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有一臉的心如死灰,靠在馬車上喃喃。


    崔笑很奇怪,湊過去聽聽在嘀嘀咕咕說什麽。


    但她一湊過去,崔有立刻就不說話了。


    崔有歎口氣:“我還跟爹說,讓他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這下好了,照顧來照顧去,怎麽讓人趁虛而入了呢?”


    崔笑不知該說什麽。


    崔有繼續說:“我錯了,我就不該讓你跟步長北來京城,你不跟步長北來京城,也不會進錦衣衛,你不進錦衣衛,也不會跟他來香葉寺,你……”


    崔笑看著他哥變成崔嫂,兩手托著下巴,麵無表情的等他念叨完。


    崔有念叨半天,然後說:“好了,既然發生了,總要解決的。如今,我有兩個解決方法。”


    崔笑點點頭。


    崔有說:“第一個方法。”


    崔笑說:“這個不行,下一個。”


    “……”崔有正準備開口被堵了迴去:“我還沒說,你怎麽知道不行。”


    崔笑看人一向準:“不用說肯定沒好話。”


    崔有是什麽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個酒樓老板,但其實是個幾歲就混跡黑社會團夥的人,心思深沉,心狠手辣,要不然的話,不能在發現鄔飛和仁丹琴要對付她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把人殺了。


    那事情至今在錦衣衛還是個懸案。


    不過是因為,暗夜本來就要死,也沒有證據。或者步長北知道了一些什麽,覺得犯不著為了這個和崔有撕破臉,所以才當作不存在罷了。


    那麽熟悉的人都能毫不猶豫下毒手,崔有絕不是個善茬。


    他解決問題的第一個辦法,肯定是滅口。


    不能明著滅,就暗著滅。


    崔有張了張嘴想要狡辯一下,但發現自己的狡辯是那麽蒼白無力,隻好說:“那第二個方法。”


    “嗯。”崔笑說:“第二個方法是什麽?”


    崔有說:“還能有什麽,你們都這樣了,都被大家看見了,步長北難道不該負責?好在我之前調查過他,步家家風清正,他也算品性尚可,屋裏也沒有通房丫頭之類亂七八糟的人,你真要嫁給他……”


    這個提議也沒說完。


    崔笑捂住了崔有的嘴。


    “哥你靠譜點吧。”崔笑說:“人家冒著危險救了我的命,然後呢,你不是想幹掉人家,就是要逼人家娶我。這是恩將仇報知道嗎?”


    救人還救出仇來了,這對步長北不公平。


    從道理說,崔有覺得崔笑說的是對的。但是從感情上,他覺得自己也不是這麽講道理的人啊。


    這事情不妥。


    馬車裏陷入了沉默。


    外麵也挺沉默。


    步長北心裏不知在想什麽,一路沉默。


    奚樂山有話想問不敢問,崔有的夥計有話想說,也不敢說。馬車裏的人不出來,就這麽一路詭異的沉默著,進了京城。


    京城裏一如既往,崔有掀開車簾看了看,頭也不轉的問:“你跟我迴吉祥天吧?”


    出了這事情,崔有估計直接想給崔笑辭工了。


    又不缺那兩個錢,這活兒幹的,可別把人賠進去了。


    “不行。”崔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帶著三具屍體迴來,我當仵作的能不迴去嗎?”


    這事情裏,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崔有怎麽樣不說,步長北是一定不會就此作罷的。錦衣衛指揮使,雖然是朝廷中人,鮮少涉足江湖,可也不是個吃了那麽大虧還忍著的軟柿子。


    何況步長北這一下殺了對方三個人,對方也未必會善罷甘休。


    崔有本事再大,對崔笑也沒辦法。


    馬車到了吉祥天門口停了下來,崔有下了車,擺擺手:“去吧去吧,真是女大不中留。”


    崔有走了,他的夥計肯定也跟著走了。


    崔笑開始還疑惑了一下,他怎麽走的那麽爽快,然後立刻想到。


    他肯定是找另一個人算賬去了,這種血淋淋的事情,崔有在她麵前都藏著掖著,不願意被她看見,毀了自己溫柔好哥哥的形象。


    步長北麵色嚴肅的對崔有拱了拱手,兩個人視線相對,火花直濺。


    崔有下了馬車,步長北也下了馬走過去。


    崔有皺著眉頭看他。


    步長北低聲道:“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崔有皺了皺眉,沉吟一下,道:“無論如何,今日之事,多謝你護住笑笑。”


    兩人不再多說,崔有進門,步長北上馬。


    盛祁站在門口本來要歡歡喜喜打招唿的,突然覺得氣氛不太對勁,伸出的手收了迴來,笑容也斂住了。


    他知道步長北的人匆忙過來喊走了崔有,看起來不是什麽好事,但是這麽快就迴來了,全須全尾的,崔有也沒有要死要活,應該也沒出什麽大事吧?


    就是這氣氛,有點奇怪。


    盛祁好奇的看向兩個夥計。


    但是夥計立刻轉開了視線。


    這種事情,給他們兩個膽子,也不敢說出去。


    崔有拿自己妹妹沒辦法罷了,收拾別人可沒有心慈手軟過。


    馬車繼續走,到了錦衣衛衙門。


    眾人下馬迴家。


    三具屍體一字排開,放在停屍房裏。


    崔笑迴房間簡單的洗漱換了衣服,去夥房吃了飯,便去了停屍房。


    奇怪的很,自從進了錦衣衛衙門,步長北就沒有出現。吃飯也沒見著,不知道去了哪裏。


    崔笑恪守本分,先看屍體。


    雖然這三具屍體的死因清楚明白,但既然是屍體,她總要看一眼。


    但是她看不見,步長北看不清,據他自己說,隻有一個朦朧的影子,臉是什麽樣子,那是看不清楚的。


    但是他們的死因可以區分開。


    前兩個是秋三娘母子,一個中年女子,一個年輕男子。兩人脖子上都有一道血痕,一擊致命。


    另一個頭和身體分離的,脖子上如刀切一樣。


    崔笑盤膝坐在地上,抱著男人的腦袋,像是欣賞一件工藝品一樣,看那傷口。


    她可以理解鋒利的匕首一刀割喉。


    但是不能理解一根絲線掛著一個鋒利的鐵片,可以在一瞬間割掉一個人的頭顱。


    步長北,深不可測。


    就在崔笑發呆的時候,步長北帶著師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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