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盈袖的臉沉了下來,她繞過小磊,走到窗邊,將那幾扇窗子關了起來,窗外的聲音也傳不進來了,但是屋裏開始悶熱。


    已經入了夏,這屋裏關得緊緊的,難怪會熱。


    盈袖坐到小磊身邊,看著弟弟那張俊逸微笑的麵龐,輕聲道:「小磊,你是不是也在想他們說的話?你是不是在擔心?」


    小磊垂眸,舉杯喝了一杯酒,低聲道:「沒有,我沒有擔心。姐,你……」


    盈袖打斷他的話,肅然道:「如果你不擔心,就抬頭看著我的眼睛。」


    小磊頓了頓,放下酒杯,抬眸看著盈袖,眼眸裏一片深黑。


    盈袖頭一次發現,她已經看不透小磊的想法了。


    但是不管她看不看得透,都不影響她對小磊的心情和做法。


    所以她坦然說道:「小磊,其實你不用擔心,一點都不用。姐姐這輩子,是為你而生。你想要什麽,隻要姐姐有,都會給你。女帝這種事,姐姐從來沒想過,更不會跟你搶。如果你被剛才那些話打動,就是親者痛,仇者快,知道嗎?」


    小磊在心底嘆息一聲,知道盈袖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他看著盈袖,鎮定地道:「姐姐,我從來沒有想過你要搶這個位置,那些人的話,雖然對我有所觸動,但想挑撥離間我們姐弟,那真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你。我隻是想你告訴真心我,如果沒我,你是不是就能做女帝?」


    看盈袖蹙著眉頭不說話,小磊又道:「不是問你想不想,而是問你,是不是有這個可能?」


    盈袖下意識想要搖頭,但心裏一動,猛地想起來自己上一世的時候,是被飛魚衛抓入白塔大獄。


    雖然這一世她得知了凡春運的心思,明白了上一世自己的遭遇。十有**是凡春運c手導致,但她還有一點沒有想明白,就是凡春運如何能說動飛魚衛來抓她?!


    眾所周知,飛魚衛受元宏帝直接調遣。是不會聽別人的話的。


    而元宏帝那時候正是病重,也不可能由元宏帝直接下令,那麽,肯定是被皇宮裏的人利用,假傳聖旨。


    可皇宮的人為什麽要被凡春運利用呢?


    凡春運能給他們什麽了不得的好處。做出這種後果危害極大的事?


    這一點,本來是盈袖依然沒有想明白的事。


    但是今天在這酒樓上聽那些人真真假假的議論,盈袖發現心中的迷霧有了豁然開朗之感。


    上一世,元宏帝病重之時,是不是決定要對皇太孫動手,立盈袖為女帝?!


    隻有這一點,才能讓宮裏的人的目的,跟凡春運的目的正好吻合在一起。


    因為她現在知道,元宏帝早已知道太子不是他親生,那這個皇太孫元應佳也就根本跟元氏皇族一點關係都沒有。


    上一世元宏帝的子嗣。隻有盈袖一個人,還是個女子。


    雖然東元國開國皇帝是女帝,但是五百年來,再無一人是女帝。


    可見要做女帝,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情況,並不是常態。


    元宏帝要麵對的阻礙和困難太多,一直沒有將這件事提出來。


    上一世的時候,皇後齊雪筠並沒有出事,元宏帝一直在跟她周旋,沒想到後來重病在床。連上朝理事都不行,隻好讓皇太孫元應佳臨時監國,但是卻又將他派往江南。


    是不是就是在這個空檔裏,皇後齊雪筠。又或者皇太孫元應佳本人,跟凡春運、張氏終於勾結在一起,做了一件讓他們共同獲益的事情?


    那件事,就是讓盈袖去死。


    原來如此……


    至此,盈袖對上一世自己為何會身死,而且以那種方式身死的前因後果。終於弄得清清楚楚。


    而害死她的那些仇人,張氏、凡春運、皇後齊雪筠,都已經死了。


    皇太孫元應佳呢?上一世,他是否參與過對她的謀殺?


    盈袖的手指緊緊握成拳頭,手指甲幾乎在手掌心裏掐出血痕。


    「姐姐?你怎麽了?」小磊瞥見盈袖的麵色發紅,不是正常的紅,而是妖艷的潮紅,雙眸更是閃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小磊從來沒有見過姐姐有這樣美貌的時候。


    他怔了一瞬,才又輕聲叫道:「姐姐?姐姐?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盈袖深吸一口氣,迴過神,目光盈盈,轉到小磊麵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當然是有這個可能。我們東元國女帝開國,律法上沒有禁止過女帝登基。」


    「那就好。」小磊長長籲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放鬆一樣,往後靠在高背靠椅上,喃喃地道:「我真怕隻有我一個人……」


    盈袖的目光在小磊麵上落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是不是把小磊*得太狠了?


    作為東元皇室唯一的繼承人,小磊身上承受了多少壓力,她好像沒有想過?


    或者說,她不知道小磊對這種事還有壓力。


    對於盈袖來說,小磊是東元國皇位繼承人,是天經地義的,不能讓任何人奪走的事實。


    「小磊……」盈袖見自己的手蓋在小磊的手背上,「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姐姐隻想你得到最好的東西,過最幸福的日子。」


    小磊看了看盈袖,反手將她的手握住,鼻音沉沉「嗯」了一聲,「姐姐,我知道。我不是擔心你會搶這個位置,也不是害怕跟別人爭。我隻擔心,萬一,萬一,我有不測,你和娘,還有皇祖父,會落入誰手裏?」


    他的意思,就是東元國的皇位,會落入何人手裏。


    以前他以為他是他們唯一的依靠,所以半絲不敢行差踏錯,隻怕稍一放鬆,就會讓自己的至親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現在知道他不是唯一的選擇,如果,如果他不在了,他們還有別的希望,這種感覺,沒有讓他焦慮不安。反而讓他如同放下心頭的重擔,覺得自己敢做的事情更多了,也不用再畏手畏腳。


    盈袖看著小磊如釋重負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好了。別想了,其實我們隻有你一個選擇。小磊,你比姐姐厲害,比姐姐更適合做東元國的皇帝。真的,你不要逃避自己的責任。」


    「我知道。」小磊笑了笑。「我不會逃避,但是,你不懂的……」


    不懂那種被重擔壓得連睡覺說夢話都不敢的心情是怎樣的……


    但是看見姐姐一無所知的樣子,他又為姐姐覺得開心。


    他們姐弟倆,有一個能幸福美滿,就足夠了。


    ……


    盈袖和小磊離開了酒樓,坐著各自的大車迴自己家去了。


    他們剛一走,隔壁雅間就走出幾個人,盯著他們遠去的大車出神。


    「……應該都聽見了吧?」


    「肯定聽見了。我們的聲音那麽大,又不是聾子。怎麽會聽不見?」


    「迴去復命吧。殿下還在等著呢……」


    這幾個人往四處看了看,然後分散走入人群中。


    他們剛走,又有幾個人從酒樓前的小攤上上站了起來,若無其事跟了上去。


    後麵跟上去的這幾個人,就是小磊和盈袖留下的人。


    他們倒是要看看,那些在隔壁雅間高談闊論的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


    結果讓他們並不驚訝。


    「原來真的是跟東宮的那位有關。」小磊臉上掛著一絲譏嘲,來到謝家見盈袖,連殿下兩個字都懶得說了,「姐姐。他到底要幹嘛?」


    盈袖搖了搖頭,目光裏露出一絲迷惘,「我也不知道。也許等著我們倆翻臉,然後互相猜忌。自相殘殺?」


    謝東籬在旁邊吃茶,聞言淡然道:「那不如你們就試一試?」


    「試什麽?」


    「當然是互相猜忌,離心,這樣你們才能看見那人後麵還要做什麽。」謝東籬放下茶杯,「如果你們表示出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們說不定會出更大的招。」


    盈袖和小磊互相對視一眼。又各自把目光移開。


    「沒有那麽難的,你們隻要少見麵就行了。」謝東籬笑著又道,「然後在張副相的兒子洗三禮上小小吵個架就行。」


    盈袖皺了皺眉,「這樣就行?」


    「人都隻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謝東籬的目光投向門外的天空,「你們爭吵,就是他們想看到的樣子。」


    小磊點了點頭,「行,等洗三禮上,還望姐姐別往心裏去。」


    盈袖窒了窒,皺眉道:「我還是不去了。至於我為什麽不去,你自己隨便找個由頭吧……」


    她不習慣跟小磊在人前做戲,哪怕是假吵,她怕被人看穿。


    小磊隻好看向謝東籬,「姐夫?您看呢?」


    謝東籬笑道:「也行。袖袖不擅作偽,還是我去吧。」


    盈袖知道謝東籬最會裝神弄鬼,聞言噗嗤一笑,道:「你可別太過,把我弟弟嚇壞了,弄假成真可不好。」


    「如果連做假他都受不了,如何能經歷以後的風雨?」謝東籬懶洋洋地攤手,「你別管了,這件事交給我。」


    盈袖嗔了他一眼,默許了他的提議。


    第二天,盈袖提前去張紹天家裏,把自己準備的給那孩子洗三禮的東西親自送了過去。


    沈詠潔剛醒了,給孩子餵完奶,抱著拍了個奶嗝,問盈袖:「明天才是洗三,你怎麽現在就把禮來了?」


    盈袖麵上有些不自在,道:「明兒我有事,就不來了。」


    「怎麽了?」沈詠潔敏感地覺得盈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是家裏有事?」


    盈袖扯了扯嘴角,「沒事,就是跟小磊……」她欲言又止,並沒有說完整句話,因為張老夫人已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


    盈袖對張老夫人一直信不過,因此對沈詠潔也瞞著整件事。


    她迴身,對張老夫人點了點頭,「那我走了,娘您好生歇著。」


    「護國公主這是怎麽了?難道跟小王爺鬧別扭了?」張老夫人笑容可掬的問道。


    沈詠潔馬上否認:「不可能。他們姐弟感情好著呢。」


    「是嗎?」張老夫人笑眯眯地道,也不多說了,探頭去逗沈詠潔懷裏的小兒子。


    ……


    到了洗三這一天,果然盈袖沒有來,隻有謝東籬來了,坐在小磊旁邊,神情淡淡地,也沒有跟他說話。


    小磊倒是一臉笑嘻嘻地樣子,問謝東籬道:「咦?怎麽隻有姐夫來了?姐姐呢?」


    「你姐姐有些不舒服,今兒來不了。」謝東籬淡淡地道,看也不看小磊一眼。


    席上的人很多,大家都注意到這邊的情形,有些人已經饒有趣味地看了過來。


    謝東籬在外麵很少喝酒,今日也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小磊自己喝了兩杯,帶著醉意道:「姐夫幫我勸勸姐姐吧,那天在酒樓裏我不該跟她吵架,讓她難過了,是我的不是。」說著,起身對謝東籬長揖在地。


    謝東籬忙讓開,臉上鐵青,道:「那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不知道你姐姐多傷心!我老實告訴你,若不是你姐姐,你以為我會幫你?!」說著,對著席上的人團團一揖,「今兒內子身子不適,謝某這就告辭了。」


    他沉著臉往外走,張紹天忙追了過來,問道:「東籬,你這是怎麽了?」


    謝東籬眼角的餘光瞥見席上那些若有若無窺的目光,隻拱了拱手,道:「小王爺說的那些誅心之言,實在讓人寒心。」


    小磊慢慢從席上站了起來,沉聲道:「姐夫,您這是發什麽火?我說了,我說錯了話,向姐姐道歉,但是姐姐根本不見我,還望姐夫……」


    就這幾句話,有人已經推測出來,小王爺跟護國公主之間鬧了別扭。


    至於是什麽別扭,很多人想不明白。


    但是有心人已經正中下懷,心頭大喜。


    離間之計果然見效了!


    是時候開始下一步了。


    小磊往前走了幾步,正要說話,隻聽撲通一聲,有人連人帶椅子一起栽倒在地上。


    小磊愕然迴頭,看見那人在地上滾動,全身哆嗦,臉上泛起潮紅,眼角和唇邊卻是青紫,一邊叫著:「冷……好冷……」


    「出了什麽事?」


    謝東籬和張紹天一齊看了過來。


    那人已經滾到小磊腳邊,伸手抓住他的衣袍,嘴裏荷荷有聲,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磊的腳邊微微一痛,像是細針刺入肌膚的感覺,但很快消失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細微的刺痛,因為他腳下那個拉著他衣袍的人,已經口吐白沫,四肢猛烈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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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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