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陸家太夫人的壽辰籌備得十分豐盛熱鬧。


    一個是因為老人家七十三歲的坎兒,需要熱鬧熱鬧,一個是因為謝東籬和盈袖都答應要來,所以願意來陸家的人更是趨之若鶩。


    謝東籬如今已經成為東元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而且權柄無比巨大,哪怕元宏帝這會子不生病在床了,估計也拿他沒有辦法。


    整個東元國的軍權、財權和官吏任免權,都掌握在他手裏。


    跟皇帝幾乎沒有兩樣。


    隻是沒有皇帝的頭銜而已。


    到了陸家太夫人壽辰那一天,盈袖一大早起來給小元寶喂奶,等他吃完哼哼唧唧又睡過去了,才起身梳洗打扮。


    謝東籬早就起身,已經去丞相閣批閱公事折子去了。


    他和盈袖商議好了,兩人分頭去陸家。


    小元寶就不帶去了,留在家裏由采芸和采桑看著。


    盈袖去陸家,就隻要照顧自己就行了。


    雖然謝東籬沒有多說什麽,但是盈袖能夠感覺到,今天陸家的壽宴不會太平。


    吃完早飯,又在家裏清點了一下過年要用的器物和禮品,吃過午飯,盈袖才坐了大車,往陸家去了。


    陸家的壽宴是在晚上,賓客都是下午才去。


    盈袖到的算是比較早一些,她不想人多的時候去。


    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雖然不錯,但是人人上來跟她套近乎,說親熱話,她也是招架不住的。


    她坐在車裏想著近來的情形也好笑。


    她是公主,那些人好像都沒有這樣巴結過她。


    反而自從謝東籬獨掌大權之後,她幾乎是一夜之間成了東元國貴婦們奉承的主要目標。


    到了現在,她可是真真正正享受到夫貴妻榮的感覺了。


    來到陸家大門前,盈袖搭著丫鬟的手下了大車,本來是想走角門。


    世家大族的大門一年到頭基本上都是關著的,隻有逢年過節和皇帝親臨的時候。才會開正門。


    但盈袖一到,候在陸家門口的門子馬上長聲喚道:“謝大丞相夫人到!”


    陸家的中門轟然開啟,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下人。


    陸家兩位老爺和夫人從門後走出來,恭恭敬敬迎接盈袖。


    盈袖隻好走正門。笑著對他們道:“各位有禮了。”


    “謝夫人這邊請。”陸大夫人和陸二夫人一起簇擁著盈袖進去了。


    陸瑞蘭坐在街道拐角處的大車裏,眯著眼睛看著這一幕,氣得牙根都癢了。【ㄨ】


    娘家在盈袖麵前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讓她惡心得想吐……


    當初他們也曾經這樣看重過她,如今卻把那個蠢女人高高供了起來。


    如果她不是嫁了個好夫君,如果她的夫君不是謝東籬。她現在也是個被軟禁在宮裏的命!


    陸瑞蘭重重籲了一口氣,迴頭看見縮在她車裏的盛琉璃和阿顏,沉聲囑咐她們:“等下跟我進去,我幫你們在謝夫人麵前說情,務必要讓她同意進門做妾。”


    她當然知道盈袖不會輕易同意,但是如果她威脅她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穿她善妒惡毒的真麵目,她就不信盈袖敢明著反對。


    她就要她打落牙齒和血吞。


    日頭漸漸西沉,賓客越來越多,陸瑞蘭在拐角處的大車裏等著所有賓客幾乎都到了,陸家裏麵已經開始掌燈了。她才慢悠悠帶著盛琉璃和阿顏下了車。


    陸瑞蘭是陸家的大姑太太,她帶兩個人進陸家完全沒有人盤問。


    再加上她從劉家帶來的幾個丫鬟婆子,將她和盛琉璃、阿顏護在中間,一起往陸家內院二門行去。


    過了垂花門,拐上抄手遊廊,前麵燈火輝煌的地方就是陸家內院宴客的大廳。


    今天來的幾乎是東元國京城所有世家高門的女眷,而且大部分都是掌家夫人。


    這些人代表了東元國的整個上層。


    陸瑞蘭來到宴客大廳門口,往屋裏看了一眼。


    發現正是在給陸太夫人行禮祝壽的時候,所以男賓也在內院。


    男賓和女眷分占左右,正向陸太夫人行禮。


    陸瑞蘭就是有意挑謝東籬在這裏的時候進來說話的。


    門口的丫鬟忙屈膝行禮:“大姑太太。裏麵請。”


    “謝夫人來了嗎?”陸瑞蘭目不轉睛地往裏走,身後跟著低著頭的盛琉璃和阿顏,還有兩個婆子。


    陸家的丫鬟笑著道:“來了,來得最早呢。就在屋裏跟太夫人坐在一起。”


    陸瑞蘭的腳步停了下來,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跟太夫人坐在一起?那我坐在哪裏?”


    “啊?”門口的丫鬟愣了一下,呆呆地道:“您進去問問大夫人就知道了。”


    陸家太夫人身邊的位置一向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如果陸瑞蘭和陸瑞楓迴娘家,太夫人身邊的位置就是這兩個出嫁的姑太太。


    如今陸家太夫人過壽辰。陸瑞楓肯定是要迴來的,太夫人身邊的位置之一就被占了,盈袖占了另一邊,陸瑞蘭哪裏還有位置?


    想到這裏,陸瑞蘭眯了眯眼,自言自語地道:“也好,正好過去看看。”說著,她往屋裏踏腳走了進去。


    盛琉璃和阿顏跟在她後麵亦步亦趨地往裏走。


    屋裏有些賓客注意到陸瑞蘭進來了,目光不由飛向坐在上首陸太夫人身邊的盈袖,因為陸瑞蘭正是朝她那個方向去的。


    陸瑞蘭一進來,站在左麵上首第一個位置上的謝東籬也注意到了,他不動聲色往盈袖那邊看了一眼。


    盈袖會意地點頭,卻不看陸瑞蘭,隻看著陸太夫人說話。


    陸瑞蘭明明是要往陸太夫人那邊走過去,卻在看見謝東籬之後,腳步一轉,帶著盛琉璃和阿顏來到謝東籬麵前,笑著道:“謝大丞相久違了。”


    謝東籬拱了拱手,“劉大太太。”


    屋裏的人都知道陸瑞蘭和謝東籬本來是很親近的長嫂和幼弟的關係,如今卻形同陌路,都有些唏噓。


    謝東籬從看見陸瑞蘭背後走著的盛琉璃和阿顏的時候。就知道陸瑞蘭還是沒有放棄給他添堵作梗的心思。


    這真是十頭牛都拉不迴來的執拗。


    謝東籬在心底輕歎一聲,麵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


    陸瑞蘭仔細看了看他,然後轉身將低著頭的盛琉璃叫過來,對謝東籬道:“謝大丞相。您家裏少了兩個人,您不知道嗎?”


    “多謝劉大太太抬愛,我家既沒有多人,也沒有少人,您這話是從何說起?”謝東籬當然是斷然否認。一點空子都不給陸瑞蘭鑽。


    陸瑞蘭挑了半邊眉毛,“想不到謝大丞相敢做不敢當,居然畏妻如虎到這個地步。”


    謝東籬還沒有說話,盈袖已經不悅地站了起來,往謝東籬這邊走了過來,道:“劉大太太,您不要夾槍帶棒的。今兒是陸太夫人的壽辰,有什麽話,咱們迴去說不好嗎?”


    陸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著急得很,忙走過來勸道:“瑞蘭。咱們先坐下吃飯,有事以後說,好嗎?”


    陸太夫人也覺得陸瑞蘭不像話,哪裏有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給人下不來台的?再說又是在陸家,謝東籬和盈袖在陸家沒臉,難道對陸家有好處?


    誰不知道謝大丞相看上去好說話,其實心裏門兒清,誰得罪他夫人,那是比得罪他本人還要不可饒恕……


    “瑞蘭,過來坐吧。有什麽話非要現在說不可?”陸太夫人拄著拐杖走了過去,要將陸瑞蘭拉開。


    陸瑞蘭卻一點都不肯退讓。


    她這幾個月待在大理寺監牢裏簡直恨透了盈袖,天天朝思暮想就是如何讓她沒臉,如何給她添堵。最後氣得她吐血,一命歸西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娘,您等我把話說完。”陸瑞蘭不顧一切推開陸太夫人的手,轉身看著盈袖,“你是生了兒子,可你也不能將盛姑娘和她女兒偷偷趕走啊。阿顏也是謝大丞相的骨肉。你怎麽忍心讓謝家骨肉流落在外?!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


    盈袖聽得莫名其妙,兩手一攤,語帶威脅地道:“劉大太太,你太莫名其妙了。我們謝家骨肉哪有流落在外的?您上一次就將這兩人推出來說是跟我夫君有關,我夫君已經明明白白否認了的,您今兒又來,難道打一次臉不夠,還要接著打兩次臉才知道輕重嗎?”


    “哈哈哈哈,我們今天倒是要看看誰打誰的臉!”陸瑞蘭反手將盛琉璃拽了過來,推到自己身前,“盛大嫂,你對大家說,是不是謝大丞相將你金屋藏嬌,然後被謝夫人發現,又將你趕出來了?”


    盛琉璃低垂著頭,依然一聲不吭。


    陸瑞蘭急了,使勁兒推她的肩膀:“你倒是說話啊!你啞巴了你!”


    盛琉璃的腦袋突然非常快地點了兩下,然後緩緩抬頭,目光直視前方,整個人姿勢僵硬,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大家看得聚精會神的時候,一隻黑色的波斯貓突然從門外竄了進來,它身形矯健,一舉越過眾人頭頂,徑直落在盛琉璃頭上,然後舉起爪子,朝她腦袋上的頭發使勁兒一撓,才跳了下來。


    唰!


    盛琉璃的整個頭皮幾乎都被那貓給扯了下來。


    “啊——!”


    “啊啊——!”


    “啊啊啊——!”


    大家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尖叫聲此起彼伏。


    謝東籬忙將盈袖護在身後,目光森嚴地看著陸瑞蘭,冷冷地道:“劉大太太,您太過了!”


    陸瑞蘭這時已經聽不見謝東籬說話了,她兩眼直愣愣地看著那“盛琉璃”。


    那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被拉脫了的頭皮下麵,是一個稻草垛子紮成的腦袋的形狀!


    那貓又在盛琉璃衣裳上撓了一爪子,不僅將她的衣裳扯開了,而且還扯下了一層皮!


    沒有大家意想中的鮮血四濺,血肉橫飛,隻有一個漆黑的人形架子出現在大家麵前。


    原來那“皮膚”下麵,並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個鋼筋鐵骨搭建的人形骨架!


    緊接著,“盛琉璃”身邊的阿顏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然後悄然倒了下來,一動不動,四肢僵硬。


    有太醫趕緊過來診脈,一摸阿顏的手腕,立刻甩開,惱道:“這根本就不是人!就是一木頭架子!”


    “啊?陸瑞蘭這是要做什麽?”


    “拿兩個偶人來誑謝大丞相和謝夫人?”


    “這是看不得自己小叔子過好日子呢……處心積慮要拆散人家夫妻……”


    “可不是?!你看看,那盛琉璃和那小姑娘,我上一次也見過,說實話,我真的當真的。原來那兩個都不是真人!”


    “真是嗶了狗了……這個法子也虧她想得出來!”


    大廳裏群雌粥粥,都在對著陸瑞蘭指指點點。


    陸瑞蘭此時眼睛裏根本看不到別的東西,隻有那兩個偶人,心裏不斷地大叫:“被騙了!我被騙了!”


    她抬起頭,怒火熊熊地看著謝東籬,正要大聲問他為什麽,為什麽要設這個圈套給她鑽,卻聽見陸大夫人和二夫人突然悲嚎一聲:“娘!娘!您怎麽了?”


    大家的視線看向陸太夫人,卻發現她歪倒在婆子肩頭,臉色白如金紙,已經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


    太醫又忙過來給陸太夫人診脈。


    沒過多久,太醫便歎息道:“行了,抬迴去準備後事吧,已經斷氣了。”


    “大姐!你這是要做什麽?!”陸大老爺和陸二老爺嚎啕大哭,著急忙慌地命人將陸太夫人抬走。


    大廳裏的賓客眼睜睜看著壽辰變成了催命符,都對陸瑞蘭投去不善的目光。


    從這一刻開始,陸瑞蘭已經完全被東元國的高門世家給排除在外了。


    陸瑞蘭先前還有一絲神智,要質問謝東籬,可是在她發現陸太夫人因為她的舉動死在自己的壽辰宴上的時候,整個人呆滯了。


    她的意識陷入混沌之中,怔忡良久,突然放聲大笑:“我兒會做皇帝!謝家的皇位是我兒子的!”


    “我兒子命格貴重,無人能及!”


    盈袖大怒,從謝東籬背後走出來,惱道:“陸瑞蘭!你再胡說八道,我可不客氣了!”


    “你不客氣?我不跟你客氣才是!都是你!都是因為你!沒有你,我們家還好好的!”陸瑞蘭扭頭看著盈袖,目光漸漸血紅,那股潛伏在她頭腦深處的力量漸漸控製了她的四肢,和她自己的怨恨交織在一起,匯集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噌!


    陸瑞蘭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出手如風,往盈袖身上紮過去!


    盈袖急步退後,剛要伸手抓住陸瑞蘭的胳膊,就見一支羽箭從門外嗖地一聲射了進來,正中陸瑞蘭的後心。


    她踉蹌了兩步,嘴裏流出鮮血,慢慢倒地不起,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和盛琉璃、阿顏的偶人骨架躺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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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晚安。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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