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拚?」謝東籬背著手緩緩走了過來,看著唐安侯背後的侯府軍士淡然道:「都是東元國的兵,我不想你們跟著這種人做無謂的犧牲。」


    元應佳一聽就頭大了。


    娘的,這謝東籬是連侯府軍士都不放過,要策反啊!


    不能讓他得逞!


    元應佳馬上對唐安侯使了個眼色,厲聲道:「我有先帝的遺詔在此,傳位於我,難道你們敢不服從?!」


    唐安侯府的軍士見自己被包圍,本來有些疑慮和惶恐,但是聽元應佳一說,又振奮起來。


    忠君是他們軍士的本份,總不能先帝一過世,他們就屈從於亂臣賊子了。


    「佳親王放心,我等誓死遵循先帝遺詔!」唐安侯府的軍士齊聲應道,聲震屋宇。


    唐安侯鬆了一口氣,手握腰刀獰笑著看著謝東籬:「謝大丞相,雖然你有後招,但我侯府軍士兩三萬人,也不是軟柿子。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我們也不會退卻!」


    謝東籬負手站在禦書房的迴廊下,半垂著眼眸看著地上,鴉翅般的長睫漆黑濃密,擋住了外人窺探的視線。


    這些侯府軍士如果要殺幹淨也容易,可是謝東籬不想這樣做。


    他要麵對的敵人很強大,東元國的軍士都是他的助力,死一個就少了一個,他更不想他們死在這種無謂的內部爭鬥中。


    特別是在他還可以控製東元國局勢的時候,如果還讓唐安侯和元應佳鼓動這些軍士為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送命,就是他的失敗。


    謝東籬拿了主意,抬頭看向這些侯府軍士。


    他的目光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一一掃了過去,視線所及之處,沒有嫌棄和憤恨,隻有寬宥和理解。


    他看著這些惴惴不安的軍士,溫和地道:「你們願意遵從先帝遺詔,是應該的,是身為東元**士應盡的責任。為國效命,為君盡忠,方顯英雄本色。」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將唐安侯府軍士的心贏了一半過來。


    那些軍士中一個副將忍不住道:「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先帝,也沒有想過一定要和大丞相和公主殿下做對。」


    「你說什麽?!」唐安侯大怒,迴身就是一刀橫劈過去!


    謝東籬飛身而起,長劍揮出,咣的一聲響,將唐安侯的大刀隔開。


    那副將才避免了被唐安侯的大刀橫砍為兩截的噩運。


    他瞪大眼睛看著唐安侯,一手執刀杵在地上,單腿半跪下來,大聲道:「侯爺!末將也沒有背叛侯爺的意思!望侯爺息怒!」


    唐安侯一擊不中,馬上退入自己親兵的保護中,和謝東籬遠遠地隔開,免得被他挾持,一劍給砍了。


    謝東籬有能力殺他,但是目前的情況,他更想先收服這些侯府軍士的軍心。


    那麽在收服這些軍士軍心之前,就不能先斬了他們的主帥。


    慕容辰跟著站了出來,對著這些侯府軍士道:「先帝銳意革新,已經將軍權從侯府收出來了,你們不再是侯府軍士,而是東元國的軍士。」


    這些話在唐安侯府軍士心中引起了動搖。


    他們都知道,長興侯府和萬寧侯府的軍權,是早就上繳了的,隻有唐安侯陽奉陰違,一直不肯上繳虎符和兵權。


    謝東籬為了引蛇出洞,也沒有如同對付長興侯府和萬寧侯府一樣對付唐安侯府,而是給與他們最大的自由和自主。


    謝東籬故意放開的這個口中,果然就讓元應佳和婉皇貴妃中計了。


    他們要逼宮奪位,手裏沒有兵是不敢做的。


    有了唐安侯府的軍士做後盾,他們才敢在宮中為所欲為。


    將於取之,必先予之。


    這一套權謀謝東籬玩得爐火純青。


    眼下他要再努力一下,爭取不戰而屈人之兵,以最小的代價贏得唐安侯府軍士的軍心和支持。


    他伸出一支手臂在空中揮了揮,繼續對唐安侯府的軍士做攻心之戰:「你們都是忠君之士,是我東元國的棟樑之材。所以我不能讓你們被騙,被蒙蔽,為了這些真正的亂臣賊子做無謂的犧牲!」


    「你不要顛倒黑白?!誰是亂臣賊子?!」元應佳惱羞成怒,舉著元宏帝的遺詔唰地一下展開,「你睜開你的狗眼看一看!這到底是不是真的遺詔!——是不是先帝的字跡?!是不是先帝的玉璽和私印?是不是你丞相閣的大丞相印!」


    東元國的聖旨,需要這三印齊備,才是正式的聖旨,否則隻能算偽詔。


    唐安侯府的軍士一時握緊了弓箭,對準了謝東籬和那些禁軍。


    兩軍對峙,禦書房前場院裏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春日的夜晚還帶著涼意,一陣夜風出來,盈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她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站在謝東籬身邊,心頭無比鎮定和堅韌。


    謝東籬驀然迴頭,長臂一伸,身形快如鬼魅,已經來到元應佳身邊,劈手奪走他手裏的遺詔,另一隻手正要拿住元應佳脖頸處的要**,一個黑衣蒙麵人突然從屋頂破屋而入,一掌隔開謝東籬,一手將元應佳護在身後。


    元應佳開始嚇得眼睛都閉上了,暗道這一次可要死在謝東籬手裏,可是下一刻,他已經被一個高大的身影護在身後,那身影看上去無比熟悉,正是他的祖父夏凡!


    謝東籬一怔,也知道夏凡來了,微微冷笑一聲,轉身將元應佳剛才拿著的遺詔當著大家的麵展開,指著那大丞相印一字一句地道:「就憑這大丞相印是假的,我就可以說你這遺詔是偽造的!」


    「不可能!」


    「什麽?!」


    元應佳和婉皇貴妃一齊叫了起來。


    「這大丞相印不可能是假的!」元應佳麵目猙獰,張牙舞爪要向謝東籬撲過來,「你丞相閣的大印,還能有假?!如果這是假的,那東元國所有聖旨都是假的!」


    「嘖嘖!你真當全天下都圍著你轉啊。你弄個假的出來,別人的也必然是假的?」謝東籬淡笑搖頭,「你是太著急了,就自己用蘿蔔刻了一個假的大丞相印蓋了上去。難道你以前沒有仔細研究過真的大丞相印是什麽樣子的嗎?」


    元應佳和夏凡都是臉色鐵青,心裏暗道不好,難道又被這廝給坑了……


    如果他們真的是偽造大丞相印,肯定會研究真印的樣子,然後照著一模一樣雕刻一個。


    正因為他們沒有想偽造,而是直接去謝東籬的丞相閣偷大丞相印,才會毫不懷疑地將那印蓋在這逼元宏帝寫的遺詔之上!


    也正因為他們以為自己拿的是真印,所以才連看都沒有仔細看過,就當真了!


    謝東籬此時已經開始給大家講述這大丞相印的真假。


    「各位請看,佳親王所持遺詔上的大丞相印外方內圓,是正方形裏麵套一個圓形。而真正的大丞相印是外圓內方,是大圓圈裏麵套一個正方形,看上去像個銅錢,意寓做大丞相之人的性格應該外稟圓潤而內涵方正之意。」


    大家定睛一看,那遺詔上的大丞相印果然正方形和圓圈的位置不對。


    但是這個差別實在太狡詐了,肉眼乍一看去,先被吸引的是裏麵四個彎彎曲曲的古篆字「大丞相印」,誰會注意這正方形和圓形是誰在外麵?誰在裏麵?!


    謝東籬這時又掏出隨身攜帶的大丞相印,「你們看,這才是真正的大丞相印,外圓內方,每一道聖旨上蓋的大丞相印,都是這個樣子的。」


    「你果然假造先帝遺詔!」剛才說話的副將頓時臉色很不好了,對著元應佳毫不客氣地啐了一口,轉身調轉刀口,對準了元應佳、黑衣人、婉皇貴妃和唐安侯四個人,「兄弟們,不要被他們騙了白白送命,還落下一個亂臣賊子的壞名聲,殃及家小妻兒!」


    「你們要造反?!」唐安侯大怒,「佳親王是先太子之子,他犯得著假造遺詔?!先帝自從恢復了佳親王的王位,就是想傳位於他!」


    「放屁!」大總管這時冷笑一聲,「先帝要聽了你這話,恐怕會從靈床上爬起來找你談談心。」


    「我難道說得不對?!」唐安侯躲在自己親兵背後大聲道:「他們才是亂臣賊子!大家別認錯了主子!」


    「嗬嗬,大家真是不要認錯了主子。」謝東籬冷笑一聲,拿出一塊暗紅色的晶石,「先不說給佳親王免罪復位的聖旨也是偽造的,就說這元應佳本人,先帝是絕對不會傳位於他的!」


    「這是為何呢?」大總管笑嗬嗬地在旁邊做捧哏,跟謝東籬一唱一和。


    元應佳也冷笑,暗道敢把他的身世抖出來,元宏帝一樣會被人嘲是綠帽帝,就看謝東籬有沒有這個膽量……


    果然盈袖有些不安地咳嗽了一聲。


    謝東籬頓了頓,繼續道:「……因為元應佳不是先太子的親生兒子!而是太子妃跟人私通生的雜種!」


    「什麽?!」


    「你血口噴人!」


    「你放屁!」


    軍士們混亂了,沸騰了。


    婉皇貴妃驚慌失措,捂住了耳朵。


    元應佳臉色血紅,恨不得衝過去將謝東籬亂拳打死。


    真是太奸詐了!


    居然不說先太子不是先帝的親生骨肉,直接說他不是先太子的骨肉!


    這樣戴綠帽的就是先太子,元宏帝的名聲就保住了。


    而效果是一模一樣的。


    況且說元應佳不是先太子的骨肉,馬上相信的人很多。


    因為當初先太子突然暴斃,而宮女魯氏在先太子五七過後才被皇後齊雪筠接到宮裏養起來,說她有了太子的遺腹子。


    一個沒有任何名份的宮女突然有了太子的遺腹子,這件事本身在當年就被人懷疑過真假。


    很多人當時就認為是皇後齊雪筠為了保住皇後位置,不讓元宏帝有理由再納妃嬪,故意找了宮女懷了個野種來栽到太子頭上。


    反正為了至高無上的皇權,有些人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所以謝東籬這一說,大家馬上就信了。


    元應佳還想負隅頑抗,謝東籬已經拿著那暗紅色晶石道:「這是從盛家來的滴血石,專門驗血脈。你敢不敢滴上你的血脈在這上頭驗一驗?先帝還在寢宮挺靈,現在去取血還來得及。」


    元應佳完全無言以對。


    他爹就不是元宏帝的種,所以他是不是他爹的種並不重要,關鍵隻要證明他跟元宏帝沒有血緣關係,那所謂的傳位遺詔肯定就是偽造的。


    先前的假大丞相印隻是鋪墊,現在的滴血石才是正餐!


    元應佳當然不想自取其辱。


    他一扯背後那黑衣人的衣袖,冷聲道:「我們走!」


    夏凡知道大勢已去,突然打了個唿哨。


    皇宮四角上突然起了大火。


    火光熊熊,很快燒成一片。


    「救火啊!」


    「起火了!」


    「先帝寢宮的火勢很大!」


    謝東籬冷笑一聲,立刻將倒戈的唐安侯府軍士組織起來,跟禁軍配合,開始在皇宮裏救火。


    同時派了自己的親兵,假意追殺夏凡、元應佳、唐安侯和婉皇貴妃一行人。


    但是並沒有盡全力,而且要盡可能避免傷亡。


    因此夏凡這一行人在唐安侯的親兵,和夏凡、元應佳早先就安排進宮的死士幫助下,拚死逃出了皇宮。


    夏凡甚至將婉皇貴妃和她的兒子玉皇子都帶走了。


    謝東籬的親兵聽從謝東籬的囑咐,假意追殺,一直將他們遠遠往北趕去,看著他們出了北城門,往北麵北齊國所在的方向去了,才燃起狼煙,提醒前麵的人注意。


    而皇宮裏麵一通忙亂之後,火勢救下去了,元宏帝的屍雖然被少量燒毀,但是大部分保存下來了,馬上入了棺,送入靈堂。


    隻有婉皇貴妃所住的關雎宮裏,早產體弱的小公主因為無人理會,在濃煙裏被嗆死了,是今晚唯一的傷亡。


    盈袖和謝東籬得到消息,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吩咐宮人給小公主準備了小棺材,和元宏帝的棺槨放在一起附葬。


    第二天,皇宮裏生的事情傳遍了東元國京城。


    謝東籬一邊點齊兵馬,以慕容長青為主將,追殺夏凡、元應佳、唐安侯和婉皇貴妃一行人,同時在京城籌備登基大典,迎元盈袖為女帝,是為東元國第三十一代皇帝。


    而盈袖在登基大典上繼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皇位禪讓給謝東籬,自己為後,退居後宮。


    「東元國以女帝始,以女帝終,存年五百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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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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