的語言習慣來說話。可是這些話卻是用鄒氏的口吻說的,因為這是鄒氏的家,鄒氏熟悉地形,她們兩個,是對了口供的。”


    這不是一時衝動的殺人,這是早有預謀。


    互相可憐,都想解脫的兩個女人,她們可能合謀了這一場戲。


    打死暨俊賢,嫁禍夏勇捷。


    互相作證,證明對方不在場。


    夏勇捷名聲破爛不堪,說殺人放火大家都不會懷疑,他就是不承認,在有動機沒證人的情況下,最終也不能抽身。


    暨俊賢死了,夏勇捷再一死,兩個身在泥濘裏的女子,便都解脫了。


    這是一場, 計劃已經的局。


    眾人都沉默下來。


    崔笑覺得步長北的猜測很有可能,但是心裏,有一點不舒服。


    一個女人,從這兩日的相處中就能看出來,溫順軟糯,又不是蛇蠍心腸。要被逼到什麽程度,才能下決心殺了自己的枕邊人。


    對她們來說,殺人,比自殺還要困難。


    可殺人就是殺人,難道因為兇手可憐,他們就當做不知嗎?


    步長北沉聲道:“小崔,奚樂山,你們帶徐蓮花出村,讓她順著自己說的路線,再走一遍。”


    徐蓮花以前是來過山南村這不奇怪,但未必來過鄒氏的家。如果她說的一切都是和鄒氏串好的詞,未必能找到的到地方。


    要知道一個地方,就算是說的再清楚詳細,聽和走,還是不一樣的。


    而且,山南村不是個空村子,一路走來一個人都沒碰見,這也是個毛病。


    崔笑和奚樂山應著便去了。


    徐蓮花正好從關著夏勇捷的屋子裏出來。


    徐蓮花雖然害怕夏勇捷,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顧,她每天都會去和夏勇捷說說話,勸他不要執迷不悟什麽的。


    雖然夏勇捷的態度很差,但徐蓮花被他罵慣了,現在隻能罵罵人,反正沒辦法打她,反倒是心安了不少。無論他罵的有多難聽,最多也就是抹抹眼淚,沒有太大的發音。


    大概是夏勇捷也罵累了,也知道自己死罪難逃,今天倒是溫和了不少。


    人之將死,其心也善吧。罵人也是很累的。


    徐蓮花聽崔笑喊她,應了一聲,然後對夏勇捷說:“我先走了,你……你想想吧。”


    然後徐蓮花就出來了。


    崔笑道:“你跟我們來。”


    徐蓮花雖然莫名其妙,但不敢多問,跟著崔笑他們走了。


    甚至,崔笑還給徐蓮花的眼睛也蒙上了。


    徐蓮花這下忍不住了,戰戰兢兢地問出了什麽事情。


    崔笑還安慰她:“沒事兒,別怕。”


    崔笑還是很溫柔的,但這件事情,叫人怎麽能不害怕。


    上一次,徐蓮花過來鄒氏家裏,是和一群人一起,天已經黑了。她也沒有左顧右盼,未必能記住多少。


    這一次,蒙著眼睛出了村,到了村口,這才給她解開黑布。


    徐蓮花看了看四周,一臉茫然。


    崔笑說:“這個地方你認識吧?”


    徐蓮花點了點頭。


    “認識,這是山南村村口。”徐蓮花說:“我們村過來,進村就要路過這裏。”


    “對,沒錯。”崔笑說:“現在,你就按照你那天早上進村去找鄒氏的路,走吧。”


    徐蓮花呆住了。


    “啊?”


    “走吧。”崔笑說:“我們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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