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璿神色雖是恢複如常,穀雨和白露仍是不放心,一致提議她迴府。遭受雙重打擊的天璿也不想在此地久待,遂點頭,道:“派人和九妹說一聲,我有些累了先行迴去,讓她好好玩。”

    白露應是,點了個丫頭去傳話。

    一行人便往外走,天璿麵上一片鎮定,可腦子裏已經一團亂麻。那男子她雖隻見過一麵,但是絕不會認錯,正是林嘉誌,至於女子是誰她隻看到一截抵在林嘉誌肩上的皓白手腕。

    依著阮氏的話,沈林兩家在議婚,以她所了解的沈茗對這樁婚事的抵觸,那女子絕不會是她,那麽是誰?

    時下男子養個把美姬孌童根本不算事,自上而下,狎妓成風,以林嘉誌年紀有一個相好也不奇怪。前提是與他談婚論嫁的不是沈茗,沈茗好歹是這具身體的姐姐。

    萬一那女子是林嘉誌心頭朱砂痣、白月光呢?

    萬一林嘉誌不如他表現的那麽穩重可靠呢?

    萬一那女子身份不簡單呢?

    ……

    天璿腦補出了不下十個萬一,腦補的她頭大如牛。斟酌了半響,不管原身有沒有和家裏說過,她還是決定和沈凜說一聲,就怕出現萬一,至於沈凜重不重視,她無力左右,她隻能做到這裏。

    天璿正欲上馬車,忽見對麵駛來一行人,本是隨意掃一眼,令她頭疼欲裂的林嘉誌就這麽猝不及防的闖入在她視線之內:“……”這人可真經不起念叨。

    天璿飛快低下頭,她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不正常,她終究還沒學會如何控製自己臉上的每一寸肌肉讓它每時每刻都恰到好處。

    馬背上的林嘉誌瞳孔微縮,一瞬後後神色如常。他翻身下馬,從停下的馬車內接了林嘉玉下馬車。動作溫柔體貼,十足的好兄長。

    林嘉誌是她禮法上的表哥,不管天璿心裏怎麽猜測,見了他,少不得要見禮。林嘉玉又與天璿廝見一迴,疑惑:“三表姐這是要迴去了?”

    天璿看著她笑了笑:“有些累了,就想迴去歇歇。”

    “三表姐以前可是能在這兒玩一天的。”林嘉玉笑。

    天璿心道,要不是突然想起你哥的糟心事,我真打算在這兒待一天。這裏茂林修竹,百花盛開,樓台亭閣無不別具匠心,風光委實好。她道:“病了一迴,身體還沒好利索。”

    林嘉玉一驚,憂聲道:“那表姐趕緊迴去歇著,”話鋒一轉問:“表姐最近可

    有恢複一些記憶?”

    天璿心裏一動,不著痕跡的瞄了林嘉誌一眼,發現他麵色如常。通過那些畫麵,天璿認為林嘉誌應該也看見了她。可看他如今模樣,完全沒有被撞破私情的尷尬之色。又想起草叢裏的蔣峼,這人要多鎮定就有多鎮定,鎮定的讓天璿忍不住懷疑,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撞見好事了。古代男人是不是完全不在意這種事?可真會玩!

    天璿苦笑不語。她還是希望沈凜能徹查一下,女兒家遇人不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古今皆是,遂不想打草驚蛇。

    見狀,林嘉玉便知她還是沒想起來,柔聲安慰:“表姐莫急,總會想起來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林嘉誌眉峰微不可見的一皺。

    天璿笑道:“但願吧,”又問:“你怎麽來的這般晚?”

    “弟弟們要跟著我來,花了些時間安撫他們,是以晚了。”林嘉玉語氣無奈,事實上是她不願意來,這種場合除了讓姑娘們玩耍還兼具讓姑娘們光明正大相看少年兒郎。然而她終究敵不過林沈氏巴巴的目光。

    天璿便道:“兩位小表弟慣來粘著你。那我先走了,表妹也可進去了。”

    雙方告辭後,天璿便上了馬車。

    林嘉誌若有所思地望一眼漸行漸遠的馬車。

    林嘉玉心頭發澀,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抵抗不了那具皮囊的誘惑。她收斂心緒,若無其事的道:“大哥真不隨我進去走走,裏麵極是熱鬧。”

    林嘉誌沉聲道:“不必了,我不習慣這種場合。”

    這樣的答案在林嘉玉意料之中,遂她道:“那大哥送我到這裏便是。”

    林嘉誌道:“你好好散散心,我申時半來接你。”

    林嘉玉下意識想拒絕,然而林嘉誌堅持,她隻得應下。大哥的良苦用心,她豈不明白。林嘉誌親自接送她,是為給她撐腰,讓別人知道他十分看重自己這個隔母妹。林家早已沒落,沈氏隻是她外家,且沈氏得勢的長房二房非她嫡親舅舅,而她和大哥也隔了一層,是以在不少人看來,她身份尷尬。

    “嘉玉!”

    林嘉玉臉上的動容頃刻間褪去,她沉沉一歎,轉過身。

    難掩激動的展望書快步上前,向林嘉誌拱手:“林大哥也來了。”

    林嘉誌看著視線不住往妹妹身上跑的展望書應了一聲。

    展望書望向林嘉玉,目光中的柔情幾乎能滴下水來:“

    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林嘉玉笑了笑,客氣又生疏。

    展望書目光一黯。

    不遠處的沈妙嬌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展望書對她冷冷淡淡,對林嘉玉卻殷勤備至。她林嘉玉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個依附她們沈家的破落戶罷了。

    她身旁的好友譚巧倩還在火上澆油:“展望書真是瞎了眼,咱們好聲好氣待他,他不理,現在倒是哈巴狗似的湊上去。”

    沈妙嬌大怒,狠狠的瞪了她兩眼,咬牙切齒道:“你不說話會死嗎?”

    譚巧倩瞬間漲紅了臉,隻覺得周遭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臉上,火辣辣地疼起來。

    沈妙嬌半口怒氣發泄了出來,剩下半口還在燒,越燒越旺,燒的她連林嘉誌在旁邊都顧不上了。沈妙嬌對於林嘉誌有些發怵,當年她往林沈氏身上丟了一隻死老鼠,嚇得林沈氏當場厥了過去,她也沒想到這個姐姐膽子這麽小,嚇得轉身要跑,在門口撞上了林嘉誌,被他一腳踢開,足足疼了一個月。

    沈妙嬌小步跑過去,往展望書身邊一站,挎住展望書的胳膊,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林嘉玉:“嘉玉來了。”

    展望書大驚失色,趕緊抽手,慌亂地看著林嘉玉。

    眼見他這副做派,沈妙嬌氣得眼睛都紅了,眼眶裏聚起了水霧。

    林嘉玉不想再看眼前這場鬧劇,淡淡道了一聲:“我先走了。”徑直離開。

    展望書大急,立時要追,卻被沈妙嬌一把拉住,她的聲音裏滿是不甘:“她哪裏好了,值得你這樣。我哪裏比不上她?”

    眼見心愛的女孩消失在視線之中,展望書既是傷心又是憤怒,林嘉玉本就不喜歡他,有沈妙嬌搗亂,他想娶她就更不可能,頓時悲從中來,一把揮沈妙嬌的手:“你哪裏都比不上她,我這輩子就是孤獨終老也不會娶你。”說完轉身就走。

    沈妙嬌徹底呆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展望書的背影,怎麽也想不到,溫文爾雅的他嘴裏居然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登時嚎啕大哭起來。

    林嘉誌冷冷的看著痛哭不止的沈妙嬌,到底她姓沈,不得不出聲嗬斥木愣愣的下人,“還不帶你們姑娘迴府。”

    這群人才如夢初醒,七手八腳的把沈妙嬌往馬車上抬,幸而馬廄這裏人煙稀少。

    且說已經走出一段路的天璿正在馬車裏思付如何向沈凜開口,想想就覺尷尬,不過自己選的路,跪著

    也得走下去。

    她正斟酌著用詞,發現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遂出聲:“怎麽了?”

    護衛長白忌恭聲道:“紹世子在前頭。”

    不期然的天璿想起了她迴到信都的第一天,也是在路上遇到了蔣紹,然後被嚇了一跳,記憶猶新,天璿磨了磨牙。

    不過除了那一次外,她就再沒見過這個表哥了。

    忽的,天璿頓了下,想起了那天在平野居外看到那個人,那個時辰能出現在內院的成年男子,聯想靖國公府人口情況,答案唿之欲出。

    那他是她夢見的那個人嗎?她有點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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