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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二六章何為大道?


    一九三六年元旦,上午八點正,蔣介石通過中央廣播電台,向全國人民發表“國民自救救國之道”的講話,期盼民眾繼續推行新生活運動,以百倍的努力,振興國民經濟,增強國家實力。


    上午九點,蔣介石偕同國家主席林森、新任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五院院長和經濟委員會主任宋子文等十七名中央領導人及大批隨員,乘車到達南京機場。


    ***常務委員、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敘府綏靖公署主任、第二路軍總司令安毅上將,第二路軍副司令兼滇南綏靖公署主任楊斌中將、第二路軍參謀長葉成中將、敘府綏靖公署秘書長蔣雲山先生等十餘名川南軍政主官,已經整齊肅立在五架大型軍用運輸機前。


    五架大型運輸機後方,剛剛加滿油的西南空軍一團十餘架高空偵察機、新型攻擊機在車隊駛入機場之前,已經盡數起飛,升上高空開始擔負巡邏警戒和即將開始的護航重任。


    簡單的見禮完畢,中央大員們和他們的隨員在安家軍各將領的陪同下,分別登上四架運輸機,蔣介石、宋美齡、馮玉祥、孔祥熙、宋子文、周至柔等人則在安毅的引導下,登上安毅的專機。


    五分鍾不到,各機艙門關閉。


    飛機在駕駛員的問候和提示聲中,平穩啟動,很快接連起飛升空。五架大型運輸機在南京城東南方上空繞了一大圈,熟練地形成三二編隊,向西飛行。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傳言安將軍富可敵國,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僅以這架專機的氣派來說,全中國恐怕無人可及啊!”


    坐在蔣介石對麵的馮玉祥尚未解下腰間的安全帶,望著寬敞機艙內的精致陳設,大聲發表感慨,弄得坐在他身邊的安毅坐立難安,再怎麽眼紅也不能當著蔣介石的麵講出來吧,這不是給自己找不愉快嗎?好在蔣介石滿臉笑容,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飛機平穩地飛行著,一名身穿棕色飛行服的年輕人從前艙快步走來,先把右側宋美齡、周至柔、宋子文等人座位中間的活動桌麵放下,轉過來麻利地為蔣介石和安毅等人把桌麵放下,安毅的侍衛長林耀東很快給大家送上茶水果品。


    蔣介石饒有興趣地望著直起身來的年輕飛行員:“林飛將軍,你這個西南空軍參謀長,怎麽當起勤務員來了?”


    林飛恭敬地迴答:“能為委座和諸位長官服務,是林飛的榮幸!”


    馮玉祥先是一愣,隨即驚訝地抬起頭:“你就是在淞滬抗戰和長城抗戰中,先後駕機擊毀擊傷十餘架日軍戰機的王牌飛行員林飛?”


    “報告副委員長,林飛一時僥幸,全靠戰友們的密切配合,才取得點滴成績,王牌之稱受之有愧。”林飛謙遜地迴答。


    坐在蔣介石身邊的孔祥熙哈哈一笑:“林將軍過謙了!全中國民眾,誰不讚頌將軍的豐功偉績?隻是一向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啊!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數年來中外報紙雜誌對西南空軍的報道不少,卻從未見過一張飛行員的照片,要不是此前我兩次搭乘林將軍駕駛的飛機,估計我見到林將軍也不認識,哈哈!怎麽?今天你親自駕機嗎?”


    林飛搖頭微微一笑:“不是,屬下擔任的是本機的副駕駛員,駕駛員是空一團團長彭祖亮上校,我們左側的那架乘坐林主席和五院院長的5033號機,駕駛員是空一團團副範子綱上校,副駕駛員是本部司令黃稟一將軍,其餘三架專機駕駛員均為我軍各部主官。能為委座和諸位長官駕駛飛機,是我西南空軍全體將士的榮耀。委座、諸位長官,屬下先告退了!”


    林飛敬了個禮,轉身走向前艙。


    馮玉祥連聲感慨,下意識地透過機窗向左方遙望,很快發現林森主席乘坐的飛機外側的高空上,兩架銀光閃閃的戰機同速同向飛行,連忙示意蔣介石向外看。


    蔣介石側頭看了一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告訴馮玉祥:那是護航的新型攻擊機,是敘府飛機製造廠與德、美兩國設計師和專家們聯合研製出的最新戰機,隻需從尾翼上的飛狐圖案,就能辨認是西南空軍,安毅的空中保衛工作做得很好。


    安毅笑著介紹:“在我們兩個運輸機編隊的前方、右方、上方和下方,共有十二架偵察機和攻擊機護航,在我們前方百公裏左右的區域,還有一個偵察機中隊和一個攻擊機中隊在巡邏警戒,安全方麵絕對沒有問題。”


    說完空中安保措施,安毅笑著說幾架飛機上的任何一個前輩的價值,都不在一百架戰機之下,來不得半點兒疏忽,頓時引來一陣笑聲。


    坐在另一邊的宋子文斜眼看了看安毅,轉向對麵的宋美齡,低聲誹謗:“哼,安毅這小子拍馬屁的工夫一日千裏,幾乎快達到爐火純青的水平了!”惹得宋美齡和身邊的周至柔哈哈大笑。


    馮玉祥感興趣地問安毅:“安將軍,貴部空軍與***關東軍航空團相比如何?”


    蔣介石和孔祥熙隨即望向安毅,兩人也非常想弄清楚這個問題,另一側的宋美齡、周至柔也關切地望了過來。


    安毅沉思片刻,謹慎迴答:“在戰機數量和作戰經驗上,關東軍航空部隊遠遠優於我們,在戰機性能和武器係統配置方麵,我們則略勝一籌,綜合戰力孰優孰劣,就要看在什麽地區、什麽空域交手了。


    “空戰比的可不僅僅是空中作戰水平和能力,後勤支援、指揮係統、戰時維護、地麵火力支持、情報輔助等方麵都非常的重要。我們的空軍成立至今還不到五年時間,將士們在經驗和飛行時間等方麵與日軍差距比較大,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已經有了淞滬作戰和長城作戰的實戰經驗,兩年來又在德、美、英、法飛行教官的指導下,不斷取得進步,經過不懈的摸索也總結出一些心得,但一切均有待於實戰檢驗。


    “不管別人怎麽看,我始終相信,我們的空軍是有能力與日軍航空兵團正麵較量的,差距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麽大!


    “唯一令人擔憂的是,我們的戰機數量有限,很難在長時間的連續作戰中保持基本的數量要求,畢竟相較而言,***的工業基礎強大得多,雖然這幾年我們川南奮起直追,但比起***民治維修後數十年的積累,我們還是落後很多。


    “根據最近一期的美***事雜誌推測,***若是進行戰爭動員,其強大的製造能力將得以體現,戰爭初期即能夠達到月產戰機八十至一百五十架的水平,進入中期其產量將會穩步上升,僅此一項我們就沒辦法比。”


    馮玉祥聽了微微歎息,蔣介石臉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沉默片刻,馮玉祥又再次問道:“軍中傳言,中國最好的航空學校是敘府航校,如果安將軍不介意的話,我想問問,敘府航校成立五年以來,共培養出多少飛行員?你們的西南空軍目前又擁有多少合格的飛行員?”


    安毅悄悄地望向蔣介石,看到蔣介石微微點頭,便如實向馮玉祥介紹:


    “航校創建至今已經五年了,剛開始時飛行專業實行的是兩年製教育,從第三年開始實行三年製教育,其他如地勤、防空等專業,仍然實行兩年製教育。五年來,飛行專業共有兩期畢業生,首期飛行專業的畢業生僅一百八十人,加上成立初期從海外和國內各軍中招攬的八十四人,總人數為兩百六十四人,在淞滬和長城抗戰中犧牲三十七人,受傷退役或轉入後勤、民航部門七十八人,數年來在例行訓練中犧牲二十二人,首批飛行員至今剩下一百二十七人,這些人如今基本上都成了各大隊、各中隊的指揮官,是西南空軍的無價之寶。


    “第二期畢業的飛行員招收人數是五百餘人,最終畢業人數為三百六十六人,其中八十三人是滇軍、川軍和晉綏軍委托培訓人員,都迴去了,剩下的二百八十三人盡數進入西南空軍,一年多來,其中二十一人在訓練和執行任務中犧牲或致殘。到目前為止,其中包括空軍司令黃稟一在內,也包括我本人在內,西南空軍實際擁有飛行員三百八十九人,與軍委直轄的空軍部隊大致相等,但是戰機數量少了一半以上。”


    馮玉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再問出一個極為敏感地問題:“這麽說起來,敘府航校的第三期飛行專業的學員應該畢業了吧?第三期合格飛行員又有多少?”


    “六百八十一人,明天舉行畢業典禮,晚輩和航校教育長黃稟一將軍、航校防空專業總教官屠智榮將軍懇請蔣校長親自授劍,儀式完畢後,近兩百畢業生分別返迴滇軍、川軍、晉綏軍等委托培訓的所屬部隊,剩下的四百餘人盡數進入西南空軍。這批畢業生至少仍需要一年的訓練,方能成為合格的各式戰機飛行員。”安毅沒有對馮玉祥隱瞞。


    馮玉祥臉上泛起一絲喜悅之情,連說百尺竿頭可喜可賀,蔣介石也欣慰地點點頭:“五年來花了你不少錢吧?”


    “稟校長,到去年底為止,航校總共花掉了兩千七百多萬!這還僅僅是教育培養方麵的費用,不算學校建設和購買訓練戰機、訓練消耗等方麵的錢呢!”


    安毅顯得無比痛苦,突然指著望過頭來的宋子文,向蔣介石和馮玉祥伸冤:


    “宋主任堅持原則,胸懷天下,卻始終不理會我們的巨大付出,看到屬下從安南偷偷走私幾台飛機發動機迴來,他就咬牙切齒地要屬下交稅,屬下聽說去年秋天他從敘府迴到南京之後,立刻向校長您告狀,非得要我們如實申報進口數額,補交關稅,害得學生幾個月不敢去南京見您!”


    孔祥熙笑得前俯後仰,宋美齡和周至柔也樂的不可開交,蔣介石罵了一句“油嘴滑舌”,就笑得捂住嘴。


    隻有馮玉祥驚訝不已,看看懶得理會安毅的宋子文,再看看一臉沉痛的安毅,好一會兒才會心地開懷大笑。


    這一刻,馮玉祥終於看到了安毅的狡猾與無賴,也從中看出了安毅與宋子文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


    馮玉祥對安毅的巨大付出佩服不已,當著蔣介石、宋美齡等人的麵,嘖嘖讚歎:“安將軍數年來精礪圖治,不但建立起一支強大的軍隊,而且屢屢為南北災區慷慨解囊,安置災民高達上千萬,此次國家產業危機,又及時籌集兩億多巨款,義無反顧地拯救民族工商業,惠及百萬產業工人及其家屬,保存了眾多民族工業的生存發展,令人萬分感佩,實屬國家之幸、民族之幸啊!”


    安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謙虛地說道:“安毅感謝前輩抬愛,但當不得如此讚譽。安毅以及誌同道合的將士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盡到一個軍人的職責而已,用一句漂亮話說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應該的。


    “記得安毅八年前北伐折翼,铩羽而歸,遍體鱗傷地迴到南昌,安毅尊之為父兄的勞守道將軍,對心灰意冷的安毅和將校們說過一番話,他說‘隻要坦然麵對,無愧於心,雖敗猶榮;若是錙珠必較,不明大道,勝不如敗。人生於永恆之天地,猶如白駒過隙,數十年彈指一揮,縱有良田萬傾,廣廈萬間,死後棲息五尺之地,唯爍爍大義千古不滅,人生苦短,大道長存,豈可對個人成敗執著如斯’。


    “這一番話安毅苦苦思索,直至現在才逐漸弄明白該做些什麽。說實話,到目前為止,安毅所作的一切,都不知道是對是錯,越往前走,越覺得肩上的責任重大,時有不堪重負、如履薄冰之感,若能傾盡所有換來國泰民安,對安毅來說反而是最好的解脫。”


    眾人驚愕之後,全都沉默下來,一時間都難以理解,年紀輕輕的安毅,怎麽會有如此蒼老的心態?


    唯有坐在後排的沈鳳道暗自唏噓,他明白安毅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由衷之言,同時也為安毅逐漸窺探到“何為大道”而暗自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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