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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八四章夜色下的突襲


    一月四日淩晨,西貢,法屬安南總督府。


    這是一棟具有法國古典主義風格的二層白色建築,外部裝飾雕刻精美,門廊具有巴洛克風格。它始建於一八六八年,後來又經過多次的修繕和添加輔助設施,占地麵積高達十二萬平方米,看起來整個樓群一氣嗬成,富麗堂皇,是這個時代西貢的標誌性建築。


    總督府內設有大小五十二間廳室,可滿足宴會、娛樂、居住、學習、軍事指揮等各種需要。


    此刻,位於一樓圖書館對方的小會議室裏,法屬安南總督朱爾.布雷維埃、法屬安南陸軍總司令布爾、海軍司令格吉爾、交趾支那專員博格、東方匯理銀行行長布魯斯、經濟專員波頓、情報專員凱裏及十二位率部駐紮西貢周邊地區的法軍將校正在舉行會議。


    “凱裏上校,現在可惡的中國軍隊進軍到哪裏了?還有,我們強大的法蘭西遠洋艦隊又在哪個位置?為什麽到現在還未趕至榮市的邊水港,接走日益受到中國人威脅的第二師?”朱爾.布雷維埃總督皺著眉頭問道。


    情報專員凱裏推開椅子站起來,轉過身走了兩步,來到掛著雪白窗簾的幕牆邊,拉開簾布,舉起指揮棒,指向懸掛的大幅安南地圖的北部:


    “目前,中國軍隊大約十二個機械化師攻取清化城,其前鋒已逼向香山演洲灣一線,若不是其忙於建立軍管會和警備司令部,接管地方政權,我估計現在其主力已經推進至榮市了。中國人很懂得輿論宣傳,把他們侵略的舉動,渲染成一場民族解放戰爭,可蠢笨的安南人還就信這一套......”


    說到這裏,凱裏苦笑一下:“其實不僅僅是安南人,就連法國人也一個樣。由於敘府采取的對黃種人、白人甚至黑人一視同仁的態度,宣稱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而且還派兵保護各個法國莊園,製止有可能出現的安南民眾對法國移民的衝擊。他們的士兵彬彬有禮,有求必應,南定城外一個咖啡種植園的運輸卡車壞掉了,嚐試請求幫忙,他們馬上派人修理好,連水都不喝一口,就禮貌告辭,他們的士兵還告知,待新政權成立後,每一個地區都會建設信用聯社,提供農機農具和低息貸款等業務,幫助人們發展生產。東京地區的法國人經曆剛開始的騷動後,全部平靜地等待政權的交接。這幾天,敘府的廣播信號覆蓋了整個東京地區,其中一個頻道還開設了一個小時的法語新聞播報,他們的政府允諾,未來法國人擁有一切合法權益,還可以組織政黨參政議政。針對安南的現狀,敘府方麵做出了許多很誘人的發展規劃,說什麽力爭五年內實現‘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家家都有能力購買摩托車和小汽車,如今安南北部地區的安南人和法國人,都開始憧憬未來美好的生活了!”


    “我就知道那些家夥靠不住。願意背井離鄉來到安南殖民地墾殖的,大都是政治鬥爭的失敗者和破產的商人、農民、手工業者,他們來到安南,通過幾十年的經營有了自己和家族的產業,已經在這塊土地上紮根下來,自然不願意跟著我們走導致財產被中國人沒收一無所有。諸位,我建議,我們也效仿南京國民政府在抗擊日本侵略的時候采取的‘焦土’戰略,把所有的種植園、礦山和工廠企業搗毀,把法國移民全部撤到交趾支那,據險死守,等待國內的援兵到來!”殖民地經濟專員波頓憤憤不平地說。


    海軍司令格吉爾少將皺了皺眉頭:“破壞容易建設難,知道一片橡膠林成熟要多少時間嗎?若真是都‘焦土’了,那法蘭西拿迴這片土地還有何用?這話不要提了,還是聽凱裏匯報我們的艦隊的動向吧!真他媽見鬼,丟掉河內的當天下午,金索爾將軍就說已經率領艦隊離開海防港了,怎麽到今天還沒動靜?就算是烏龜,也該爬到榮市了吧?”


    凱裏聳聳肩:“現在我們的遠洋艦隊究竟在哪兒,隻有上帝才知道......金索爾將軍來電說,他們撤離海防港時,帶走了海軍基地的駐軍和大量基地設施,整個船隊嚴重超載,根本無法去榮市接人,他們必須先到西貢,放下東西,再北上榮市、峴港。每次我們去電報詢問,艦隊都複電稱正在前來西貢的路上......我想這一兩天,他們應該就要到了。”


    法屬安南陸軍總司令布爾少將惱怒地抱怨:“可是,我的士兵等不了那麽長時間......安南一共駐紮有兩個步兵師、兩個獨立旅和一個炮兵師。但擁有三個野戰炮隊、兩個榴彈炮隊的炮兵師,現在已經成為了空架子,因為他們的大炮,全都交給了駐守中安邊界勞開防線的安南軍,正滯留西貢等候國內送火炮來,重新編整部隊......唉,誰也沒想到,苦心經營多年的防線,以及那麽多的火炮,竟然連一夜都沒撐過就失敗了,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根據敘府電台的法語新聞,這被中國軍隊稱之為極為艱難的一仗,他們戰死的人加起來還不到五百,他們部隊攻擊力之強大,可見一斑。


    “目前,我軍在榮市、峴港各有一個師的兵力,另有十餘萬不怎麽可靠的安南軍,若是全部安全地撤迴交趾支那,依托湄公河平原以北的山地進行防守,再加上法蘭西強大的海軍封鎖海麵,還事有可為,否則,就等著中國人衝上門來一一把我們給收拾掉吧!”


    主管法屬安南金融權力的東方匯理銀行行長布魯斯大為不滿,幾乎是咆哮地吼道:“見他媽的鬼!現在法國國內一團糟......就在新年那天,巴黎的法西斯政黨‘火十字團’竟然對德國吞並蘇台德地區舉行盛大的遊行慶祝,稱這是法西斯主義取得的又一個重大勝利!剛開始遊行隊伍還很正常,但在大量過激的口號宣傳鼓動下,暴徒開始衝擊波旁宮,試圖進入議會大樓,控製正在開會的議員,以此來建立一個德國式的法西斯政權。暴徒和守衛部隊發生激烈交火,導致數千人傷亡,後來‘火十字團’不支退出巴黎,開始分散到各地,勾結各個法西斯政黨舉行暴亂,衝擊政府和軍營駐地,整個法蘭西氣氛空前緊張。


    “趁著右翼勢力騷亂,昨天開始,全法國近五百萬工人也舉行大罷工,他們打著‘反饑餓、反壓迫’的旗幟,抗議工廠企業隨意裁撤員工,削減員工工資,同時抗議現在實行的十小時工作製是對工人的殘酷壓迫;而我們的政府呢?由於達拉第那個敗家子在慕尼黑對納粹政權的妥協,讓執政的人民陣線內部出現嚴重分裂,社會黨、布維黨和其他左翼黨派強烈反對,達拉第現在正忙於平息內部出現的分裂,焦頭爛額,我估計短時間內很難指望援軍的到來!”


    布魯斯交遊廣闊,其消息來源遠比在座的殖民地官員寬泛得多,因此沒有人質疑他的話的真實性。


    東方匯理銀行在法屬安南,是一個獨特的存在,成立於一八七五年,具體經營的便是法屬安南的金融業務。上世紀末,其業務擴展到中國,上海分行業務以進出口押款為主,存放款為次。它發行紙幣,以雲南為中心操縱雲南同各地的貿易和金融,並拉攏北洋政府成立中法合辦的中法實業銀行。


    北伐那一年,法國“東方匯理銀行”又在廣州灣(今湛江)的“西營”(今霞山)設立了分行,代表法國政府,在廣州灣殖民地發行貨幣,當時便是以越南紙幣作為兌現法國通商銀元之用,廣州灣居民稱之為“安南紙”、“西貢紙”或“西幣”。這些由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發行的越南紙幣,一度成為廣州灣的官方貨幣。但是在民間,由於當時廣州灣的經濟發展依賴於內地的經濟,與內地市場的關係非常密切,法殖民當局又沒有專門製定和頒布廣州灣的本位幣製度,所以貨幣流通流域存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貨幣,並分別在各自的流通領域同時並存、流通。


    法國人規定,凡在廣州灣與法殖民當局發生的一切財政稅收、經濟往來和錢銀收付,一律以“西貢紙”為準。廣州灣商民交納的各項稅款和罰款,如什麽米糧稅、土地稅、營業稅、牛皮稅、街市稅等,以及所有違警、治安、衛生罰金,都必須交納“西貢紙”。另外,在郵政電信局使用的郵電資信費,電燈局收取的電燈費等亦須交納“西貢紙”。法殖民當局給為其服務的各基層行政機構撥發的經費、工資,均是按越南幣來撥發。


    由於控製了法國在亞洲殖民地貨幣發行的權力,東方匯理銀行財源滾滾,富可敵國,但隨著安家軍南下,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鏡花水月,難怪其行長布魯斯火冒三丈了。


    一眾殖民地官員唉聲歎氣,俱生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涼感覺。


    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就像是一個怪胎,政黨林立,紛爭不斷,一個政黨興衝衝地組閣宣布政府成立一周後就灰溜溜倒台的例子不勝枚舉,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政策,剛剛出爐便宣告廢止,讓人無所適從。法屬安南殖民地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原本所有黨派應該擱置爭議攜起手來一致對外才是,但實際上,包括總理達拉第,也是打定主意先安定好內部,解決完內部的紛爭再來考慮其他問題,更不要說那些在野的對政權虎視眈眈的野心家了。


    這也是歐戰後法國辛辛苦苦在德國周邊建立起一條條包圍德國的、堪稱牢不可破的國家政治封鎖鎖鏈,卻被希特勒一一拔除進而連自己祖國都滅亡的最重要原因,法國的政治內耗太嚴重了,左翼、右翼和中間黨派林林總總數百個政黨,大家輪流坐莊,等到一屆政府位置坐穩上下關係理順,再迴過頭來處理某些關鍵問題,才發現物是人非,再難恢複舊貌了。


    朱爾.布雷維埃總督心裏一陣煩躁,站起來走到窗戶前,推開窗子,享受海風的吹拂,突然發現港口區方向,燈光淩亂,輪船的汽笛短促,顯得異常嘈雜,當即皺著眉頭把海軍司令格吉爾少將叫了過來,指向港口區詢問是怎麽迴事?


    格吉爾也有些莫名其妙,連忙來到電話前,給軍港碼頭打去電話。電話那一邊的話務員或許是太過興奮,竟有些口吃地迴答是龐大的遠洋艦隊入港了,隨同的運輸艦上裝載了許多東西,現在正在抓緊時間卸貨。


    格吉爾一聽,心神大定,放下話筒後,大步走到朱爾.布雷維埃總督麵前:“大人,是金索爾將軍的艦隊到港了。估計在中國人的緊逼下,他把海防港的桌椅板凳也一股腦兒地搬到西貢來了。有了金索爾將軍遠洋艦隊強大的防空火力,中國人的轟炸機再無可慮,明天我就可以率領艦隊北上,把榮市和峴港的軍隊接到交趾支那,盡可能長地延遲中國軍隊南下的速度,等待國內政治傾軋結束後派出援軍。”


    “強大的、在遠東除了日本外可以說是無敵存在的法蘭西遠洋艦隊,終於趕來了!”


    朱爾.布雷維埃絮絮叨叨說完,長長地鬆了口氣,他給遠洋艦隊添加了許多定語,使得他的安全感陡增,心神也穩定了許多,返迴會議桌前坐下,道:


    “最近糟糕透了,愚蠢野蠻的土著,不知道為什麽,都突然發瘋了,到處都在發生騷亂和暴動。根據我們的盟友通報,英屬印度的亂軍出現了合流的跡象,他們一邊利用城市的複雜地形,與英印軍隊對峙,一邊分出人手來,組成小股遊擊隊,到處襲擊軍隊的營地、軍火倉庫和戰地醫院,英軍損失慘重,據說連德裏裝飾豪華氣派的總督府,都被遊擊隊一把火給焚毀了。


    “由於久攻不下,帶隊的英國指揮官對印度籍士兵動則打罵,結果前天圍攻吉大港的兩個印度師受到叛軍蠱惑,發生兵變,殺死了上司及與他們一起執行任務的英國士兵,打開監獄,放出了許多關押的國大黨人,自行組建獨立的民族政府。若不是吉大港地區的國大黨高層內部意見不一致,我懷疑該地區的局勢已經徹底糜爛!還有英屬緬甸和馬來亞,叛軍已經成立了民族獨立政府,和咱們安南的情況如出一轍,這股可怕的獨立風潮,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平息!”


    眾殖民官員聽了悚然一驚,最近關注安南戰事,對外界發生的情況幾乎沒有去了解,現在聽朱爾.布雷維埃總督一講解,才明白原來周邊局勢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了。若是英國在亞洲遭遇慘敗,法國也將獨木難支,失敗是遲早的事情。


    曾在印度擔任多年領事的交趾支那專員博格安慰道:


    “放心吧,以我對印度政治格局的了解,有著國大黨這一主張和平的政黨存在,印度的局勢不會失控。英國人真的很失策,居然把甘地這樣主張‘非暴力’的領導人抓起來,留下暴民在外麵,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我想很快英國人就會發現自己所犯的錯誤,把那些和平主義者放出來。那些國大黨人,就像是滅火劑,要不了多久,印度的局勢就會平息。”


    “要是那樣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朱爾.布雷維埃對於專業人士的判斷,還是比較信服的,微笑著道:“隻要印度的事情能夠圓滿解決,緬甸和馬來亞平定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等我們的英國盟友騰出手來,安南的事情也會出現轉機。不管怎麽說,法蘭西是世界第一陸軍強國,我就不信,以中國一個區區地方軍閥,真的有實力與五百萬法蘭西軍隊對抗,本土政治環境穩定後,隨便派出個幾十萬人來,就足以解決我們的對手。相信我,隻要熬過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此我深信不疑!”


    情報專員凱裏神秘地笑道:“大人,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匯報――我們的情報係統與順化城的部分叛軍首腦聯絡上了。許多安南政治黨派的領袖,其實並不讚成邀請中國軍隊出兵,他們認為,若是安南置於法國的控製下,他們的國家民族還有真正獨立的一天,但若是置於中國人之手,那麽一切都完了!


    “我已經給那些人許下承諾,若是能夠在順化發起一場兵變,把保大帝重新控製在手裏,讓保大帝公開宣布中國軍隊的所謂民族解放事業,其實質不過是對安南主權的粗暴踐踏,是赤裸裸的侵略,號召全體安南人起來反抗中國人的統治,那麽,以往的事情我們可以不追究,阮福永瑞依舊當他的國王,各黨派領袖也將得到我殖民政府的重用,參加地方議會,幫助殖民政府行使對地方的行政管理權力,慢慢改善安南的民生,待政治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我們就正式把政權移交給安南人。


    “那些叛軍首腦對此很感興趣,隨著中國軍隊一天天南下,他們能夠支配的時間和空間,正在不斷減少,等到數十萬中國軍隊進入順化,那一切都完了,所以他們上下串聯,這一兩天就會發起行動。由於我軍已經後撤到峴港和榮市,順化叛軍脫離了與我軍的接觸,上下普遍充滿樂觀情緒,認為我們的潰敗隻是時間問題,如今順化城的防守比較鬆懈,為他們舉事創造了必要條件。


    “大人,諸位同僚,要是那些安南人真的能夠成功,那麽,中國軍隊所謂的民族解放的理由再也站不住腳了,原本危若累卵的局勢,也會出現重大轉機,恪於國際輿論的壓力,說不一定南京政府會下令讓那個軍閥頭子撤軍,到時候我們就又可以高高興興地擁有對安南中部北部地區的控製權了!”


    所有與會者聽到這裏,精神大振,會議室裏很快響起熱烈的掌聲。


    而此時,總督府外的大街上,卻出現了一輛輛安家軍特有的塗著迷彩色的防空炮車,紛紛趕赴各主要街口,抵達目的地後高射機槍的槍口平放,對準了一條條空曠的街道。更遠的地方,法國人的軍營,軍火和物資倉庫,電報和電話大樓,已經在不聲不響間被安家軍占領,整個西貢,在悄然無聲中已經悄悄換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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