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原以為要有一番極限糾纏拉扯,寶公子直接道:“當然可以。”


    然後他就這麽摘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來真麵目。


    這一切太順利太直接,立刻給了崔笑一種,其實他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這等著我的感覺。


    麵具之下,是一張普通的臉。


    不醜也不多俊朗,丟在大街上一樣找不出來的那種。說實話,不太搭配他的身高身材。


    崔笑愣了一下,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軟綿綿,輕飄飄。


    然後寶公子又把麵具給戴上了。


    “我常年戴著麵具,是因為生性不喜見人。”寶公子大大方方解釋:“並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讓崔姑娘誤會了。”


    崔笑陷入了沉默。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人家如此坦然,你總不能說,我對你的臉很感興趣,能給我摸一下嗎?


    就算這裏是錦衣衛,也不帶這麽調戲人的。


    崔笑隻好說:“寶公子,一表人才。”


    誇的真是違背良心。


    寶公子大概笑了一下,他竟然承認了。


    崔笑道:“大人,我去停屍房看看。”


    又有新成員加入大家庭,她自然是要去看一眼,安排一下的。


    步長北點頭。


    崔笑飛一般的跑了。


    迴到停屍房,崔笑仔細檢查了疑似鄔飛的屍體。


    身上沒有傷痕,和前麵幾人一樣,毒發身亡,他的腎髒已經完全壞死,極速壞死。


    而他的臉, 崔笑皺著眉對奚樂山說:“他的五官,是被割掉的。”


    “割掉?”奚樂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就……硬割嗎?”


    “這個就不好說了。”崔笑說:“但是從傷口來看,不是新傷,這個傷口至少有幾十年了,而且有重複割傷的不規則傷痕。”


    奚樂山眉頭也皺的緊緊的。


    就算對方是敵不是友,也叫人不適。


    “你說幾十年前……”奚樂山遲疑道:“該不會是,小時候受的傷吧?”


    “有這個可能,越小的孩子,愈合重生的速度越快。”崔笑說:“如果我們把人間想的美好一些,可能是他小時候遇到了一些意外,臉毀了,這才另辟蹊徑,練了易容的功夫。”


    臉毀成這個樣子,意外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不小心被什麽動物啃了,豬狗熊,這樣的事故崔笑也是見過的。


    然後崔笑就不接著往下說了。


    如果人間沒有那麽美好,那麽這個人,可能從小就被特意處理成這個樣子,以便他可以學會百變易容之術。


    那樣的話,就絕對不會隻有他一個人。


    一個孩子被割去五官,流血感染,就算是用最好的傷藥,又能有多少存活率?隻怕是十人不存一二,或者百人不存一二。


    但是有些人不在乎,人命在他們眼裏,不如螻蟻。


    奚樂山明白崔笑的意思,停屍房裏的溫度,冷若冰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奚樂山幫著崔笑將鄔飛的屍體還原整理好,既然沒什麽特別發現,也不必著急半夜去稟告上司。


    奚樂山記得步長北還在和寶公子話家常,匆忙趕迴去。崔笑打著哈欠去睡覺。


    可以熬夜,不能夜夜熬夜,容易猝死。


    第二天一早,崔笑醒來的時候,得到了最新消息。


    寶公子昨夜和步長北促膝長談,然後走了,不但走了,把盛祁也帶走了。


    大家都在夥房用早飯。


    崔笑啃著包子問:“就這麽放走了?”


    “無憑無據,態度良好,不放跑,難道要留在錦衣衛吃白食嗎?”步長北把饅頭掰成一點一點一點的小塊,放進羊肉湯裏:“我和他談了半夜,這人城府很深,但是我覺得他沒有惡意。”


    崔笑不解:“怎麽說?”


    步長北說:“我看不透他,他否認暗夜的人是他殺的,但是,他暗示我,暗夜既然是朝廷要剿滅的罪臣餘孽,那死了不是好事嗎?死了就死了,何須追根到底,萬一對方就是做好事不想留名,想給天下安定盡一份力呢。”


    暗示都到了這一步,步長北要是再追根究底,就有點不知情識趣了。


    “唔……”崔笑擰著眉頭:“這麽說,很有問題啊。”


    步長北道:“這事情自然還是要查的,但是他這一點說的沒錯,此人殺的,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不但無罪而且有功。江湖中不願意和朝廷扯上關係的人很多,若是逼急了,化友為敵,反而無益。”


    錦衣衛的職責,大部分都處理朝廷中的問題,但是,也難免有和江湖人的來往。


    江湖人灑脫,傲慢,自由,來往之間,態度尺度的把握,是很有學問的。


    崔笑想了想,點頭表示明白。


    對方表達出善意,就算神秘一點,也可以先觀察。不必一棒子打死。


    步長北耐著性子掰饅頭,掰啊掰啊,終於沒耐心了,直接把剩下的半塊一掰兩半,丟進了碗裏。


    “這人不必咬的太緊,可以慢慢查。”步長北說:“他也沒打算離開京城,他正在找位置,說是要將吉祥天開到外麵來。”


    崔笑意外了:“改成一家正常的酒樓?”


    “對,是這個意思。”步長北說:“說目前看了一家,離錦衣衛不遠,若是沒什麽意外差不多下個月就能開張。”


    人家不但不走,人家還紮根待了下來。


    步長北哼笑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他能在京城裏掀起什麽水花。”


    崔笑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鄔飛死了,暗夜兩大殘留力量就此隕滅。錦衣衛以雷霆之勢清查了整個京城的客棧,酒樓,青樓,宅院,在一處荒廢已久的宅子裏,找到了藏在其中,打算找機會離開的手下。


    一網打盡。


    這些人裏,有任丹琴的手下,她承認了,刺殺崔笑的事情,正是任丹琴吩咐人去做的。


    但是為什麽要刺殺崔笑,卻實在是不知道。任丹琴對她們也十分防備,隻讓做事,不說緣由。在歡喜地裏,敢多問一句,死無葬身之地。


    歡喜地,便是她們利用各種辦法,將京城裏有錢有權的人引去瀟灑快活的地方。不過覺得時機尚未成熟,還在養肥中。


    而被滅口的兩人,是妖獸計劃的開始,可惜剛開始,莫名其妙的,任丹琴和鄔飛便都死了。


    妖獸計劃,就此夭折。


    這些看似嬌滴滴的姑娘,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人,殺人不眨眼。


    步長北從她們藏身的地方翻出一個戴在手背上的半截拳套。


    “看這個。”步長北將手套拿給崔笑看:“被所謂妖獸咬死的人,就是死在這拳套下。”


    拳套是精鐵所鑄,非常堅硬,上麵有模擬野獸牙齒的尖利凸起,一拳下去按住不動,片刻斃命。


    崔笑將拳套和死者的傷者做了比較,果然是完全一致。


    “這算是……案子破了吧。”崔笑唿出口氣。


    隻有兇手,沒有妖獸,妖獸不過是任丹琴編造出來,想要攪亂人心的謠言。每次殺人之後,她便特別取幾根小紅狐狸的毛發放在屍體上,既讓人發現,又好像是無心。


    這次的案子,順利的令人發指。


    歡喜地裏的香味有致幻作用,但吸收不多並不嚴重,申修傑在昏迷了十來天後,也終於醒了,不過他被浦力言被殺的場麵嚇壞了,終日有些恍惚,大夫說,怕是恢複不了原來了。


    步長北第二次從宮裏迴來的時候,帶迴了一盤皇帝的賞賜。


    一盤元寶,見者有份。


    “大家這些日子辛苦了。”步長北說:“這是陛下賞賜,另外休假三日,自己安排。”


    獎金加調休,崔笑一下子愛了。


    崔笑正在愛撫自己的小元寶,一個眼生的人跑了進來。


    “大人。”那人說:“酒樓招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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