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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師父!」司徒盈袖輕輕叫了一聲,走到臥牛石下,笑著仰起麵龐。


    師父的笛聲戛然而止,他將玉石一般瑩澈的碧色長笛別在腰間,低頭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來了。」頓了一頓,又問:「怎麽這麽高興?」


    「我有嗎?」司徒盈袖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吧?」


    「你的眼睛在笑,隻是你自己都沒有覺察吧?」師父朝她伸出手,「上來。」


    司徒盈袖看著師父的手上戴著跟那水靠同樣質地的手套,在月光下發出玄黑的光,如同黑色駿馬背上最閃亮的鬃毛。


    她把小手搭了上去。


    月光下顯露出黑與白最炫目的反差。


    師父眯了眯眼,手掌一緊,手臂用力,將她拉了起來,坐在自己身邊。


    「師父,您呢?也有高興的事嗎?」司徒盈袖坐定了,想起剛才從悠遠變得歡快的笛聲,也好奇地問道。


    「我……?」師父似乎愣了一下,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搖頭道:「沒有,我沒有高興的事。」


    「沒有?那是我聽錯了?師父剛才的笛聲可是很歡快呢!」司徒盈袖歪著頭,看向師父的側顏。


    師父的銀色麵具反射出月白的光,看不清他的樣子。


    「有嗎?哦,師父是看見你過來了,心情很好。好久不見了,你有沒有好好練功?」師父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拔出腰間長笛,當成兵器,絲毫沒有提醒。就平平送了過來,往她肩上的肩井穴敲去!


    司徒盈袖麵色一整,整個人往後倒去,一個輕盈的鷂子翻身,瞬間從臥牛石上跳了下去,踢出的長腿帶著內力,往師父的手腕處踹過去!


    「好!」師父忍不住讚嘆一聲。平地躍起。往前一縱,跳下臥牛石,避開她的連環踢。「不錯!反應迅速,在躲避的時候還能尋找機會反擊!——最好的防禦是進攻!你總算明白這句話了。」


    司徒盈袖單手撐地,借著一撐之力讓自己很快站了起來。


    師父很快又攻了過來。


    他手中的長笛如同青色閃電,不斷向她進攻。


    司徒盈袖開始的時候還能抵擋得非常輕鬆。但是慢慢地,隨著師父功力的加重和速度的加快。她已經漸漸支持不住了,雙手出得越來越慢,雙腿更是覺得有千鈞重,都快提不起來了。


    師父見她這一次在自己的全力進攻下。居然能夠支撐半個時辰之久,已經很厲害了,便收了內力。引著她在沙灘上跑了一圈,才停了招數。笑著道:「行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司徒盈袖哀嚎一聲,坐在了沙灘上,氣喘籲籲地道:「師父!您今天吃什麽藥了?力氣太大了吧!」


    師父看著她小臉上晶瑩的汗珠,還有因為出了力,更加紅艷的雙頰和豐潤的雙唇,咽喉緊了緊,別開頭,不去看她,將長笛別迴腰間,背著手道:「行了,今兒就到這裏。你練的不錯,繼續保持。」說完就要走。


    司徒盈袖想起要求師父的事,忙一撐沙灘,站了起來,在師父背後叫道:「師父!師父!您等等!我有事要求您!」


    師父的腳步頓了頓,輕輕嘆了口氣,無奈迴轉身,靜靜地凝視著她,「……什麽事?」


    「是這樣的。」司徒盈袖用袖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今天我家裏桂花宴,出了點兒事。有位世交大人,在我家的宴席上被人打了,我想為他出口氣……」


    「被人打了?為何被打?」師父負手轉身,看向遠處的海岸線。


    海浪發出輕微的嘩嘩聲響,襯得四周更加寂靜,甚至連秋蟲的唧唧聲都聽不見了。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道:「是這樣的。今天,我……我……我退親了。」


    「退親了?」師父似乎很是意外,皺了眉頭道:「你的未婚夫不是長興侯府的世子嗎?這麽好的親事,是他們不要你了?」聲音跟著變得肅然,「誰敢看不起我徒兒?!」


    司徒盈袖抿嘴一笑,暗忖師父也不知是何方神聖,說話口氣恁般地大,一邊搖頭道:「是我們要退的親。——齊大非偶,總之他們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想自討沒趣。大家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是了。」


    師父迴眸,輕輕瞟她一眼,問道:「那你想怎樣?還想著慕容世子?」


    司徒盈袖搖搖頭,苦笑道:「師父您說哪裏話?我怎麽會想著慕容世子!退了親,我可算鬆了一口氣了。不然以後成親了,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跟他過日子。——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哦?還有這迴事?來,要不要跟師父說說,你為什麽不跟他是一路人?」師父似乎有些好奇,循循善誘地問道。


    司徒盈袖卻不想在別人麵前說以前的未婚夫,不管是好話壞話她都不願說。


    「師父!這不是重點!您別打岔!」司徒盈袖跺了跺腳,猴上前一把攥住師父的胳膊,「您聽我說,您幫幫忙,去給我家那位世交大人出出氣,好不好?」


    「你還沒說你退親,跟你家那位世交大人被打有什麽關係。」師父不為所動,伸手將她的胳膊推開。


    司徒盈袖斟酌半天,才想好說辭:「是這樣的,有兩個嘴賤的人埋汰我退親的事兒,那位世交大人正好也被退過親,因此一怒之下,就跟他們打了起來。而那位大人是文官,不會功夫,所以被打成了內傷,還吐了血!」


    「這麽沒用?」師父斜睨著她,「你確定是被打得吐了血?」


    「當然啊!不是被打得吐血還能怎樣?而且您不知道,那位大人本來就很虛弱,以前也動不動就生個病,吐個血啥的。對了。那次我跟您說起的那種怪病,也是那位大人得的。」司徒盈袖著急說道,「您想想,人家在我家受的傷,又是因我的事而起,我怎麽能一點表示都沒有?所以我想來想去,隻有請師父出手。好好教訓那兩個嘴賤的人!」


    「……如果師父沒空呢?」師父低聲說道。聲音似乎悶悶地。


    司徒盈袖很是惋惜地一攤手,「那沒法子了。如果師父沒空,那就隻有我自己親自出手了。」說完又看著師父道:「師父。我這是為了還人情,可不是惹是生非!您不會怪我吧?」


    「好了,就知道威脅師父!在別人麵前也沒見你這樣伶牙俐齒。」師父似乎有些不滿,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將她的髮髻揉得鬆散。


    她忙抬手重新綰緊了髮髻,笑嘻嘻地道:「我沒有威脅師父。是師父說的。有事要跟您商量,不能莽撞。」


    師父背著手,迎著月光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好。我幫你出氣。——是哪兩個嘴賤的人?」


    司徒盈袖喜得眉眼彎彎,「一個是唐安侯府的唐二少唐海浪,一個是小張大人府上的張三少*全。」


    師父嗤笑一聲。手指著她道:「你還真會給師父出難題。唐安侯府是三侯之一的掌軍侯府。小張大人是副相之一,張家是相府。——你這麽看得起你師父。能去這種地方幫你教訓人出氣?」


    「在我心裏,師父是無所不能的。唐安侯府和張相府在師父眼裏算個什麽玩意?——別說師父,就算是我自個兒,也能在他們府上來去自如!」司徒盈袖狡黠說道,她磨掌擦拳,很是躍躍欲試。


    以她的功夫,她確實能夠一個人去找這兩人算帳。


    但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出去做過這種事,擔心一個不周全,落入別人的圈套就不好了,因此想拉著師父一起去探探路。


    再說她剛退親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到了現在,她發現自己越來越輕鬆,就像籠中鳥沒了套兒,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不再被那一紙婚書束縛住了,總想出去走走看看,才能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


    師父失笑,拉起她的手,「就一張嘴甜!——走!師父今晚心情也很好,那兩人就算他們倒黴,嘴賤不選好日子,得罪了我徒弟,管教他們吃不了兜著走!」說著,帶著她一躍而起,往海灣裏跳了下去。


    兩人從海灣遊了出去,來到京城的大街上。


    等他們避開巡夜打更的官差,摸到唐安侯府外院的時候,他們倆身上的外袍已經被夜風吹幹了。


    裏麵都是穿著那身不沾水的特製水靠,因此並沒有受涼。


    他們倆從唐安侯府五尺高的院牆跳了進去。


    司徒盈袖低聲道:「……想不到這裏的護衛還不少……」


    師父握了握她的手,問她:「你知道唐海浪住在內院還是外院?」


    如果在內院,就會麻煩一些了。


    司徒盈袖想了想,她聽沈遇樂說過,唐海浪年歲不小,已經搬到外院書房住了,就指著外院的方向,道:「應該是在外院。」


    兩人避開唐安侯府外院巡查的軍士,穿牆入戶,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查到了唐海浪住的院子。


    那是一間比較偏僻的書房。


    唐海浪白天在司徒府惹是生非,迴家就被他爹罰抄書。


    他抄到半夜三更,才抄完一本書。


    抬頭往窗外一看,月上中天,繁星閃爍。


    一陣夜風吹來,他縮了縮脖子,揉揉酸疼的手腕,端起旁邊的茶盞喝了一口,大叫道:「怎麽搞的?熱茶呢?我要熱茶!」


    他叫了半天,並沒有人進來。


    唐海浪氣得扔下茶盞,掀開簾子出去,發現伺候他的小廝七歪八倒在地上睡著了,怎麽踹也踹不醒。


    「他娘的!就知道睡!你們都是豬托生不成?!」唐海浪瞪著眼睛罵罵咧咧,到底肚子餓,一刻也等不得,便自己出來,往耳房那邊走去,去拿東西吃。


    他剛在迴廊上走了一段路。突然眼前飄過一個人影。


    長長的頭髮,似乎還有銀光閃爍。


    唐海浪一愣,停下腳步,立著眼睛到處看,並沒有見有人過來。


    他摸了摸腦袋,又往前走。


    這時候,他聽見有一聲女人的咯咯笑聲。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他偏頭。眼角的餘光看見一個人影飛快地掠過,還有一根長發往他麵上拂過來,再定睛看時。卻又空無一人,隻有空蕩蕩的庭院,迴廊下大朵大朵粉白的茶花綻放,每一朵看上去都像美人的臉。白日裏看上去風情萬種,到了晚上。卻像是慘白的死人臉……


    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往前走了,猛地一轉身……


    「啊——」


    一張猙獰的鬼麵浮現在他麵前,上下晃動!


    「有鬼!」唐海浪嚇得狂叫一聲。尿了褲子,暈倒在迴廊上。


    他的小廝們睡得死沉死沉,居然到天亮才醒。


    他在門外的迴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被人就叫醒就開始發高熱,說胡話。不得不被家人送到廟裏靜養,此是後話不提。


    這邊司徒盈袖見將唐海浪嚇暈了,笑著取下臉上的麵具,對師父道:「師父,您從哪裏弄來的這個麵具?怪好玩的。」


    師父將那麵具收了迴來,揣到懷裏,說道:「這不是一般的麵具,這叫儺。我從別處看見,買來給你玩的。」他的聲音逐漸溫潤,不再有以前的金石鏗鏘之聲。


    司徒盈袖忙道:「多謝師父!確實挺好玩!——走,咱們去張相府?」


    師父點點頭,帶著她飛簷走壁,來到了張相府外頭。


    司徒盈袖馬上就想躍上牆頭,跟去唐安侯府一樣,夜探張相府。


    「等等!」師父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伸手拽住她,「不能輕舉妄動。」


    「啊?這裏難道比唐安侯府還要難闖?」司徒盈袖訝然地看了看四周,屏息凝氣,仔細感受了一下,臉色也嚴肅起來,「真奇怪。這裏的防衛,居然比掌軍權的侯府還要森嚴。」


    「這裏是內緊外鬆,還有陣法,是大手筆布置的。」師父眯了眯眼,抬手往院子裏扔了幾顆石子兒,將附近的幾個暗衛都打暈了,才帶著司徒盈袖一躍而進。


    他們找*全,比找唐海浪容易得多。


    因為他們剛一進到內院,就看見兩個丫鬟拎著食盒走過來,一邊嘰嘰喳喳地在說:「……三少爺被罰跪祠堂,夫人擔心得不得了。這裏都是他愛吃的菜,今兒餓了一晚上,現在偷偷吃應該沒問題吧?」


    師徒倆便跟在這倆丫鬟身後,順利摸到了*全罰跪的祠堂。


    見張家已經在處罰*全了,司徒盈袖想了想,便找了個機會,將瀉藥偷放在那丫鬟拎著的食盒裏麵的茶水裏麵了事。


    等*全狼吞虎咽吃完飯,又咕嚕咕嚕把裏麵的茶水都喝盡了,兩個丫鬟才收拾東西,拎著食盒離去。


    她們一走,*全的臉色就變得紫漲,慌慌張張要上茅廁。


    祠堂裏麵是幹淨的地方,當然不能放馬桶。


    管祠堂的下人隻好帶著他去離祠堂比較遠的下人茅坑解決。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跑那茅坑跑了三四趟!


    隻拉得腿虛腳軟,最後一次從茅坑上站起來的時候,他居然一陣頭暈,沒有站穩,整個人往後栽倒在茅坑裏!


    司徒盈袖在茅廁外頭聽見裏麵撲通一聲響,再也忍不住,忍著笑,捏著鼻子從張相府裏迅速撤出。


    「可以走了?」師父帶著她沒有迴司徒府,而是領著她去了司徒府附近的一個小山坡上。


    司徒盈袖見這裏方圓五裏都沒有人,才放開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師父……哈哈……師父……您看見*全的臉色嗎?最後那一聲撲通,是掉茅坑裏了吧?」司徒盈袖笑著向師父求證。


    師父點點頭,聲音裏帶著笑意:「……應該是。」


    司徒盈袖滿足地伸了伸胳膊,抱膝在山頂坐下,四下看了看,問師父:「您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看星星。」師父跟著坐下,仰頭看著浩瀚的星空出了一會兒神,才轉頭問道:「你心情好些沒有?」


    司徒盈袖這才醒悟過來,師父今晚陪著她瞎胡鬧,其實還是在擔心她因為退親難過,是為了讓她散心……


    司徒盈袖心裏暖烘烘地,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口醞釀,有些甜,又帶著酸,她不習慣這種感受,忙抬頭看著滿天繁星,笑道:「不,我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如釋重負。」


    「是嗎?你真的不難過?不想嫁給慕容世子?——在師父麵前,你不用拘束。什麽話都可以說,什麽事情都可以做,師父不會說你的。」師父看著天上的星星,含笑說道。


    「真不難過。」司徒盈袖斷然搖頭,「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我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強撐著說不難過。但是我知道,我跟長興侯府根本就是八字不合,有緣無份。而慕容世子,他能找到更好的姑娘嫁給他。我高攀不上。」


    上一世就是如此,所以這一世早早退親,對彼此都好。


    上一世她拖到二十二歲沒有嫁人,慕容長青也不比她好多少,二十五歲了,也沒有娶妻。


    她真不明白,既然不願意娶她,上一世為何不早一點跟她退親?!


    「那你想嫁給什麽人?」師父幽幽地問道,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


    這是第一更,五千字的大肥章。夠大夠肥吧?


    快到月底了,親們的月票可以投出來了!還有推薦票!!!o(n_n)o~。


    晚上六點給霽魚兒盟主大人打賞的第二個靈寵緣加第一更。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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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ps:感謝菡萏為蓮昨天打賞的香囊。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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