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她從來沒有在一個男人身上有過同樣的感覺。


    她是東君,陰陽家的東君,一個高傲的女人,一個讓中土無數修士畏懼的女人。


    披風很輕,很幹淨,素色,不染塵埃,她沒有拒絕,很神奇,披上披風之後她便不冷了。


    在任何人麵前都冷漠如寒霜一般的她在唯敬的身前卻難以平靜下來。


    她的來曆是一個謎,沒有誰知道她生於何處,長於何方,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醒來便是出現在了陰陽家,後來鄒衍教她陰陽道術,又封她做了陰陽家的東君。


    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了這個男人,她的心神狂跳,一種悸動產生。


    孤寂以久的道心在那一刻開始動搖,縱然她竭力壓製,可依舊難以平複。


    風繼續吹,葉繼續落,池中碧波蕩漾,水蓮綻開,幾尾遊魚歡悅。


    她冷漠的麵龐上露出一絲笑靨,秋水眸子中水波搖曳,足以魅惑眾生。


    竹葉落下,長裙偏偏,她轉身離去,踩著落葉,踏著秋風。


    殊不知,房門之內,卻有一道目光緩緩送著她離開,直到最後一縷白色的絲帶消失,目光才收迴。


    他亦在笑,不過是苦笑罷了,為何每一次見到東君,唯敬的內心都會動搖。


    任憑他如何思索,最後還是想不出一個靠譜的答案,隻能不了了之。


    隱隱中,他不希望這個女子受到一丁點的傷害,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心態的變化。


    此時心緒難平,不適宜在推演劍道,索性便離了房屋,禦風而起,衝入萬丈雲霄之中,任憑那九天罡風刮在身上。


    日落月升,星辰熠熠,晨曦漫漫,當第一縷陽光從天邊落下,緊接著是魚肚白出現在東邊,最後化作霞光萬道,撕裂漆黑的夜幕,讓大地重歸光明。


    這一天,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一百年一次的百家論道就在今日開始。


    沉寂的稷下學宮開始漸漸地鼎沸起來,四處是人影穿梭,各家弟子都在朝著學宮中央的巨大的石台匯聚。


    那便是論道之地。


    石台由百家諸子聯手布下封印,其中自成空間,雖然看似數百丈大小,實際卻與小千世界一般無異,寬廣無邊。


    這方小世界的強度完全可以容納大羅金仙肆意出手,甚至連準聖都可以困住一時三刻,雖有誇張,但足以說明其堅固程度。


    大羅金仙已經是地仙界的頂級戰力,具備恐怖的破壞力,一旦全力出手,恐怕齊國都要毀滅,更何況此次論道,足有兩位數的大羅修士,也隻有這種用須彌戒子之術創造出來的小世界才能容納他們的論道。


    唯敬帶著秋瓷踏上馬車,東君和東皇率領著一眾陰陽家弟子朝著石台走去。


    直到現在,鄒衍這個老道士都還沒有現身,難不成他就這麽這麽放心?


    要知道這一次陰陽家的對手可是儒家和道家。一個是道統之爭,另一個卻是仇深似海。


    至於兵家,縱橫家,墨家的態度,唯敬卻看不透。


    不過當今天下,秦國占據關中,實力最強,隱隱有吞沒六國之勢。


    而墨家的理念卻是兼愛非攻,倡導和平,也就是哪一方弱小墨家就幫誰,哪一方強大,他們就對抗誰。


    眼下秦國一家獨大,陰陽家又是秦國的國教,墨翟極有可能會打壓陰陽家,借此削弱秦國的實力。


    唯敬隱蔽的用元神之力掃過學宮,密密麻麻的龐大氣息通天徹地,無數磅礴的氣柱湧上天穹,他的元神隻是一掃而過,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待到百家之人都來齊了,一道人影落入石台最中央,所有人都不再言語,頓時安靜下來。


    一襲白色的濡士長袍,麵容俊郎,眼若星辰,棱角分明,似刀削斧鑿一般。


    他便是荀子,當代儒家的掌門人,揮手之間氣度無雙,給人一種厚重卻不霸道,溫和卻又藏著鋒芒的感覺。


    “他很強”


    這就是唯敬第一眼看到荀子的感覺,盡管沒有和荀子交手,但他的直覺已經告訴了自己,這是一個強敵。


    如果是鄒衍的道是浩瀚星空的話,那麽荀子就是無邊大海,看不到邊際,探不出深淺。


    荀子點了點頭,衣袍一揮,朗聲道:“稷下學宮論道之會乃是我百家百年一度的盛事,諸子論道,各家出人,各抒己道,強者勝,弱者敗。”


    “想必各位早已經知曉了規矩,論道之下,生死由命,成敗由人,還望各位道友三思而行。”


    說直白就是,生死不論,讓那些想要參加論道的人都要想清楚,一旦上台,便要分出勝負。


    荀子的話還是有用的,許多蠢蠢欲動的人都開始猶豫,他們的向道之心還不夠堅固。


    在唯敬看來,這座石台是為那些真正向道的人所準備的。


    這世間,不止他一人想要登上最高峰,真正的修仙者早已經看淡了生死,心中隻有道。


    論道,便是一次機會,若是能夠戰勝對手,那麽無疑便是踩著對方在前進。


    這是唯一的捷徑,用別人的道來成全自己的道,就像墊腳石一樣。


    修煉就是這麽的殘酷,萬萬人修仙,可是能夠走到最後的又能有幾個,其他的人都是折損在了半路。


    唯敬手中的青竹劍在顫抖,劍靈在雀躍,它是一柄殺劍,所以它嗜血,狂暴的劍氣流轉在劍鋒之上,它和它的主人一樣,都在渴望著踏入石台之上。


    論道而已,若是不敢,他又如何更上一層樓,他還要迴去,在另一個世界,還有一個女子在等著他。


    “老夥計,不要急,有你出鞘的時候。”他的手掌按在青竹劍上,頓時劍氣消散,劍身趨於平靜。


    荀子擔任稷下學宮的祭酒,他的話的確讓不少的人收了心思,但同樣也讓一部分人露出火熱的目光。


    這是一次機緣,有人不願意放棄。


    “接下來,論道正式開始。”


    荀子的聲音迴蕩在所有人的耳邊,緊接著,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論道大會,正式開始。


    誰也沒有先動手,各家都在觀望,倒是道家之人,朝著陰陽家望過來。


    莊不才也在人群中,他是莊周的師弟,太乙金仙修為,雖然上次被唯敬打傷,又搶了他的滅魂盞,毀了本命飛劍,可是憑借道家的底蘊,莊不才的傷勢早就恢複了,作為中土有名有姓的修士,在場能勝過他的人還真不多。


    要是讓這廝知道他最痛恨的太元真人就在陰陽家的人中,不知道他會是什麽表情。


    恐懼?亦或是痛恨?可能二者皆有吧。


    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墨家的弟子上台,天仙修為,用一柄長劍,周身隱隱有煞氣纏繞,應該經過不少的殺戮。


    墨家之人,以俠自稱,謂之墨俠,行走七國,斬妖除魔,去惡揚善,頗有名聲。


    緊接著公輸家的弟子一躍而起,同樣的天仙修為。


    兩家是死敵。


    對於這種級別的打鬥,唯敬實在是提不起一點興趣,在他的眼中,這些人和螻蟻無異。


    最後的結果是公輸家的弟子被墨家遊俠斬下頭顱,第一場就如此血腥,更是增添了些許肅殺的氣氛,一縷縷煞氣從天而降,將石台籠罩。


    前前後後又有不少的百家弟子上台,除開死仇的,倒是下手有分寸,勝了便是,沒有取人性命。


    陰陽家和道家的弟子廝殺最是慘烈,真正的不死不休,雙方各有勝負,看的周圍之人連連搖頭。


    兩家之人,當真恐怖,最殘酷的爭鬥無異於道統之爭,向來都是斬草除根。


    道家想覆滅陰陽家


    陰陽家又何嚐不想覆滅道家


    雙方已經殺紅了眼。


    “在下道家莊不負,想與陰陽家東皇論道,不知道兄可敢?”


    道家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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