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思緒放空,方然一行人終是迴到了營地。


    到得營門口,方然才發現徐頭已經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還沒到地方,就看到軍需官帶著人前來迎接,看來這次任務他們這批執行的小兵才是最後知道的人。


    既然有人來迎,方然也就停下馬車,轉頭輕聲對著馬車門簾說道:“殿下,已經到地方了,營裏接待的人已經來了。”


    馬車裏的人沒讓方然多等,方然剛說完就聽到二殿下的聲音:“那便下車吧。”


    已經準備好了的方然忙道了一聲:“是。”而後拿著車凳跳下了車,自覺放下了車凳以便二殿下下車。


    正猶豫要不要掀起門簾的時候,二殿下已經出來了,低頭看見車凳已經放下,似乎對方然的舉動挺滿意,對方然微微點了下頭。


    此時離得近了,又正麵對著,方然終於看清了二殿下的容貌,那是一個俊俏的男子,長眉如柳,身如玉樹,方然自認自己長得不算差,但跟對麵那人相比卻隻能算普通了。


    後麵的事方然就完全參與不上了,跟著簇擁著二殿下的人群進了軍營。被告知明天可以不用出操後,就迴自己營房蒙著被子睡著了。


    所以當第二天方然醒來後被告知要他去找徐頭的時候,方然是一頭霧水且有點忐忑不安的。


    “屬下方然求見將軍。”方然半跪在屋門口說道。


    “進來吧。”徐成光不含喜怒的聲音傳出來。方然鼓起勇氣道了聲:“是。”


    而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向左轉身走幾步,看到徐頭後再次跪拜:“方然見過將軍,見過二殿下。”


    此時方然已經發現屋子裏除徐頭外還有兩人了,正是昨晚的二殿下與此時扔然站在二殿下身後的那名“影子”。


    “起來。”徐頭肅聲命道。


    方然站起身,低著頭,微微躬著背以示恭敬。


    “你叫方然?”這句話卻是二殿下在問。聲音已經沒有了昨晚夜色中的威嚴。現在想想,昨晚覺得二殿下氣勢淩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乘夜而來帶來的神秘感以及陌生感。


    “是。”方然恭聲迴道。


    “哪裏人士?”


    “沙丘。”


    “祖籍沙丘?”


    “是。”


    “為何從軍?”


    “家中貧寒,又無一技之長。”


    “聽說你識得字?”


    “小時候上過幾年私塾。”


    “聽說你箭射的不錯?”


    “是。”


    方然的突然不謙虛似乎讓二殿下愣了下,看了眼在另一邊一言不發的徐頭。然後繼續問道:“你既識字,又精通射藝,怎麽說是無一技之長呢?”


    方然此時已漸漸覺到前方兩位召見自己並不是自己犯了什麽事,剛見到二殿下時方然都懷疑是不是昨晚在哪得罪這位了。


    此時放寬心說道:“箭是從軍後才慢慢習得,至於識得字,男兒怎可以筆墨為長。”


    最後一句,卻是方然化用懷遠國當朝大司馬的話。這位大司馬也是一位傳奇人物,方然自小聽的故事就有不少是說他的。


    大司馬本名耿西延,三代從軍,卻是一代比一代能幹,祖父終其一生隻做到了一個城門小吏。父親稍好一點,從軍之初就有神射手的美譽,據說救過前任大司馬一命,終於城門校尉的職務。


    而耿大將軍自小就因為父親的關係跟在前任大司馬身邊,前任司馬膝下無子,便把耿西延當做自己的兒子來教導,聘請名師教授禮儀詩書,而後自己教導軍務,


    最終耿將軍沒有讓當時的大司馬失望,在後來懷遠國與西邊狄人作戰時,在一場關鍵戰役中,親率三千鐵騎突進,拿下了狄人首領,使得懷遠國大獲全勝。


    百姓都說懷遠國能有二十年太平日子,當然是因為國君的英明,但也要考慮到耿西延的赫赫戰功。


    後來看耿西延如此能幹,上任大司徒索性把唯一的女兒也許給他,真正把耿西延當做自己的兒子了,對他全力支持。


    當然,故事裏耿西延戰勝狄人的行動就生動多了,什麽疾行三千裏,殺敵過萬,狄人畏其為惡鬼,被擒的狄人首領嚇得尿濕了褲子,從馬上跌落。


    至於方然這句“男兒怎可以筆墨為長”。原話是:男兒當好武事,好殺人,好弓箭鐵馬,好披甲執刀。筆墨用處,無非燕然勒石。


    “燕然勒石”說的是以前一位猛將大敗夷秋,在敵人腹地刻石記功的事。


    “嗬,你到是會說。”二殿下輕笑一聲搖搖頭,似乎也沒想到方然會這麽說。


    而從方然進門就一直沒說話的“影子”卻在此時說道:“方然,二殿下此次迴都城,一路上缺個服侍打點的人,徐將軍向殿下推薦了你,你自己覺得怎麽樣?當然,等你到都城也就不用迴來了,二殿下自會給你安排差事。”


    “啊!”方然的呆愣一部分是真的,他有點猜到是二殿下有事找自己,但真沒想過要跟著去都城。另一部分卻是方然裝出來的,在身體發呆的時候方然的腦子已經飛速轉動起來了。


    二殿下迴國,在衛國做了這麽多年質子,離國時又還在幼年,於國內人手不足是必然的,在遠離都城的邊軍找幾個屬下也合乎情理。


    而昨晚徐頭半夜去迎接二殿下,指不定兩人有什麽關係,找徐頭推薦幾個身家清白的人也正常。


    可,可為什麽是自己,就因為自己識字?可軍營裏這樣的人說不上多,但也決對不稀缺,從中找出幾個射箭比自己好的也能湊出好幾個。


    雖然方然從軍後一直覺得自己在弓箭上的天賦挺高,每次訓練自己的成績也不錯,但也沒到神射手的程度。


    想了一會,方然覺得還是該聽聽徐頭怎麽說,便拱手對二殿下說道:“方然全憑將軍吩咐。”想著徐頭怎麽都會提點自己幾句。


    “自今日起,你便跟在殿下身邊,殿下說什麽,你便做什麽。”徐頭的話沒有給方然一點提示,反而斷了方然的退路。


    聽到這話方然仿佛認命一般大著膽子小心問道:“二殿下怎麽會看得上小人?”


    二殿下仿佛心情不錯,沒有在意方然的冒犯,說道:“你昨晚馬車趕得不錯。”


    啊?方然這次的呆愣卻全是真的,就因為這個嗎?方然驚愕之餘不知怎麽也有些失落。還以為有明眼人看出了自己的不普通呢。


    “屬下方然,拜見二殿下。”仿佛想通了一般,方然再次跪下,這次卻是雙膝著地向二殿下行了大禮。


    從此之後,少年方然就不是邊軍的一名士卒,而是懷遠國二殿下的手下了,當然,看二殿下的態度,方然的結局可能是成為一名年輕的馬車夫了。


    也不知怎麽,方然跪下的那一刻,突然記起了這位二殿下的封號以及名字。


    懷遠國二殿下姬伯寧,封永安伯。


    永安伯對他新收的手下緩聲說道:“起來罷,迴去收拾東西,和營地的人告個別,明天咱們就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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