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薇意欲捧殺霍五娘,偏偏這小丫頭還自以為交到了貴人朋友。霍明明說話的很直白,聶冬聽著也不由沉思。


    因為他這個老侯爺是個冒牌貨,除了必須要打交道的一些人,對於博陵侯府人的其他人來說,聶冬都是敬而遠之。他不是萬能的,他也不太懂中二期和青春期少年少女們的教育問題,對皇帝陳睿是這樣,霍五娘也是如此。


    可現實卻逼著他不得不去麵對這兩個令人頭疼的孩子。因為他們的身份,地位,家族都在不斷告訴聶冬,你不能真的將他們當做普通的中二期少年了。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錯的……


    他不應該拿現代人的眼光去對待陳睿和霍五娘。古人壽命較短,他們的童年,成年、老年的周期不能按照現代人的思維去理解。在這裏,十五歲就意味著成年,這代表著他們不能再幼稚,不能再像個孩子一樣有任性的權利。


    以前霍明明常說他心裏住著一個頗具浪漫情懷的小公主,寧願自己省錢吃饅頭,也要在下班後買朵玫瑰花帶迴家裏的那種人。此時此刻聶冬覺得……她媳婦兒說得對!他的性格不能算十分果斷,相反,他有時候會冒出一些不切實際、異想天開的念頭。


    他情願將陳睿打壓博陵侯的種種舉措歸納成是一個少年中二期的叛逆,也不願相信這其實是帝王權術,與陳睿的年紀其實毫無關係……


    果然是太天真的了啊。


    聶冬微微歎氣。


    “本侯知道了。”聶冬沉重道。


    他不想麵對這些殘酷的真相,可生活就是硬生生的將公主逼成了女巫。霍明明也不再多言,道了聲讓他好好休息便告辭了。


    聶冬哪裏還休息得住,自己站在屋裏呆了半響,命人將霍五娘帶來。


    “她果然去找爹爹了,好一個惡人先告狀!”霍五娘揉著帕子,“她就這麽見不得我好?!”


    屋裏的丫鬟不敢出聲,霍五娘氣將手中的團扇扔下地上,重重的踩了數腳:“她這樣做對她有什麽好處!她自己入不了宮,就要把氣撒在我頭上嗎?!”


    “侯爺的人就在屋外……”丫鬟瑪瑙趕緊扶住了霍五娘,“主子,您消消氣。事實就擺在那裏,您好好與侯爺說清楚,侯爺一定會為您做主的。”


    “那個賤人!”霍五娘咬牙,“虧得我還讓翁主答應了讓她也一同去,她就是這樣報答我的,白眼狼!”


    聽得門外的侍從開始催促了,霍五娘憤憤道:“嗬,這是瞧我快失了爹爹的寵愛,連個下人都敢催我!之前那女人要找爹爹,那院子裏的人忙不迭的就將人請進屋了,也不管爹爹是否迴來,一個個的見風使舵的小人!”


    霍五娘一肚子的怨氣,可見到她爹後又不敢發作,溫柔道:“女兒給爹爹請安。不知爹爹傳女兒來所為何事?”


    聶冬看著這個模樣頗為溫柔可人的小姑娘,心中不由又歎了一聲。如果是現代,霍五娘應該才剛上高一……


    不不不,他不能在拿這種觀點來給自己洗腦了!


    “五娘,爹爹今天找你來,是想與你說幾個小故事,你想聽嗎?”聶冬道。


    霍五娘一愣,來之前她設想了好幾個場景,卻沒料到竟然是這樣。不過霍五娘深知她爹爹喜怒無常的性格,乖順道:“女兒洗耳恭聽。”


    聶冬示意她坐下。默默理了一下思路,努力讓自己的語調溫和一些,他還是不想嚇著這個小姑娘。


    “在很久以前啊,有一個皇帝,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表妹長得國色天香。在這皇帝還隻是皇子的時候,就對表妹一見傾心。他對表妹說:若有朝一日能娶得表妹為妻,一定會造一個大大的金屋讓表妹住。”


    霍五娘聽得有些入神,她很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和陳睿不就是表兄妹麽,不由道:“後來呢?”


    “後來皇子登基成為了皇帝,履行了他的諾言,真的建了一座金屋給表妹,並迎娶表妹成為了皇後,造就了一段佳話。”


    “真好。”霍五娘頗為羨慕。


    “好嗎?”聶冬語調微揚,“可是皇帝後宮佳麗三千人,成為皇後的表妹卻獨守金屋。年複一日,容顏再美的女子也有衰老的一天,而皇帝永遠都是皇帝,後宮中永遠不缺那些美麗又年輕的女子。表妹開始有些嫉妒,皇上卻漸漸厭惡了她,最後將她廢掉了。”


    “怎麽會?廢皇後……”霍五娘驚唿,“這怎麽可能呢?!他不是很喜歡他的表妹嗎?”


    “為父再給你說個故事。”聶冬語氣淡淡,“很久以前的啊,有一個貴族兒郎,雖說是貴族,但生逢亂世,家道中落,娶了一位賢良的女子為妻。然而這男子是條潛龍,奈何手上缺兵少糧。這時有一個大官兒,看中了他,對他說‘你缺兵我給你,你少糧,我借你。’又將女兒許配給了他……”聶冬慢慢說著劉秀的故事。


    “那他的原配妻子呢?”霍五娘有些愣愣的問道。


    “自然也入了宮,卻失了她原配之位。可誰也沒想到,又過了數年,那大官兒的女兒被皇帝廢黜,原配妻子成為了皇後。”聶冬平靜地講述著那段曆史,最後道:“五娘啊,你覺得這個故事裏,那位郎君所愛的到底是誰?”


    霍五娘想了一下:“自然是他的原配妻子……”可話剛說出來,又覺得不太對,如果真愛原配妻子的話,為何當初立後讓原配成為了妾呢?


    可如果那人是愛大官的女兒,最後為何僅僅是因為天象的原因廢掉她呢。本朝也有天象不祥之兆,可隻需讓宮人代替宮中的主子們去寺廟出家便可以了啊。


    聶冬等了會兒,見霍五娘眉頭越蹙越緊,便知道她與幾千年以後的人一樣,對劉秀這兩段情史充滿了糾結。


    然而,劉秀到底是愛陰麗華多一點還是愛郭聖通多一點根本毫無意義,因為他最愛的隻是那張龍椅。而陰麗華與郭聖通誰更愛劉秀多一點,也不必去探究,因為她們首先都是宮廷裏的政客,然後才是女人。用所謂的愛情去看這三人,注定是一地雞毛。


    聶冬將一本剛編撰好的前朝史遞給了霍五娘。


    “這世上有許多聰明並且美貌的女人,其中不乏家世好的,可能在那後宮中走到最後的那個人真僅靠這些嗎?”聶冬道,“你的姑母初入皇宮時不過是小小良人,如今她貴為太後,先帝後宮那麽多女人,現在又在哪裏了呢?”


    聶冬聲音很輕,霍五娘聽得竟然打了個寒顫。


    “若你想不明白這些,你還是留在侯府吧。”聶冬擺了擺手,“帶你來京城,不是讓你去什麽公主的花宴,翁主的小宴。若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那就什麽都不要做了!”


    直到迴到了自己的屋子,霍五娘依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這些事,姨娘從未和她說起過。姨娘說女人有了可靠的娘家,還有美貌和一些手段,隻要生出了兒子,縱然丈夫會納小,但正妻的地位絕對是牢牢的!


    可她的爹爹現在告訴她,連皇後這樣尊貴的人都能被廢黜,更何況其他女人。霍五娘抖著手,翻開了聶冬交給她的史書。


    這種書,她以前不會看,也沒有機會看。


    不會有人會給女人看這樣的書,但她的父親現在卻讓她細讀。


    瑪瑙見霍五娘迴來後便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頗為擔憂:“主子,您沒事吧……”


    “沒事。”


    霍五娘低聲道。


    隻是越看越覺得心驚。


    前朝的那些皇後……竟然大多沒有善終。


    一聲清響,書掉落在地。


    這一夜中二少女霍五娘,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早上瑪瑙來的時候,見霍五娘蓋著被子,眉頭緊蹙,咬著牙,一臉痛苦,似乎有什麽堵在她的胸口一樣。


    “主子、主子?!”瑪瑙喊了兩聲,又輕輕推了推,奈何霍五娘依舊閉著眼,瑪瑙慌了神,連連道“快去請薛太醫來!快去,我們主子不好了!!”


    薛太醫正給聶冬請平安脈,聽得消息,帶著藥童趕往霍五娘的住處。


    昨天跟她說了那些事,今天就病了?


    聶冬有些心虛,在屋裏不安的來迴走著。


    過了好一會兒,薛太醫迴來道:“五娘是夢魘了,給她服了一劑安眠的湯藥,現在好多了。”


    “怎麽會夢魘?”聶冬道。


    “這個……引起夢魘的情況有很多……”薛太醫有些頭疼,“有的是受了驚嚇,有的是突遭大變,等等等等,如今五娘並未醒來,我也不知她是那種情況。”


    “什麽時候能醒?”


    “不好說。夢魘之人最忌突然叫醒,這樣會失了魂,隻能等她自己醒來了。”


    聶冬想了片刻,道:“麻煩太醫了。您再去五娘那邊看著吧。”


    京中另一處府宅內,陳雙薇正繡著花,突然聽得丫鬟來報,博陵侯府的小娘子似乎有些微恙……


    “昨天還好好的呢。”陳雙薇問道“這是怎麽了?”


    “聽說是染了風寒。”丫鬟道,“博陵侯已派人去了公主府,道他家五娘明日去不了了。”


    “博陵侯派的人?”


    “是。”


    陳雙薇放下了手中的針線:“這老侯爺怎麽突然什麽都要管上一管了?也罷,我去見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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