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的話,引起了沈老夫人對往事的迴憶。


    她沉默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地道:「總之,你娘欠了你爹,這輩子是來還債了。」說著嘆了口氣,轉了話題,「盈袖,你繼母為人如何?我看她倒是知道好歹……」


    司徒盈袖忙道:「母親待我和小磊都很好,跟對她親生女兒暗香一般無二,沒有因為我和小磊不是她親生,就故意寵我們,或者磋磨我們。」頓了頓,又道:「作為一個繼母,我想她已經無可挑剔了。當然,您也不能刻意求全,非要她跟我爹似地,對我們比對暗香還要好很多倍,那是不可能的。」


    沈遇樂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道:「姑父這是吃錯什麽藥了?怎麽能這樣對大表姐和表弟呢?我看了都生氣!」


    司徒盈袖拉拉沈遇樂的衣襟,「沒事,隻要外祖家疼我和小磊,我爹就不敢對我們不好的。」


    她說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會」,足見她已經看穿了司徒健仁這個人的底細。


    沈老夫人聽了這話,飛快地睃了司徒盈袖一眼,微微點頭道:「袖袖是個明白人,我就放心了。你說得對,隻要我們沈家在一天,你爹就不敢特別出格。罷了,隻要他大麵上過得去,我們也不求別的。袖袖,你已經十二歲,也該懂事了。以後你和小磊的事,你要自己上點心,該爭取的,該駁迴的,你該主動站出來,跟你爹說,別委曲求全。你爹那種人,你要委曲求全,他隻會當你好欺負,裝沒看見。到時候,吃虧的不僅是你,還有你弟弟。」


    司徒盈袖連連點頭,「姥姥,我省得。說句不該的話,爹不管對我怎樣,都無所謂,橫豎以後我是要嫁出去的。但是我走了之後,弟弟怎麽辦?好歹我會把這個家安頓好了,才能安心出嫁。」


    如果她不能放心,她寧願這輩子都不嫁人。


    「那倒是。你爹對小磊,那是更過份。你可得好好看著這個家。」沈老夫人低聲給司徒盈袖說了許多衷腸話。


    司徒盈袖聽得很專心,連連點頭。


    沈遇樂在旁邊聽了一會兒,似懂非懂,很是氣悶,一轉眸,卻發現司徒晨磊卻歪在旁邊的榻上睡著了。


    雪球和花枝一左一右蹲在他身邊,也在酣然大睡。


    沈遇樂推推司徒盈袖,指指司徒晨磊那邊,「大表姐,你看小磊……」


    司徒盈袖和沈老夫人一起看過去,都笑了。


    沈老夫人道:「看著小磊睡得香甜,我也困了,要打個盹兒。遇樂,你帶你表姐出去逛逛吧。我陪小磊睡會兒。」


    司徒盈袖站起身,喜道:「姥姥,小磊真的喜歡這裏呢。他這人很警惕,不熟悉不喜歡的地方,根本連坐都不肯坐,更別說睡著了。」


    隻要精神完全放鬆,毫無芥蒂的時候,才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酣然入睡。


    沈老夫人明白司徒盈袖的意思,笑了笑,道:「去玩吧,姥姥幫你看著小磊。」


    司徒盈袖和沈遇樂一起躬身應了,從沈老夫人房裏退了出去。


    她們並肩往院子外走,兩人的丫鬟婆子遠遠地跟在後麵。


    司徒盈袖一邊走,一邊看,跟自己記憶中前世的情形一一對照,發現沒什麽不同。


    當然也有不同的地方。


    就是她並不是在這個時候來的沈家,而是過了一兩年,身子恢復了,才出門行走。


    「大表姐,這邊來。那邊日頭曬,草叢裏蚊蟲比較多,我一向不喜歡過那邊。」沈遇樂帶著司徒盈袖來到後花園的一個隱蔽的小涼亭裏坐了下來。


    那小涼亭其實是一個非常小巧精緻的草廬,和周圍的灌木叢融為一體,從外麵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們倆剛坐了一會兒,就聽見灌木叢的另一邊傳來幾個女子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


    兩人沉默半晌,對望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沈遇樂笑著站起來,拉著司徒盈袖的手,從小涼亭走下去,繞過灌木叢,來到對麵的一片花圃前,笑道:「是張家的姐姐們,咦,陸家的姐妹,王家的姐妹,還有唐安侯府的姐妹都在這裏了!」


    這些姑娘都認識沈遇樂,紛紛過來跟她打招唿。


    沈遇樂向她們一一問好,又把司徒盈袖介紹給她們:「……這是我大表姐盈袖,今兒的酒席就是為了她和她弟弟。」


    這些人都是三侯五相家的姑娘們,不管對司徒家有什麽看法,司徒盈袖都是沈大丞相的外孫女,而且這些人也知道她是長興侯府世子的未婚妻,忙紛紛跟她見禮,拉著她的手說話,十分親熱。


    司徒盈袖也笑著跟她們打招唿,做足了禮數。


    寒暄之後,這些姑娘們才三三兩兩散開,跟自己熟悉的朋友在一起玩。


    因人不少,司徒盈袖和沈遇樂跟陸家的幾個姑娘在一起說話,也很熱鬧。


    張家的姑娘多,跟唐安侯府的姑娘們最熟悉。


    她們就在司徒盈袖她們不遠的地方,笑聲、說話聲不時傳了過來。


    因張三小姐就在那邊,還有,「謝五公子」的名頭,不時從那邊傳了過來,司徒盈袖的耳朵忍不住豎了起來,留神聽她們說話。


    「我們家三妹啊,早就有主了。才氣最高的謝五公子,就是我們三妹的乘龍快婿!」


    「大姐你胡說什麽?!」張貞琴不滿地啐了一口,「還沒放定呢,你倒是就急著把人家說成咱們家的女婿了。」


    「咦?還沒放定?我聽說不是已經過了大禮嗎?」唐安侯府的一個姑娘詫異問道。


    「誰說的?」張貞琴急了,「你可別信!沒有的事!」


    「張三小姐別害臊啊!謝五公子多好的人,你要是不要,我要!」唐安侯府是武將出身,小姐們大都比較直爽彪悍。


    張貞琴撇了撇嘴,拖長聲音道:「你要喜歡,就托媒人上門去說親啊!關我什麽事?」


    另一邊的姑娘見快要吵起來了,忙岔開話題道:「對了,昨兒武舉剛剛結束,聽說今年的武狀元姓餘,名不見經傳,但是功夫厲害得很,不論弓馬,還是拳腳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


    「是呢!我昨天跟著我大哥偷偷出去溜了一眼。那武狀元生得高大威猛,很好看呢。我大哥說,這十幾年,就今年的武狀元生得像個人樣兒!」


    張貞琴聽得目不轉睛,悄聲問道:「是個年輕人?」


    「是啊。尚未娶妻,是個孤兒,依附親族長大,聽說萬寧侯府有意要招贅他……」


    張貞琴的大姐張貞儀迴頭,對自己的妹妹張貞靜眨了眨眼,低聲道:「……這個武狀元,倒是三妹一心仰慕的那種人呢。」


    張家的姐妹都曉得,張貞琴喜歡的人,是武功蓋世的英雄好漢,不是吟詩作賦的才子郎君。——不過拜張三小姐的姐妹們所賜,今日之後,大概東元國京城的貴女都曉得張家三小姐心儀的郎君是什麽樣兒了……


    司徒盈袖聽得直皺眉頭,正要起身說話,眼角的餘光一閃,她瞥見一襲月白色的長袍從那邊的灌木叢底下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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