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誌想要用三十二個人的命換取在我司令部長期潛伏的機會,你們組織的這個如意算盤終於被我們識破了,你們要是向他一樣負隅頑抗,也跟他一樣的下場。”龔培元恐嚇道。


    “是誰允許他草菅三十二位兄弟的性命以獲得你們的信任?我黨絕不會做出如此荒謬的決定。不過,幸虧你們的‘識破’,終於讓這個無恥的叛徒得到應有的下場。”張晉衡立即駁斥龔培元的說辭。


    許筱霆冷笑一聲:“哼,一個雙手沾滿同誌們鮮血的走狗居然還搖身一變,想讓他成為烈士,得到後世的景仰嗎?”


    龔培元沒想到這兩人非但沒有為杜懷誌之死感到痛心難過,反而覺得是大快人心,難道他真的做了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嗎?難道杜懷誌是真投誠,彭若飛是假叛變?龔培元心裏不禁直打鼓。


    “我再問一遍,你們認識彭若飛嗎?”


    “聽說過,但我們不是一條線上的,沒有任何交集,我們不認識他。”張晉衡腦海裏在思索,為什麽龔培元要讓他們確認彭若飛,難道是彭若飛也被捕了嗎?


    張晉衡說的是實話,彭若飛主要負責地下工作,而他與許筱霆跟杜懷誌一起負責工人運動這一塊,所以彼此沒有交集,但從杜懷誌的嘴裏聽說過彭若飛這個人,因而隻聞其名,不識其人,但聽說此人工作能力很強,在黨內威信很高,是黨組織的重要骨幹成員。


    “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彭若飛已經向我們投誠了,這份名單就算是他的投名狀。”龔培元甩了甩手上的那份十二人的名單。


    張晉衡和許筱霆一聽,大吃一驚,他們沒想到彭若飛居然也變節了。


    “所以我勸你們也別硬撐了,彭若飛算得上是你們組織的重要骨幹成員了吧,精英分子了吧,連他都棄暗投明了,你們何必還苦守這這份信仰呢?”


    “人各有誌,不必強求。我是不會背棄我當初入黨時的誓言的。”張晉衡對龔培元的勸降依然不為所動。


    龔培元一聽,火冒三丈,本想立刻給張晉衡一個下馬威,但現在他有了一個更惡毒的設想,他朝打手揮了揮手:“把他們倆押迴牢房去。”


    許筱霆和張晉衡被帶離刑訊室之後,龔培元疾步走進唐崇信的辦公室。


    “處座,我忽然發現我們可能上當受騙了。”龔培元垂頭喪氣地將心中不祥的預感告訴了唐崇信。


    唐崇信一聽,連忙放下手上的卷宗,摘下老花眼鏡:“培元,你說什麽?我們上當受騙了?我們上了誰的當,受了誰的騙?”


    “我現在還不敢十分肯定,但我有種預感,我們被彭若飛騙了。”


    “怎麽說?”唐崇信站起身來,身子前傾,雙眼直視龔培元。


    “處座,你看,我們從彭若飛的口供上得到的內容:一是杜懷誌隱藏的電台,密碼本,名單,這些東西杜懷誌一口咬定他從未見過,但彭若飛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讓我們不得不信是有這麽迴事的,但這些東西呢,我們無從查起,等於是個無頭案。


    二是他提供的富生商行這個線索,但我們查了整整一周都沒查清楚,如果要全部查清與這十五家富生商行都有聯係的各個公司和個人,那是個非常浩大的工程,所以我隻能暫時放棄。


    三是兩箱毛瑟槍,但去達利倉庫查了,倉庫保管員根本就記不清有這些東西,而且他說如果真有這些毛瑟槍,那入庫時的貨品名也肯定是改寫成其他貨品名稱,所以根本無從查起。


    四是這份十二人的名單,這是目前最有可能查清的訊息了,盡管現在這份名單內容詳盡,但我們花了那麽多天核查,居然沒有一個人是找得到他在上海遺留的痕跡,都是查無此人,子虛烏有,所以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是彭若飛給我們的一份假名單。”


    “可當初為了得到這份名單,你可是給他灌了辣椒水,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才吐露實情,這種情況下,難道他還能編造假名單?何況這是一份十二個人的名單,名字不算少,就算是臨時編造,也不可能一下子編出這麽多假名字來,而且後麵再提及這些名字時,包括你這次讓他寫下來的這份詳盡的名單,這些名字都一字不差,我不相信在那種狀況下,一個當時胡編亂造的假名單,過了十多天之後依然能記得不差分毫,這記憶力得多強啊?”


    “這也是困擾我的地方,可我們查了這麽多天,就是一無所獲,這可怎麽解釋呢?”龔培元撓撓頭,很是費解:“處座,今天我又提審了許筱霆和張晉衡,我想讓他們確認一下這個名單,結果他們也都說不知道。”


    “他們跟彭若飛如果不是一條線上的,不清楚也屬正常。況且這兩人是頑固分子,就算是知道,也不會承認的。”


    “這我能明白,但問題是當我告訴他們杜懷誌死了,他們竟然說是大快人心。”


    “杜懷誌當初出賣了他們和三十二個工友,他們當然恨杜懷誌了。所以一聽說杜懷誌死了,他們自然高興了。”唐崇信倒是很能理解許筱霆和張晉衡對杜懷誌的態度。


    “可當我告訴他們杜懷誌其實是一位資深的潛伏人員,他想用三十二名工友的命來換取在我們司令部潛伏的機會時,他們堅決不相信,認為他們的組織決不會做出這種草菅人命的決定,以三十二條人命換取一個潛伏機會。所以我開始懷疑我們是不是錯殺了杜懷誌?”


    “錯殺杜懷誌?那你的意思是說彭若飛在陷害杜懷誌?使反間計,離間我們和杜懷誌,然後借我們的手殺掉杜懷誌?”唐崇信說完,自己也愣住了。


    “我就是這麽一猜,可我覺得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畢竟彭若飛的投誠並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看得見摸得著的成果,人一個都找不到,電台,密碼本,百人名單,富生商行,毛瑟槍這些也都是彭若飛的一麵之詞,我們無法考證。”


    龔培元說的是實情,直致目前,彭若飛所供述的所有看似有價值的信息一個都無法考證,無法落實,這些口供猶如海市蜃樓一般,美麗卻虛幻。


    “如果彭若飛確實如你分析的那樣,想要借刀殺人,那他一定是識破了杜懷誌是叛徒,可他從哪兒發現杜懷誌是叛徒的呢,那天在單人牢房裏,他與杜懷誌是入獄後第一次相見,我們全程監聽,沒發現他懷疑杜懷誌了呀,杜懷誌也做到了滴水不漏,他從哪兒發現了漏洞?


    而他又是怎麽知道我們在監聽他們,從而讓我們相信杜懷誌是個隱藏得很深的共黨分子,而誘騙我們對杜懷誌嚴刑拷打,直致死亡?”


    唐崇信頭都大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彭若飛怎麽就識破了杜懷誌是個叛徒,從而借助他們的手把他除去。


    “這個我也理不出個頭緒來。”龔培元歎了口氣:“要是真如我所說的,那這個彭若飛簡直是太可怕了。”


    “是啊,這個彭若飛要是真如你所料的那樣,那這個人確實是太可怕了,簡直近乎妖。”唐崇信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雙手撐住額頭,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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