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年南辰這麽說,年永明欣慰極了,直覺性的認為他理解自己不是有意而為之,在以理解自己的態度,不想自己因為這些事兒繼續心裏不舒服。


    隻是他不清楚,年南辰隻是不想他一味的自責,影響了身體,才語氣像是理解他的說了這些話。


    定了定神兒,年永明再抬眼去看年南辰的時候,哽咽著嗓子,開口,「我……我想見見慕晚!


    他是真的打從心底裏想要見一見喬慕晚,相比較自己的兒子而言,自己最不起的,就屬喬慕晚那個孩子了。


    她父母的悲劇,可以說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


    聽到自己的父親說要見喬慕晚,年南辰皺了皺眉頭兒。


    打從知道自己和喬慕晚之間,有一層沒有血緣關係存在的「堂兄妹」關係,他覺得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有了很微妙的變化。


    如果說自己之前是因為不知情而對喬慕晚有好感,現在可以說多了一層與愛情無關的親情。


    而這種感情對年南辰來說,更加難能可貴……


    見自己的眉頭有皺起來跡象,年永明心裏隱約作痛著。


    「南辰,你不願意幫我找慕晚過來嗎?」


    「沒有!」


    年南辰搖頭否定,倒不是說他不想替自己父親找喬慕晚過來,隻是他覺得,喬慕晚……未必想見自己的父親。


    說白了,這樣一個手染上了她父母鮮血的劊子手,有誰願意見呢!


    不想讓自己父親因為這件事兒陷入到傷心的境地裏,他沉思了一下,點頭兒應允了。


    「我一會兒去聯繫她!」


    ————————————————————————————————————————————————————


    喬慕晚接到年南辰打來的電話時,正拿著買來的早餐,送給在休息室裏的藤家人。


    看了眼手機號碼,她眉心微擰。


    厲祁深看到喬慕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走了上去。


    「誰來的電話?」


    沒有隱瞞厲祁深的意思,喬慕晚貝齒咬了下唇瓣,把手機遞了上去。


    厲祁深晦暗的眸,在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年南辰」三個字,他並沒有過多的反應,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他會打這個電話過來。


    再抬起頭看向喬慕晚的時候,他的眼底,瀲灩了一大片水漾般的溫柔。


    「你去接電話,這裏有我就行!」


    見厲祁深都這麽說了,喬慕晚再沒有什麽猶豫,點了頭兒,捏著手機,出了休息室。


    ————————————————————————————————————————————————————


    到了外麵,喬慕晚心緒平靜接了電話。


    電話被接通,第一次,年南辰沒有用強勢的態度和喬慕晚說話。


    「我……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沒有別的意思,我……他想見見你!」


    也不知道是自己太久和喬慕晚之間沒有過接觸了,還是因為自己至始至終都不想喚自己父親一聲,亦或者還是怎樣,他的聲音,異常的艱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似乎帶著思索。


    像是生怕喬慕晚會拒絕自己,不肯見自己的父親,年南辰在說完剛剛的話以後,就補充了一句:「他得了腦瘤,有極大的可能……所以,他很想見你一麵!」


    「腦瘤?」


    聽到年南辰對自己說了這樣兩個暗色調的字眼,喬慕晚下意識的蹙起了眉頭兒。


    「嗯,昨天被送來醫院那會兒,院方確認了他是顱內長了一顆0.8公分的腦腫瘤,而且……是惡性的!」


    天吶!


    聽到年南辰告訴自己這樣可怕的實情,喬慕晚不可置信的手掩住唇。


    原來,年永明昨天會突然那個樣子,是因為患了腦瘤的原因。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見他,但是他很想見你,所以,我……」


    不等年南辰低聲下氣的準備把「我求求你見他一麵」的話說出來,那邊,喬慕晚檀口掀動,先他一步出聲。


    「我沒有不想見到他!」


    年南辰:「……」


    長籲了一口氣,喬慕晚壓下自己對年永明心底莫名的心酸感覺,迴了他。


    「年老先生在哪個病房?」


    ————————————————————————————————————————————————————


    喬慕晚在迴到房間裏的時候,厲祁深正好把東西遞給藤少延,準備出來找她。


    兩個人碰了麵,喬慕晚見到厲祁深,攪了攪手指。


    「我要過去年永明老先生那邊一趟!」


    對於喬慕晚的話,厲祁深並沒有什麽意外掛在臉上。


    他早就已經料想到了年永明會見上喬慕晚一麵,隻是沒有拿捏準時間罷了。


    「我和你一起過去。」


    「不用!」喬慕晚搖頭否定。


    知道厲祁深在擔心自己,她莞爾。


    「他都已經顱內長了一顆惡性腫瘤,還能對我有什麽威脅嗎?」


    聞言,厲祁深挑了下鋒朗的劍眉。


    年永明顱內長了一顆惡性腫瘤?


    俄而,他薄厚適中,xing-感的薄唇,輕輕掀動——


    「不是還有一個年南辰!」


    喬慕晚:「……」


    很顯然的言外之意,年永明對你不會有什麽威脅,不代表年南辰不會。


    畢竟兩個人沒有什麽血緣關係,年永明當初敢那麽信誓旦旦的要喬慕晚嫁給年南辰,看上的不就是兩個人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就算是兩個人在一起了,也沒有什麽所謂的顧及存在。


    「你忌諱他做什麽?我和他又沒有什麽的!」


    「你不代表他,你和他沒有什麽,不代表他不想和你有什麽!」


    喬慕晚:「……」


    ————————————————————————————————————————————————————


    喬慕晚到年永明病房的門前時,厲祁深剛好手機裏進來了電話。


    厲祁深看了眼手機後,看向喬慕晚,「你先進去,我就接個電話!」


    說著話,厲祁深捏著手機,抬腳,往另一方向走去。


    看厲祁深離開,喬慕晚再收迴目光,深唿吸了一口氣,敲響了年永明病房的門。


    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開門的不是年南辰,而是臨時找的看護。


    看到開門的人不是年南辰,喬慕晚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忡,再恢復神情時,對看護禮貌的頜首。


    「你好,我找年永明老先生!」


    一聽到門口那裏傳來一道柔柔婉婉的女音,年永明趕忙出聲。


    「是慕晚來了嗎?是慕晚嗎?」


    從昨天晚上他醒了以後,就一直在想著要見到喬慕晚,現如今,他等到了,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


    聽到了年永明在喚自己的聲音,喬慕晚斂了斂睫羽,走上前去。


    「年老先生!」


    一句恭敬的輕喚,讓年永明心裏有說不出的心酸。


    本來,她對他不應該這樣的,他是她的叔叔,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和藤家人一樣親近的親人,可是偏偏她對自己的態度,恭敬卻疏離,明顯是在和自己拉開距離的表現。


    隱忍住心裏悲慟的感覺,畢竟,喬慕晚肯來見自己,自己應該開心才是。


    「來慕晚,坐這裏!」


    指了指自己病chuang旁的座椅,示意喬慕晚坐下來,知道她懷孕的關係,根本就不適宜久站。


    沒有推脫的意思,喬慕晚應了聲以後,坐了下來。


    喬慕晚剛坐下,年永明唉聲嘆息的聲音,就有氣無力的傳來。


    「慕晚,我知道,你一定很怨我,更不理解我,但是,我不怪你,畢竟發生那麽多的事情,換做是誰都不可能大度的把這些事情看得雲淡風輕!」


    有很多的話,年永明很早就有想過要和喬慕晚說,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再加上他自己作祟心裏的作怪,很多事情,他就壓了下來,不曾對喬慕晚說。


    但是事情敗露了,昨天他醒來之後,想了很多,還是決定不管喬慕晚原諒不原諒自己都好,他一定要把自己該說出口的話,都說出去。


    不然,他也會和邵萍一樣,帶著自責內疚的心理,很有可能,直接帶著進去了棺材。


    聽年永明的話,喬慕晚沒有否定。


    她不是聖母,做不到現如今這樣的情況,自己還對年永明報以微笑的態度。


    見喬慕晚沒有吭聲,年永明知道她心底裏有怨,就繼續自怨自艾著。


    「慕晚,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所以我很清楚,不管我說些什麽,都無法掩蓋我曾經犯下的錯誤,但是慕晚,我真的……真的很懊悔當初做下的錯事兒!」


    曾經,他虛榮心作怪的原因,想過不要把這些事情公之於眾,就包括自己的妻子,都不可以揭露自己,所以,他喪心病狂的把自己的結髮妻子推下了樓梯。


    還有邵萍,為了找到一個替罪羊對當年的事情做一個了結,他選擇了沒有和邵萍說真正的原因,讓她替自己背黑鍋的承受這一切。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覺得一切都天衣無縫,卻忘記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自己的事情,還是破敗了,一切的一切,還是公之於眾了……


    「我是不幸的,所以我很清楚沒有父母在,是怎樣的一種無措和無助!」


    「既然您清楚,又怎麽能做出來那些事情?」


    喬慕晚質問著,眼眶有些濕潤。


    想到自己曾經的那些遭遇,真的是灰色的,不著一絲光亮的。


    雖然自己的養父母對自己很不錯,但是養父母終究是不如親生父母,自己還是受到了很多的白眼,尤其是在福利院那裏生活的那段時間,對她來說,簡直是這一生最糟糕的記憶。


    聽得喬慕晚聲線的都在顫抖的質問,年永明說不出來任何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


    「慕晚,對不起,除了對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喬慕晚抬手,將自己眼眶中隱隱閃爍的淚珠,抹了下去。


    一句「我是不會原諒你的!」,讓年永明的心髒,就像是被撕裂開,再往上麵撒了一把鹽一樣的鑽心撓肝的疼著。


    「慕晚,你就算是不會原諒我,我還是要把我對你說的話,都說給你聽!」


    斂住了自己的情緒,年永明不再讓自己聲線顫抖,用唾液潤了潤嗓子。


    「我已經找了年氏的代理律師,讓他擬定了一份財產帳目,然後過繼到你名下的文件。我沒有別的意思,年氏本就應該是你父親的企業,我不過是害了他,又霸占了本該屬於他的公司罷了,所以,我要把公司還給你!」


    說著,他拿出來一份文件。


    「你在這份文件上麵簽字就好,這裏麵有年氏的股份,還有幾處國內外房產,以及銀行存款,隻要你簽了字,文件就生效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就會重新都歸屬到你的名下!」


    喬慕晚:「……」


    「本來,我當初讓你嫁給南辰,就是為了讓你名正言順的擁有本該屬於你的財產,隻不過心裏有那麽點自私,我沒有娶到你的母親,所以我想讓南辰替我完成我的夙願,讓他娶了你,隻不過……嗬嗬,事情似乎有些可笑!」


    年永明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本以為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一開始不接受喬慕晚,但是時間長了,與她接觸的時間久了,自己的兒子就會接受喬慕晚了。


    不想,這裏麵,橫空出世了一個厲祁深,讓一切都改變了。


    就包括最後自己的兒子喜歡上喬慕晚,自己還在其中極力幫襯,都無力迴天了。


    聽年永明這麽說,喬慕晚把目光落在了文件上麵。


    伸出手,她從年永明的手裏,拿過來,翻開。


    隨意的在文件上麵,大致的瀏覽了起來,喬慕晚看著上麵涉及到的關於年家的一切一切,眉心蹙緊著。


    這一切,本來應該是屬於自己父親,不過世事無常,成了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二叔」的了。


    文件看到最後,喬慕晚在看見「財產全部轉移到喬慕晚小姐名下」的字句時,好看的菱唇,抿了抿。


    「我迴拿迴來本屬於我父親的一切,不過,這麽多年您對年氏的貢獻也不小,我還是會讓出來一半的股份給您!」


    如果說當初年家的公司沒有人接手,指不定早就已經宣告破產了。


    雖然年永明不見得把年氏管理的有多好,但是至少讓年氏還在鹽城存在,單單從這一點兒,她還是覺得從公平的角度上來看,分給年永明一半的股份。


    說著話,喬慕晚拿起旁邊的簽字筆,在關於股份轉讓那裏,進行了修改。


    「這份文件,讓律師重新草擬,我覺得可以了,我會簽字的!」


    說完話,她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年永明目不轉睛的看著喬慕晚的動作,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感覺湧動著。


    果然,自己沒有看錯人,自己眼前的這個喬慕晚,是自己哥哥,和自己最深愛女人的孩子,她完全繼承了他們兩個人的優良品質,所有的事情,都設身處地的替別人著想著。


    關於財產轉讓的事情,喬慕晚自認為處理的很清楚了,就站起身,沒有再繼續留下來的打算。


    「年老先生,您身體不好,您休息吧,我不打擾您了!」


    說著話,她邁開步,就往門口那裏走去。


    見喬慕晚抬腳離開,年永明目光一下子就隨著她的身影轉移了。


    「慕晚!」


    年永明開口,叫住了她,然後看到喬慕晚頓下了步子,一時間找不到什麽該說的話,尷尬的舔了舔唇。


    「孩子、你肚子裏的孩子,幾個月大了?」


    不解年永明為什麽突然問了自己關於自己肚子孩子幾個月大的事情,喬慕晚沉吟了下思緒,還是迴答了。


    「已經六個月大了!」


    聞言,年永明笑了笑,他再看向喬慕晚時,道——


    「早點和祁深結婚吧,我……我想參加你的婚禮!」


    年永明就像是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身體情況很糟糕,可能活不長了,所以他在餘下的時間裏,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一定要在喬慕晚結了婚,看她倖幸福福的嫁給厲祁深,再離開。


    沒想到年永明會說這樣一句話,喬慕晚斂下睫毛,顫了顫纖長濃密的睫羽。


    「您好好的養身體,婚期定下來了,我給您下喜帖!」


    聽喬慕晚這麽說,年永明咧開嘴,會心的笑了。


    「慕晚……謝謝你!」


    ————————————————————————————————————————————————————


    邵萍搶救室燈熄滅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接近五個半小時的搶救,幾乎耗竭掉了醫生的全部精力。


    雖然邵萍再度逃離了死亡的魔爪,但是此次她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尤其是,因為耽誤了治療的原因,癌細胞,已經蔓延全身……


    「什麽?蔓延全身,已經沒有辦法兒手術了?」


    聽到忙了五個半小時的醫生,說邵萍身上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厲錦江難以置信的搖晃著頭兒。


    「怎麽會?這怎麽會呢?」


    他不信,要知道,在前不久他還有和醫生說關於邵萍的事情,醫生那會兒告訴自己,說邵萍的情況,要是做手術,還是有治好的可能的,隻是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裏,癌細胞已經遍及了全身的每一個器官。


    「厲老先生,我這麽和你說吧,患者被送來醫院這裏的時候,因為可能是受了刺激的原因,她已經出現了心髒衰竭的現象,我們院方是採用了心髒復甦,邵萍女士才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心髒衰竭和癌症兩方麵的原因,邵萍女士,活不久了!」


    一句「活不久了!」,讓厲錦江的身體當即就顫了顫。


    他太清楚醫生傳遞給自己的訊息了,邵萍活不久了,也就是說,自己終究是沒有機會補償她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髒,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剜割了一樣,有一大塊的傷口,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讓自己沒有了知覺。


    就在厲錦江陷入到自我世界的麻木狀態中,邵昕然突然從外麵破門而入。


    「我媽怎麽樣了?她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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