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帝和西突厥暗中勾結的消息一經公布,天下嘩然,瞬間天威墜地。

    各地藩鎮紛紛發檄文討伐,身在揚州建康的天順帝連發三道罪己詔,依舊於事無補。距離最近的荊州關氏率先發難,以‘清君側、肅皇庭’的名義,揮軍進攻揚州建康。

    積弱難返的朝廷根本無力抵抗兵強馬壯的關氏,天順帝下旨各地藩鎮勤王。最先響應的是周邊的兗州、徐州、荊州內勢力,卻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覬覦皇城罷了。

    倒有幾個忠於王事的節度使欲迴朝勤王護駕,卻迴天無術。如青州節度使,在青州齊郡的靖國公豈會讓他順順利利迴去。

    最終荊州關氏捷足先登,攻入皇城,殺進皇宮,司馬皇族,十不存一。風雨飄渺數十載的晉王朝轟然倒塌。京畿被趕來‘勤王’的勢力瓜分一空之後,又是關氏首當其衝,關啟山在金鑾殿上自立為帝,建國蜀。

    緊隨關氏之後,不少諸侯紛紛自立,政權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最可笑的是有些占山為王的土匪也稱帝。一時之間南邊帝王多如狗,皇親遍地走。

    在南方這些諸侯熱火朝天忙著攻打京都稱帝時,北方也不太平。青州節度使心急火燎趕著南下勤王,靖國公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尤其是沒了朝廷支持,對方糧草一下子就捉襟見肘了。

    旁邊徐州、兗州兩地諸侯真是左右為難,到底是去青州占便宜,還是殺到揚州,最後還是地盤更大物產更豐富的揚州更有誘惑力。

    於是剩下的半個青州被蔣氏吞下,至此,蔣氏已經坐擁冀州、雍州、青州和梁州四城。

    幾乎統領了整個北方,梁州境內雖然還有楊氏和顧氏,可楊氏在與西突厥一戰中損兵折將元氣大傷。顧氏更不用說了,早不複當初。

    對南方幾國來說,差可告慰的就是北方還有悍勇的突厥虎視眈眈,蔣氏想揮兵南下,大舉進攻還得防著不被突厥抄了老窩。加上南北隔著天險,蔣氏想南下也不容易。

    在南方深陷戰火時,位於北方的信都城內依舊歌舞升平,沈家還辦了一場婚事。

    在九月的最後一天,二姑娘沈天瑜出閣,嫁的是龍武大將軍之嫡長子趙天麟,虎父無犬子,趙天麟在嘉峪關一役立下戰功,如今已是四品督尉,又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

    這場婚禮還是冀王親自主婚,無論是趙天麟父子還是沈決都在此次嘉峪關戰役內立功,沈家還是未來親家,冀王自然不吝做臉。

    趙家祖宅在龍泉,不過在信都有冀王所賜的將軍府,除卻戰時,趙天麟多是住在將軍府,倒不用擔心日後見不著。隻是沈天瑜要迴龍泉老宅祭祖,這也是趙家對她的愛重,隻有拜過祖先了,才算是被趙家真正承認。

    十月中旬,沈天瑜便要出發前往龍泉,出發前她迴娘家與眾人告別。

    天璿頗為不舍。新媳婦第一次迴去,還是臨近年底,自然要在祖宅過了年再迴來,起碼有三四個月見不著,多則半年也是可能的。

    沈天瑜見她模樣,不由笑:“我又不是不迴來了,”又掩著嘴輕笑起來:“你放心,我是絕不會錯過你大婚的。”

    說的靜安堂內的眾人俱笑起來,便是上首的沈老夫人也應景的笑了笑。中秋時,莊上的沈老夫人和沈妙嬌便被老爺子接了迴來,連番的打擊似乎把沈老夫人的精神氣打得所剩無幾,才短短幾個月,她整個人蒼老的可怕,眼窩深陷,眼瞼下垂,垂垂老矣之態畢顯。

    對著她們倒不會再向之前那樣陰陽怪氣,卻顯得陰沉沉的,讓人不太舒服。幸而沈老爺子發話以後逢一遇五來靜安堂請安即可。如此也好,遠香近臭!

    天璿被她說得臉紅,又有些心慌,沈茗嫁了,沈天瑜嫁了,翻過年就輪到她了。她看了看梳著婦人簪的兩位姐姐,皆是眉眼含笑,臉蛋也是白裏透紅,一看就知在夫家過得不錯,想來嫁人也沒這麽可怕!

    沈天瑜見她白皙無暇的臉上泛起粉色,更顯得膚若凝脂,容色絕豔。這一天天,三妹是越發出落得動人了。如今她經了人事自然懂了夫妻之間的親密,忍不住想等來年阿璿嫁過去,蔣崢還不知得怎麽樣,一想就忍不住紅了臉,趕緊低了頭喝茶遮掩,心裏卻開始罵趙天麟,都怪他!

    卻叫沈天珝這個眼尖的看了個正著,她一臉的單純與好奇:“二姐,你為什麽臉也紅了?”該臉紅的不是她三姐嗎?

    血色霎時湧到了臉上,沈天瑜被嘴裏的茶嗆了一口,驚天動地的咳起來。

    沈天珝一臉無措的扭頭看天璿。

    天璿看了看在丫頭的順背下靜下來的沈天瑜,耳朵尖都紅了,於是猜測:“想起了二姐夫?”

    猜對了一半,沈天瑜忍不住又咳起來。

    天璿挑了挑眉:“分開還沒一個時辰呢,就開始想了,這就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趙天麟是陪著沈天瑜一塊過來辭行的,向沈老夫人等女性長輩請過安,他就去見沈老爺子了。

    天璿嘖了一句,秀恩愛啊!

    沈天瑜被她說的麵紅耳赤,又心虛氣短,恨恨道:“牙尖嘴利。”

    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天璿壓根不以為意,摸了摸沈天珝的腦袋,語重心長:“下迴見人臉紅,你可不許指出來,會叫人惱羞成怒的。”這倒黴孩子,什麽話都敢說。

    沈天珝望望又嗔又惱的沈天瑜,覺得在理,於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三姐!”

    天璿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想這可真是個寶貝!

    沈天瑜被這姐妹倆一唱一和鬧得沒了脾氣,尤其是沈天珝那一臉的鄭重其事。

    “瞧這姐妹倆好的!”坐在一旁的梁氏突然插了一句,望著沈天珝歎了一口氣:“瞧著九丫頭我就想起了我的珠兒。”她在沈天瑜出嫁前被沈決接了迴來,沈天珠卻沒有,女兒出閣母親不在說不過去,妹妹不在卻不要緊。

    思及小女兒,梁氏眼裏當下滑落兩行清淚,她抹了抹淚看著天璿道:“珠兒已經知道錯了,這幾個月她一直在後悔,後悔自己輕信於人害的三侄女受了重傷。可眼下你都痊愈了,珠兒也得了教訓。你看能不能讓她從家廟裏出來,哪怕是迴家反省也是好的,瑜兒要走了,過一陣你二叔和棟哥兒也要走,嬸娘身邊就沒人了!就當是嬸娘求你了。”

    在梁氏看來,沈天珠被罰的這麽重,一大半的原因是沈天璿,隻要她肯求情,女兒肯定就能迴來。

    眾目睽睽之下這麽求個晚輩,梁氏也覺丟人,可她實在是沒辦法了。沈天珠在家廟裏要自己燒火做飯洗衣打掃,可憐至極!自己叫沈天瑜替她妹妹求個情,她卻是推三阻四。沈老爺子和沈決最疼她,尤其她現在是新出嫁的姑奶奶,夫家得勢,在家裏地位更高,她求一句情,比自己說破了嘴都有用。可任自己怎麽說,沈天瑜都不答應,還說什麽該叫她長長教訓。

    可小女兒都十五了,明年初沈天璿出閣,下麵就該落到她這個老四,然她至今還沒個人家,再在家廟裏耽擱下去,錯過了花期可怎麽辦。

    想到這兒,梁氏腦中靈光一閃,求救似的看著靜默不語的沈老夫人:“珠兒都十五了,這麽耽擱下去,可不是連下麵的五侄女都耽擱了。”

    五姑娘沈天瓔,沈老夫人的嫡親孫女,因著尤氏的關係不得沈老夫人歡心,可那也是唯一的孫女兒,沈老夫人豈能不關心。

    不想沈老夫人轉了轉手裏的佛珠,默然不語,沈天瓔才十四,還能緩一緩

    ,她沒必要摻和長房二房的事。

    “當不得嬸娘一個求字!”天璿笑了笑,看著梁氏的眼睛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四妹犯錯,祖父罰她,這是正家風,家風正,沈氏才能屹立不倒。嬸娘這左一個理由右一個理由就想免了四妹的罰,那從此以後誰都不怕犯錯了,事後找個理由免罰即可,這家可不就要亂套!”

    看梁氏就知道兩個月的家廟之行根本沒讓她改變多少,她是不覺得沈天珠短短幾個月就能脫胎換骨的,還是讓她在家廟裏安安分分待著,大家都落得清淨。

    至於年齡,與其擔心沈天珠因為年齡被挑剔,更該擔心的難道不是性子嗎?

    梁氏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當眾說出來就是覺得天璿臉嫩過意不去,哪想她這麽不給臉,竟然還反說了她一頓。

    臊的滿臉通紅的沈天瑜站起來道:“娘,我給你和爹備了些針線活,你隨我去看看可好。”

    沈決就是梁氏頭上的緊箍咒,聞言,梁氏的臉皮就顫了顫,她這也是被沈天珝刺激了,同是小女兒,她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家裏撒嬌弄癡的,可自己的珠兒呢,這才有了這一出。當下又忍不住後悔起來,生怕惹惱了沈決,再把她送迴家廟裏。

    梁氏和沈天瑜走了,二房其他幾個庶女也趕緊告辭。

    天璿看了看劉氏,劉氏便道:“那我們也不打擾母親歇息了。”

    沈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聲。待人一走,就將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沈妙嬌招到身邊摟在懷裏,忍不住老淚縱橫。梁氏操心沈天珠,她何嚐不擔心她的嬌嬌,自從嬌嬌遭遇了那樣的事,就像是那枯萎的花兒,整個人都失了神采,這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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