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火花,旖旎,幽然。


    所有情緒都在瞬間迸發,隻是一瞬間,顧染似乎就從這雙眼睛裏窺到了不屬於自己的一整個世界。


    “陸少爺,不餓嗎?”顧染突然開了口,打斷了空氣中所有橫穿的情緒。


    陸司野輕聲笑了一下,轉身和顧染並排靠上牆,氣息間仿佛還有酒氣香甜,勾起的唇角沒有放下,但是顧染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便是放了她。


    她挑眉聳肩,轉身走向了灶台。


    幾個簡單的小菜,有葷有素有海鮮,還有紅酒和故事。


    大概是因為心情好,菜裏的味道也多了幾分香甜,陸司野伸筷子的動作越來越頻繁。


    顧染伸手將酒給漫上了,暗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搖晃著,透過冷冽的酒光便可以看見陸司野眼底漸漸晃動起來的情緒,複雜到難以言說,比酒香更加濃烈,也更加冷冽。


    “這一杯,敬百盛。”顧染笑了笑,揚起酒杯,對著樓下的花園。


    她將菜都端到了陽台,有燈光,有蟬鳴,月光剛好拖曳在牆角一隅,照得不遠處的小樹林更顯鬱鬱蔥蔥。


    陸司野的筷子稍稍一停,抬眼看了看她,隨後竟然也伸手拿了杯子,在她的杯沿上輕輕一碰。


    顧染的唇角沒有放下,反而加深,“敬它的即將到來的崛起和繁榮。”


    陸司野臉上都笑意突然開始綻放,在月光下一點一點蔓延,整張沒有瑕疵的臉更顯精致抓人,顧染有一瞬間也移不開目光,定了定神。


    “這麽自信?”他杯子一揚,一杯酒下肚。


    顧染也抬手一揚,同樣是一口飲盡:“首先有自信,然後才有的成功。古往今來不都是這樣?不過……我們這樣喝紅酒,愛酒的人看見恐怕要心疼。”


    陸司野不答,目光倒是因為那句自信和成功的言論而閃了閃,隨即繼續低頭夾菜。


    顧染再一次滿上一杯,開口道:“第二杯,敬我自己。”


    陸司野夾菜的動作沒有變動,依舊是一口一口吃著。


    顧染的表情卻突然變了變,蒼涼爬上眼角,悲戚漫上眉梢,語調雖然沒變,但是笑容裏多了幾分感慨和無奈:“敬我的被迫成長,敬我的幸運,我的仇恨。”


    成長,幸運,和仇恨。


    陸司野徹底停了筷子,迎著月光清晰看見了顧染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連他都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恍若隔世,似乎是懷念,又似乎是追悼某些逝去的東西,仿佛這幾秒鍾之間,一輩子的光華就在那張臉上迅速掠過,走馬燈般最終歸於平靜。


    隔世——他突然想到這個詞。


    顧染一笑,嘴角一抿,表情重新歸於沉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影。


    “第三杯。”她啞然開口,突然將杯沿轉向了陸司野,輕輕一碰,低聲道:“敬你。”


    叮。清脆的杯沿碰撞聲和她言語之間的輕靈的謝意交織在一起,氣氛突然輕鬆起來。


    陸司野眯眼,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想看看她到底能說出什麽來。


    然而兩杯酒下肚,顧染已經有了些許醉意,說出的話裏也顯然染上了幾分真心。


    “說真的,一開始遇到你的時候,我挺崩潰。我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太多。我沒有辦法分心來應付任何一段複雜的關係。”她開口,喃喃聲入耳,綿軟動聽,卻又帶著幾分堅定,“但是從我們婚禮上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裏發生了太多事情,比我從前的十年歲月還要豐富很多很多。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上天讓我再來一次,碰見你,應該是命中注定。”


    這是真心話。


    她重生之後的每一天都被仇恨填滿,是陸司野真正吸引了她的目光,讓她有閑心停下來看看這個世界。但是她的防備心太重,疑心也太重的,前世慘痛的教訓讓她不能再輕易陷入深刻的感情中的,所以她一直克製,不讓自己沉淪也拒絕放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這樣。


    “上天讓你再來一次……”陸司野細細咀嚼這句話,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看不穿的人,看不穿的事情,保留著也挺好。顧染實在給了他太多驚喜和意外,他以為她沒有的,她都有。他以為她不會的,她都會。他以為她不敢的……她都敢。


    顧染一笑,仰頭將酒和了下去。


    陸司野的目光釘在她脖頸上優美的線條上,微微眯了眯。


    一杯下肚,他的神情也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顧染燦爛一笑,揚了揚杯子,一丟。


    杯子在桌上晃動了兩下,停住了。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確實好像應該說點什麽。”陸司野牽著唇角笑了笑:“怎麽辦,要表白呢,還是亂性呢?”


    顧染一愣,隨即明白這是玩笑,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心情似乎不錯地迴應了一句:“隨陸少爺高興。”


    兩人的距離因為她的動作瞬間拉近了不少,酒氣也開始互相交纏,顧染也將視線移動到了陸司野身邊露出來多一點椅背上,上麵雕花互相交纏,就這麽一張天天看著的凳子,此刻也硬生生看出了點旖旎風情來。


    陸司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遲遲沒有迴答。


    顧染的眼睛一眯,有些倦意襲來,嘴角輕輕一勾,閉上了眼。


    她知道自己這個玩笑接得很不像她,也很不合時宜。但是現在她連辯解都已經沒了興趣,就這樣吧,不管他因為這個笑話生氣還是其他,都不想管了。


    顧染的頭稍稍朝著前方一點,幾乎睡著。


    陸司野喝了一口之後突然動作一停,轉頭看向了顧染的方向。


    月光下那張臉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嬌態,醉意氤氳,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貓咪似的歪著頭,輕輕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搖晃。


    他突然傾身,妖異的笑容在唇角攀爬盛開,嗓音低沉而磁性,“……那亂性吧。”


    來不及多想,想做便做了,他向來是這樣。想伸手夠到的東西,從不為難自己去問理由。


    顧染隻覺得唇上突然柔軟濕潤,停了一會兒才猛地睜眼,與此同時也微微張了嘴,舌尖頓時被人肆虐。


    “陸……”她隻發出一個字,身子突然被人一摟,離開了座位,往後彎腰,倒向了陽台的護欄上。


    陸司野眼裏的輕笑之意十分明顯,半分醉態都沒有,即使那麽多杯酒下肚,也還是眸光清冷,但此刻多了幾分不太分明的欲望,壓抑地深沉。


    顧染借著酒意,沒有離開推開,手指在他胸膛上觸到了那片材質順滑的襯衫,手指微微一收,幾乎將襯衫抓出了褶皺——也是第一次,她聽見了陸司野的心跳。


    陸司野沒有深吻,微微一滯,突然離開,手卻猛然間放鬆了些。


    顧染突然朝著陽台下空曠的地方墜了一下,立刻清醒了幾分,伸手便摟住了陸司野的脖子,睜開了眼睛。


    護欄已經過腰,他的手卻十分有力道,莫名地讓人安心。


    “我會放手嗎?”陸司野玩味地問了一句,盯著顧染的眼睛。


    “一念之間的事情,我從來不敢下定論。”顧染開口,語調已經清晰。


    陸司野突然靠近,表情一收,這一次的吻來得十分猛烈,好幾次的搖晃讓顧染覺得自己就要掉下陽台。


    但是沒有。他總是能在最危險的時候摟住她,也強迫著她隻能將他的脖子摟得更緊。


    顧染忍不住從喉間溢出一聲難以自持的輕叫,但又立刻收住了,閉了閉眼睛,眉頭擰成了一片,艱難地迴應著陸司野的吻。


    比酒更烈,比刀鋒更尖銳——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吻,可以尖銳到這種地步,足夠劃傷所有。


    她難以承受情欲和理智相互抵消的感覺,神經已經一根一根在腦子裏斷掉,唇上也開始有了強烈的痛感。


    顧染突然伸手,將他一推,表情在月光下一晃,一瞬間暴露出來。


    清醒、冷漠、決絕……


    陸司野表情一動,眉間突然多了一分詫異,立刻伸手將她一撈,抱了迴來。


    隻差一點……她就會因為這個推開的動作而掉下樓。這女人……


    顧染緩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已經出血,隨後歎息了一口。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沉默以對。


    剛才不清醒的戰爭顯然已經結束,誰輸誰贏也沒有定論。但是她沉迷過,最後推開了,卻也是事實。他的態度不清晰不明朗,說不出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這也讓顧染心中微涼。


    很久之後,起風了。


    顧染被冷意一撲,才突然抬頭道:“很晚了,早點休息。”她轉身,最後留下一句:“我睡書房。”


    腳步越來越遠,消失在了拐彎處。她不愛穿高跟鞋,走起路來也是貓一樣的輕巧和悄然。


    陸司野轉身靠上了護欄,看向了不遠處的一片綠意中,眸中的深意即使在月光的照射下也依舊起了一場大霧般,看不清晰。


    樓上。


    顧染將房門一關,腿腳軟了軟,坐在了床上。


    半晌,她伸手插進頭發,閉著眼睛思考了良久,才拿出了手機。


    “剛才忘了說,我打算給段予初接一個真人秀,是和江家小公子一起的,到時候也可以製造一些話題。”


    她猶豫了一瞬,點擊了發送,隨後將手機扔向了一邊。


    亮起的屏幕上閃爍著三個大字——陸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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