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們見小磊這樣說話,和宮女嬤嬤們對視一眼。


    「殿下,那老奴就為殿下做主了。」一個年級大一些的太監弓著腰,笑容滿麵說道,他生得白白胖胖,一張圓臉,臉上一點鬍鬚都沒有,就跟小老太太差不多。javascript:


    小磊看了他一眼,認得是元宏帝身邊的人,點了點頭,「你們看著辦。」說著,推開門揚長而去。


    等他走了之後,剛才說話的太監便直起腰,收了笑容,一副以他為首的樣子說道:「既然殿下吩咐讓我做主,我就越俎代庖一次。大傢夥兒用點心,把殿下納側妃一事做好,殿下和陛下那裏自然有賞賜,公主那邊的賞賜肯定也少不了。」


    盈袖就是公主,也是小磊唯一的姐姐,出了名的有錢大方,因此大家會意地笑,都道:「自然是要辦得妥妥帖帖,才能讓殿下和公主看看我們的手段。」


    那大太監姓胡,聞言就開始分派。


    「你們倆一組,負責準備茶水器皿,要準備多少茶,什麽樣的茶,還有奉茶的杯碟茶器,都要事先估算好。如果不夠,到我這裏領對牌,去外院取銀子買。」


    「你們倆一組,負責準備燈油蠟燭和祭祀,迎親期間燈燭不能斷,燈油要事先清點,寧可多,不能少。」


    「你們四人一起,負責喜宴的飯菜,需要什麽菜式,既要體麵,又不能逾距,採買的頭兒最好臨時換人,這樣避免有人作耗。——吃的東西是最重要的,你們可一定要給我看好了!」胡太監說到喜宴的時候,目光特別陰森。


    眾人連連點頭,「這是自然。迎親最要緊就是喜宴,這是長臉的事,也是擔責的事。我們必不讓大人您費心。」


    胡太監點了點頭,「因為不是娶正妃,不用殿下親自迎親,但是花轎還是要去的。兩個花轎。同時從親王府出發,一個去長興侯府,一個去萬寧侯府,記著要同時出門,同時進門。以示不分大小。」


    大家齊聲應是,又促狹地道:「這迎親和進門都要同時,不分大小,可洞房的時候怎麽辦?總不能同時吧……」


    「打住打住!糊塗囊的,瞎說什麽呢?這是殿下要操心的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胡太監笑罵一句,繼續分派。


    「還有剩下的你們這些人,分四個出來單獨記帳收賀禮。別的人就總管各處上夜,監察。親王府裏各處房屋都有固定的人看守,所有的桌椅古董、痰盒撣帚、陳設擺件、一花一木。如有損壞,都由守這處的人記住原宥。打破的茶碟瓷器,一定要有碎片來銷帳,拿不出碎片,說不清理由的,一律按帳本上的價賠。」


    「我帶著人行總管之職,如果讓我查到有偷懶賭錢吃酒、打架拌嘴的,一律打十大板,然後趕出王府,再不許用。——聽見沒有?!」胡太監一聲厲喝。將所有的事瞬間分派得井井有條。


    大家這時都心服口服,一起躬身應是,將他當做是他們中間的首領,自去忙碌。


    不多會兒。已經開始有人陸陸續續來他們這些太監和嬤嬤處迴話要東西。


    「張姑姑,外院喜堂需要茶葉、油燭、成套的茶器、和小火爐。」


    「王公公,內院女眷坐席的地方要支領新陳設,現有的東西都太舊了,不好給新人用。」


    王公公看了看他們的單子,點點頭。「開庫房,拿兩整套新的花開富貴桌圍、椅搭和坐褥,內院外院各一套。另外痰盒和腳踏也要用紅木,把紫檀換下來。」一邊說,一邊開了單據,讓領東西的人畫押,然後發放對牌,去庫房按單據領東西。


    之前大家忙亂成一團,好像做了很多事,其實什麽都沒有準備。


    如今在這幾個從宮裏來的太監和宮女嬤嬤的指引下,親王府很快走上正軌,四麵圍牆都掛上了紅綢,一看就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小磊背著手在自己的親王府裏走了一圈,看見大家熱火朝天的忙碌,自己居然成了最閑的人,心裏不由更加鬱悶。


    他走著走著,發現自己來到了親王府的後門,心裏一動,叫了自己的侍衛和小廝們過來,道:「我要出去走走,你們快去備馬。」


    那些侍衛應了,叫了很多人,前唿後擁地跟小磊出門,往南城去了。


    胡太監聽人說小磊帶人走了,才微微點頭,道:「皇太孫殿下公務繁忙,去辦正事要緊。」


    來迴報的人覷著眼睛看了胡太監好幾眼,在心下暗道,殿下什麽時候辦過正事?


    他一直是大事問姐夫,小事靠姐姐,隻有姐夫和姐姐不在京城的那半年裏,小磊才打起精神跟著元宏帝處理政事,但是姐夫和姐姐一迴來,皇太孫殿下就又懈怠了。


    一直跟著小磊的那些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不敢在這幾個從宮裏剛出來的大太監麵前亂說話,隻好笑著應是,又問胡太監:「公公和姑姑們開出來的單子太多了,府裏的東西都用光了,小的想問問胡公公,要不要出去採買?」


    胡太監微微頷首,麵上毫無表情,其實心裏已經暗暗激動起來,大手一揮:「買買買!」


    ……


    東元國京城東城坊區的集市裏,這一天來了很多從辰親王府來的買辦,拿著大把的銀子要買各種用具、菜蔬、肉類和海鮮,另外因為賓客太多,還有他們的下人需要招待,所以各種粗陶瓷器也要買上一堆,打碎了也不心疼。


    一家寫著「山水老陶」的店鋪前,兩個辰親王府的買辦笑著抬頭看了看,背著手走了進來,對那家店鋪的掌櫃道:「你們這裏有成套的粗陶杯碗碟盞嗎?」


    「大爺,小店就是專門賣這個的,兩位大爺真是來對地方了。」陶掌櫃笑嘻嘻地從櫃檯後麵繞了出來,迴手命人將樣品擺出來,「兩位請看,雖然名為粗陶,但其實也就隻比細瓷粗一點而已。」


    兩個買辦偏著頭看了一會兒,道:「顏色太素了。有沒有喜慶一點的?」


    「有有有!兩位不早說!」陶掌櫃忙命人將這些樣品撤下去,換上另一批白地繪紅鯉魚的粗陶餐具,「這樣呢?兩位覺得怎樣?」


    這兩個買辦一下子就看住了。


    因為這個粗陶餐具的花紋,跟他們府裏為賓客準備的那一套細瓷餐具的花紋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細瓷餐具招待賓客主子。同色粗陶花紋餐具招待賓客的下人,那真是再好不過!


    兩個買辦連忙點點頭,「就要這一套。」說著,他們拿出一張字據,上麵寫有需要的數目。


    陶掌櫃的見有大生意上門。本來是眉開眼笑,但一看那數目,笑臉立刻變成苦瓜,皺著眉頭道:「兩位大爺,要這麽多,我們一時沒有存貨啊!」


    「那你們有多少?」


    「隻有你們要的三分之二吧。」陶掌櫃仔細算了算,「要不,你們再看看別的花色?」


    「不行,就要那套白地繪紅鯉魚紋的!」一個買辦拍了拍桌子,「別羯羯嗷嗷地。趕快去進貨!三天之後,要跟我們準備好剩下的三分之一!」


    「三天?太趕了,五天!我們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將這些東西燒製出來。」陶掌櫃眨了眨眼睛,繼續討價還價。


    「五天?行,隻要能五天內保證到,我們可以先付定金!」那買辦將一張銀票拍在桌上,顯得十分豪氣。


    陶掌櫃看著那銀票樂開了花,躬身送了兩位買辦出去。


    辰親王府的兩個買辦一走,陶掌櫃馬上收了笑容,立刻轉身進內。上了二樓,對屋裏一個背對著門口站著的男子躬身行禮道:「夏督主,他們已經上套了。」


    這人站在窗前,正盯著窗外出神。


    聞言轉身過來。正是夏凡。


    他點了點頭,「不錯,吊著他們的胃口,五天之後,送粗陶進王府,順便把東西給王府裏我們的人送進去。」


    陶掌櫃笑著點頭。「夏督主算無遺策,這一次管教那小子在劫難逃!」


    「哈哈,你這老貨,在東元國潛伏這麽多年,什麽都沒做,是不是早就手癢了?」夏凡笑得很得意。


    這是他當年在北齊錦衣衛的手下。


    雖然他已經不是北齊錦衣衛督主了,但是那些錦衣衛的舊人,還是隻認他們夏家人為主。


    「督主明鑑!小的確實早就手癢了。這一次,希望能順順噹噹,幫殿下掃清障礙。」


    陶掌櫃口中的殿下,是元應佳,根本不是元晨磊。


    夏凡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隻等將作司那邊的人傳來消息,進王府給那小子搭喜棚,就萬事大吉了。」


    將作司是東元國朝廷工部下麵的一個司屬,但這個司屬,很早以前就被齊雪筠派北齊人給接管滲透了。


    如今將作司從上到下都是北齊的探子。


    由他們出手給元晨磊搭喜棚,肯定是一舉兩得,喜棚喪棚都能用。


    ……


    胡太監坐在親王府內院的一個小院子裏喝茶,聽著管事們迴報進度。


    「茶葉、吃食都差不多了,為了新鮮,菜蔬要喜宴當天才能送來。」一個管茶食的太監抬頭,對胡太監使了個眼色。


    胡太監會意,笑著道:「那就好,記得要新鮮的,差一點都不能給貴人們吃。」


    另一個太監上前道:「將作司搭喜棚的人來了,胡公公要不要去看看?」


    胡太監忙站了起來,「正要去看看。」說著,他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來到二門上。


    「胡公公!」那將作司的頭兒一見胡太監,眼前一亮,撲上來躬身行禮,「我們的人都在這兒了,喜棚搭在哪裏?您盡管說話!」


    一邊說,一邊給胡太監使眼色。


    胡太監心頭大暢,知道他們的布置全都齊備了。


    從吃食到喜棚,從用具到人手,上上下下、方方麵麵都將辰親王府滲透得跟篩子一樣。


    「殿下這幾天都在做什麽?」一切人手都安排好之後,胡太監又問起了小磊的行蹤。


    這是他唯一拿不準的地方。


    本來以為他都摸到小磊身邊了,隨時可以出手結果這個皇太孫殿下。


    可是他就是連他的邊兒都摸不著。


    雖然在一個府裏,但是小磊根本就不單獨見他們這些太監和宮女。


    「殿下這幾天都在外麵晃悠呢,不知道在做什麽。」


    「嗯,盯著些兒。殿下金尊玉貴,小心走了大褶兒。」


    小磊根本就不想迴自己的府裏。


    那裏的喜氣洋洋總讓他覺得格格不入,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喜事,就像在看一場戲。恨不得馬上曲終人散,好各迴各家。


    「姐姐,我能不能這幾天住在你這裏?」


    這一天,小磊幹脆沒有迴自己的府邸,隻在謝家賴著不走。


    盈袖抱著青色的酸梅子吃得津津有味。見小磊一臉鬱鬱,伸手給他一粒青梅子,「喏,你姐夫專門給我從南麵弄來的。臘月的青梅子啊,好吃得不得了。」


    小磊隨手接過,閉著眼睛放到嘴裏,一時五官都扭曲了,眼淚簌簌往下流,捂住嘴道:「姐!這麽酸!你也吃得下!」說著就去找水喝,沖淡那股將牙都要酸倒的酸意。


    盈袖笑著道:「我不覺得酸啊!反而清香中有一絲甜味。很開胃。」


    「開胃個頭。」小磊嫌惡地喝了一大口水,「姐姐你也真奇怪,人家都是開始懷孕的時候吃酸的,你是五個月了才開始吃酸的。」


    「那又怎麽了?誰規定五個月就不能吃酸的?」盈袖嗤之以鼻,「你還是管管你自己的喜宴吧!還真的撒手不管?」


    小磊抱著腦袋在長榻上躺下,嘆了口氣,「真撒手不管,隨便他們怎麽鬧。到時候我去喝她們敬的茶就可以了。」


    納側妃不用夫妻拜堂,本來是由側妃給皇太孫和太孫妃敬茶。


    但小磊還沒有太孫妃,所以隻給他敬茶就好了。


    盈袖吃夠了青梅子。又覺得精力十足,扶著腰在屋裏走來走去,道:「好吧,你撒手不管。姐不能撒手不管。——走,姐去你的親王府看看,都準備得怎麽樣了。」


    小磊撇了撇嘴,「你真是閑的。」


    「我就是閑的!怎麽?不行啊?」盈袖叉了腰,做出茶壺狀怒視小磊。


    小磊看了看盈袖身後,噗嗤一聲笑了。起身大叫:「喲!姐,你迴頭,看看姐夫都驚成什麽樣子了?」說完就一溜煙跑了出去,把屋子留給謝東籬和盈袖。


    盈袖猛地迴頭,見謝東籬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唇角微勾,眯著雙眸看著她,戲謔道:「我還不知道娘子能擺出茶壺樣兒,以後一定要試試……」


    他的神色一本正經,語氣卻很曖昧,讓人忍不住就想到別處去了。


    盈袖一下子就紅了臉,握著拳道:「茶壺怎麽行?!你想都別想!」


    「我想什麽了?我不過是想讓你多伸伸胳膊動動腿,以後好生一些。」謝東籬收了戲謔之色,一本正經說道,滿臉的克製隱忍。


    盈袖看著心裏就騰起一堆火,恨不得上前將那人的衣衫全部扯下來扔到他臉上,誰讓他一本正經地調戲她?!


    「好了,口水擦一擦。晚上再滿足你。」謝東籬忍了笑,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盈袖的唇邊蹭了蹭,然後就伸進了她的嘴裏……


    盈袖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然後重重一跺腳,踩在謝東籬的腳背上,橫了他一眼,「當誰稀罕?!」說著,昂頭挺胸不顧而去。


    謝東籬的腳背幾乎被盈袖踩腫了。


    苦笑著摸了摸鼻子,袖袖真是越來越野性,越來越難馴服了……


    不過,他怎麽越來越高興呢?


    謝東籬用兩個手指按住自己上翹的唇角,努力讓它們平服下來。


    盈袖來到外間,便吩咐人備車,要去小磊的辰親王府看看迎親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還有兩天,就是小磊納側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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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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