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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不是還有手中的槍,腰間的刀麽?那是幹什麽用的?”連子寧聲音森冷的像是凝結成冰:“我會讓楊滬生帶著騎兵衛和你一起去,此次行動,你做決定,楊滬生為輔!加起來六千五百餘精銳,哪個生女真部落能擋得住?隻怕他們全族都沒有這麽多人吧?你想他們陳以利害,若是老老實實的遷過來也就罷了,若是有那不老實的,也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努爾哈赤,你能做到麽?”


    “能!”努爾哈赤也站起來,大聲道:“請父親大人放心,孩兒定然不負您所托!”


    出乎連子寧預料的,這個過程注定血腥的行動,並沒有引起努爾哈赤的抵觸情緒,相反,他還很有些躍躍欲試。


    這就是連子寧所不知道了,就跟蒙古草原上那些部落一樣,野女真之間互相也有仇殺,而且殺的還都很是慘烈。


    內鬥,在哪裏都不會少。


    在接下來幾日,努爾哈赤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準備,楊滬生沒有辜負連子寧的器重,不過一天時間就把騎兵衛的架子給搭了起來,然後立刻投入了訓練之中。


    而這時候,另外一邊的戰事,也開始了。


    戰火,重新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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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聲巨響傳來,遠處傳來一陣房屋倒塌的轟隆隆的聲音,巨大的重量砸在地上,讓厚重的地麵也微微一震。


    其間還隱隱的夾雜著人瀕死之前的慘叫,痛苦的呻吟聲,還有嚎啕的哭聲。


    這種種聲音夾雜在一起。卻不能引起廳中眾人的任何一分動容,他們還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目光呆滯,若不是偶爾翻一翻的眼皮和胸口那微微的起伏,還以為他們都是死人。


    這裏是考郎兀衛原先的知縣衙門。現在的城主府大廳。


    大廳裏麵依舊是往日的富麗皇堂,但是氣氛卻是沉悶的幾乎要凝滯。


    “轟!”又是一發炮彈,這一次卻是就落在了左近,大廳都被震得一陣簌簌顫抖,天花板上的土抖抖的掉下來。


    終於。坐在最上首的曹忭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一拍麵前的桌子,掃視了一圈兒,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像是一頭餓極了的狼。閃爍著噬人的兇光。


    曹忭怒吼道:“怎麽都不說話了?啊?一個個平時不都是口若懸河。誇誇其談麽?怎麽事到臨頭,都他娘的成了縮頭烏龜,跟老子在這兒裝什麽大瓣兒蒜?再不說話,有一個算一個,老子把你們全都給宰了!”


    廳外的侍衛聽到他的怒吼,立刻刀劍出鞘。走到廳門口。


    一陣“噗通”‘噗通’的響聲,廳裏的人跪倒一片。


    最前麵的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當下便是烏青一片,他哭號到:“大人啊。大老爺,不是咱們不說話,實在是無計可施啊!武毅軍圍城數月,城內早就已經糧食耗盡,除了大人您的士卒之外,餘者,就連老朽這些幕僚,也隻能每天吃一頓幹飯,剩下兩頓,隻得喝一些清粥熬著,實不相瞞,適才老朽從家中過來的時候,老朽那才兩歲大的小孫兒,已經是餓得不行了!”


    他咽了口唾沫,繼續道:“若是僅僅如此,還則罷了,古往今來,圍城數年者亦有之,想當年安慶緒兵困睢陽,城內糧盡,城守張巡殺自己美妾,以饗士卒。又有昔年五胡十六國,大夏國主赫連勃勃蒸大米為磚,足夠城中百姓軍民吃用三十餘年,後慕容氏圍城城雖破,實非人之罪也!又有……”


    這老頭子整個人都快被震傻了,說話也是語無倫次起來。


    “夠了!”曹忭臉色越來越陰沉,終於狠狠的一巴掌排在扶手上,猙獰笑道:“老子沒有米磚,也沒糧食,你是不是想讓老子把自己的美妾殺了,給你們吃啊?啊?是不是,老東西?”


    “不是,不是……”那老者趕緊分辨,神智也清醒一些了,道:“老朽的意思是,那武毅軍圍城也就罷了,卻從十餘日之前,便開始炮擊城池,他們的炮打的又準又狠,現在西門已經被打的殘破,靠近城牆較近的所在,已經是一片狼藉。本來那炮也打不著咱們這兒的,可是三日之前,炮擊的射程突然大了許多足足增加了一裏有餘,如此一來,城中已經再無安全之處,在哪兒都能被砸到。而且老朽使人把那炮彈取來查看了一番,那炮彈個頭兒增大了不少,顯然是武毅軍運來了更大更強的火炮。”


    他卻是蒙的沒錯兒,軍器局加班加點製造出來的五十門中樣佛郎機炮都運到了這裏,把考郎兀衛當成了炮擊的訓練場。


    “城中已經沒有安全之出?”曹忭神經質一般的挫了挫牙,嘿然道:“我這兒怎麽就沒被擊中過?”


    那老頭兒偷看了他一眼,囔囔道:“大人恕老朽得罪,您看除了衙門,周圍那些建築都是被擊中了不少,緣何單單您這兒沒有被砸中,依老朽看,人家武毅軍不是打不中,是不想打!”


    曹忭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隻不過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就像是一個自以為很隱秘的傷疤,此時被這老者一揭開,立刻是疼的寒心徹骨,同時惱羞成怒。


    他豁然站起身來,一張臉由於憤怒而變得扭曲,暴吼道:“來人啊,把這老東西給我拉下去,宰了!宰了他!抄他的家,給我殺他全家!”


    門口的侍衛轟然應諾,一擁而上,把老者給摁倒在地,那老頭兒生死關頭,倒也生出幾分膽氣來,高聲叫道:“曹忭,你現在殺了我,到了明日,便要被活生生炸死!咱們走著瞧……”


    這句話像是一柄大錘。重重的砸在曹忭的心頭,他整個人瞬間呆若木雞。


    那老者被侍衛們拖拽著往外扭送,口中罵聲猶自不覺,廳中其他人戰戰兢兢,沒一個敢開口說話的。


    曹忭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擺擺手:“放了他!”


    幾個侍衛還愣著。曹忭怒吼道:“我說,放了他,都聾了麽?”


    幾個侍衛趕緊把人放開。


    曹忭以手扶額,有氣無力道:“章老,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那老者名叫章美中,是曹忭的首席幕僚,當初曹忭還是大明朝的順臣的時候便跟著他了,兩人感情可稱是深厚,剛才曹忭也著實是急昏了頭。才那般暴怒。想要殺人。


    章美中緩緩道:“武毅軍的目的,咱們都看在眼裏。西門都給炸殘了,他們還不打!他們這般轟炸,無非就是一個目的,逼迫咱們投降,這樣一來。他們減小了損失,同時也可以最大限度的接受城中的百姓軍民。可悲的是。咱們明明知道他們的如意算盤,卻隻能按照人家算計的走下去。”


    “而今之計。隻有降了!”


    “隻有投降?”曹忭淒然一笑,心中滿是悲涼,仍舊不死心的問道:“沒有別的法子了麽?”


    章美中沉默不語。


    曹忭仰天一聲大吼,吼聲中有不甘,有憤懣,有怨毒,更多的,則是一種無奈。


    他不甘心,剛剛獨占一地,作威作福了幾個月,這幸福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怎麽會甘心?


    但是他其實心裏也明白,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


    他手下有兵,有足足六千昔日精銳的邊軍,戰鬥力保存的都算不錯,便是麵對聲名在外的精銳武毅軍,也是有一搏之力。


    當初武毅軍圍城的時候,他可以出城迎戰,但是他選擇了退避。後來武毅軍剛開始炮擊的時候,他也可以迎戰,但是他仍舊選擇了退避。一退再退之下,現在還能迎戰麽?


    他不敢,因為他知道,這些兵,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有了他們,自己無論去到哪裏,都有和人討價還價的資本。


    一個將軍,手底下沒了兵,就屁都不是一個。


    他臉上一陣陰晴不定,心中在權衡利弊,終於是咬咬牙,心中暗道:“武毅軍勢大,且先投了他,反正有兵在手,老子就還是草頭王!”


    他站起身來,道:“章老,你且代本官去城外的武毅軍大營走一遭,探問他們,條件如何?”


    章美中苦笑一聲,道:“大人有令,老朽自然不敢不從,但是您心裏頭是怎麽想的,可能跟老朽言說一二,要不然老朽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啊?”


    曹忭心中一番計較之後,道:“地盤兒可以不要了,但是軍權,必須保留!我這六千人,一個都不能少!”


    他自信一笑:“武毅軍也怕我們狠下一條心來跟他們硬幹,大小不過是個名分罷了,他們定然是會應允的。嘿嘿,這可是跟那些女真人學的,朝廷勢大就歸順朝廷,朝廷不行了就揭竿而起。每次朝廷不過是斥責一番而已,還會給他們大把大把的好處。這些官兒們,要的不過就是個麵子而已!咱們降了,他們也好有個交代。”


    章美中沉吟片刻,道:“大人所言甚有道理,不過,老朽還有一計可助大人。”


    曹忭急切道:“你說!”


    “何雲雁!”章美中緩緩吐出是三個字:“咱們收容何雲雁,武毅軍定然也頗為的惱火,咱們若是把何雲雁拿了獻給武毅軍……”


    曹忭一聽大是有道理,立刻點齊了上前兵馬,親自去捉拿何雲雁。


    結果讓他大為惱火的是,這邊還沒到,那邊何雲雁便得到了消息,帶著自己的三百虎豹騎殺出了重圍,從南門衝殺出去,不知去向了。


    曹忭狠狠的發了一通火,把那負責看守何雲雁的百戶活生生給鞭死,然後事情已經無法改變。


    正德五十二年三月初七,叛將曹忭派人打白旗,出北門請降。


    熊廷弼不敢擅專,派人請示連子寧。


    三月十一,連子寧手令傳來,曹忭麾下邊軍裁撤至五千六百人,自成一衛之規模。勒令曹忭所部三日內出城投降,軍隊五日內前往喜申衛整編。若是逾期未至,必殺無疑雲雲……


    手令所到當日,曹忭率軍出城投降。


    至此,喜申衛地麵最後一支叛軍也被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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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的大森林,樹於樹之間。並不是多麽的密集,但是一眼看去,卻是無邊無際,直若茫茫瀚海一般。


    這裏最多的就是鬆樹和白樺,兩種都是極為高大的樹木。一棵棵鬆樹也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像是寶塔一般屹立,普遍都有三四十米高,樹幹的直徑超過兩米,密集的鬆針一叢叢。一簇簇的。


    白樺的葉子早就掉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看上去要比那些鬆樹苗條纖細許多,白色的樹皮上麵有的剝落下來一塊一塊的,露出片片灰色,像是年久失修的牆壁。


    現在已經是三月多了,放在後世。已經是過了清明,林間厚厚的積雪早就已經消融。地上甚至已經露出了些許的綠色。


    地麵並不平整,但是也不陡峻。是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這種地形,在東北在平常不過,東北大平原號為平原,卻和江南以及華北平原並不一樣,實際上是由連綿不斷的低矮丘陵組成的,若是在高空看去的,就會看到那波浪一般的起伏。


    清晨的陽光照進來,地麵上的枯枝敗葉還有些潮濕。


    前麵不遠處就是一道寬闊的河流,河岸低緩,林間山上積攢了一個冬天的積雪都已經融化,使得河水的流量大增,發出洪亮的聲響,從東北向西南流淌,在一百八十裏開外,將會匯入阿速江。


    密林寂靜,隻聞水聲、風聲、鳥鳴聲。


    一隻釘著厚厚的蹄鐵的馬掌重重的踩在地上,碾碎了下麵的枯枝敗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打破了林間的寧靜。


    一匹東北特產的高頭駿馬從緩緩行出來,速度並不快,那戰馬意態甚是休閑。在這林間想快也快不了,到處都是樹木。、


    努爾哈赤穿著連子寧賞賜給他的白銅戰甲,靜靜的坐在馬上,眼睛盯著前方。


    他體格太高大,這戰甲也是連子寧吩咐軍器局特意打造的,通體是用白銅混合著這個年代純度最高的精鐵打造而成,堅固非常。戰甲是板甲的樣式,胸鎧,肩甲,腿甲等等,一應俱全,腦袋上帶著兜鍪,隻露出一雙精光湛湛的眼睛。


    戰甲是表麵閃現著內斂的白金色,上麵在關鍵部位還有的細密的鎖子甲褳連接,堅固而不失華貴。在野女真部落,這樣的一副鎧甲,價值相當於三倍重量的沙金。


    他策馬緩緩而行,而在他身後,是五百身穿棉甲,馬上掛著長矛,手中握著狼牙棒或是鐵骨朵,後背上還背著修長燧發槍的伊爾根覺羅部野女真勇士。


    和一個月前剛剛歸順連子寧的邋遢落魄比起來,現在他們可說是武裝到了牙齒。


    再往後麵,則是無數隱藏在密林中的騎士,他們策動著胯下的戰馬,沉默的前行著,除了戰馬踩斷枯枝敗葉發出的聲音和偶爾的嘶鳴聲,整個隊伍很是安靜。


    往後看去,人海一般,直若無窮無盡。


    到達河邊之後,努爾哈赤上下觀察了一番,停住了戰馬,他高高的舉起了手,身後的野女真騎兵也都隨之停下。隨著一聲聲低聲的號令,後麵的大部隊也停了下來。


    整個過程,並沒有發出很大的響聲,顯示了這支部隊良好的紀律性。


    過了一會兒,後麵的騎士讓開一條道路,楊滬生策馬來到努爾哈赤身邊,道:“怎麽停住了?”


    努爾哈赤指著前麵那條河道:“楊大人,過了這條河,再往前麵行進三裏,就是鬆卓董鄂部的所在了。”


    楊滬生皺了皺眉道:“說仔細一些。”


    努爾哈赤道:“這董鄂部,主要就分布在附近百餘裏方圓之內,一共大約有七千餘人,分成大大小小六七個部族,都是屬於董鄂部。而這鬆卓董鄂部,就是董鄂部中最大的一支,有四千餘人,能打仗的男丁超過一千五,不但在董鄂部,就算是在整個野女真中也是數得著的大勢力。”


    “鬆卓董鄂部,居住的地點就在不遠處的鬆卓湖畔,咱們前麵這條河,就是注入鬆卓湖,然後穿湖而過,流入阿速江。鬆卓董鄂部前麵是浩瀚的鬆卓湖,背後是一座山丘,不算高,卻也有數十丈高,他們的部落就建在那山坡上,地形很是險要,易守難攻。”


    努爾哈赤細細的為楊滬生解釋了一番。


    楊滬生一針見血的問道:“是打還是撫?”


    “這鬆卓董鄂部在附近的小部族中很有影響力,所以下官把他選為第一個目標,而這鬆卓董鄂部素來和熟女真親善,一心想要歸順他們,當初下關的伊爾根覺羅部被偷襲,就是他們派的向導!所以下官,這個一定要打!隻要是能把他打下來,那周圍的小部落,都不在話下了。”


    努爾哈赤說著,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顯然拿鬆卓董鄂部開刀,絕對是夾雜著泄私憤的意思,不過他直言說出來,倒也是爽快。


    楊滬生心中一動,想起了那一日大人把自己獨自招入府中,說的那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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