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哥兒,這裏怎麽這麽多太醫?咦,還有醫館和藥堂的大夫。戟哥兒,到底是怎麽迴事?仁心郡主呢?仁心郡主是怎麽說的…”


    安遠侯老夫人之前因為昏迷的原因,一直躺在元世傑房間的軟塌上。她現在醒來,不僅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好消息,反而聽到一個她怎麽都沒法相信的壞消息。


    她環顧四望,一顆心卻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鄭諾所說的話。“如果,元世子七天之內沒有醒過來的話,隻怕…隻怕以後再難清醒過來…”


    難道,她的孫兒居然連施針救醒了雲昭帝的鄭諾都沒有辦法了嗎?


    “外祖母,諾兒她…她迴府去了…”


    看著老夫人焦急又惶然的神情,雲戟很是不忍心。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元世傑的“苦肉計”無疾而終…


    “是啊。王爺,你們怎麽忘了仁心郡主?也許仁心郡主的‘迴春針法’可以讓世子爺清醒過來也不一定…”


    聽到安遠侯老夫人和雲戟提起仁心郡主鄭諾,莫太醫的眼睛一亮,忍不住插嘴說道。


    “侯夫人,王爺,既然仁心郡主也替元世子診治過,不知仁心郡主是怎麽說的?說實話,從元世子的脈象裏看,元世子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我等…我等實在診斷不出,元世子為什麽總是清醒不過來?”


    同濟堂的那名資曆最深的老大夫也開口了。


    他做了一輩子的大夫,見識過各種各樣棘手的病症。可是,像元世傑這樣什麽都檢查不出,但是不管怎樣都無法清醒的症狀他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傳聞,仁心郡主鄭諾的“迴春針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一直很想見識見識…


    “戟哥兒,你老實告訴老身,仁心郡主她為什麽會突然迴府?是不是…是不是她不願意替老身的孫兒看診?”


    安遠侯老夫人是清楚元世傑的心思的。


    同時,她也清楚,隻怕鄭諾鄭芸也都是清楚元世傑的心事,並且樂見其成的。


    但是,因為元世傑的母親方氏堅決不同意,並且積極的替元世傑相看別的世家姑娘。她以為,是鄭諾替自己的姐姐抱不平,所以不願意替元世傑診治…


    “外祖母,關於這個問題,您該問問舅母…”


    雲戟不想說元方氏的閑話。


    更何況現場還有這麽多太醫以及醫館藥堂的坐堂大夫在這裏。他想要維護鄭諾的名聲,但是卻不能自己開口…


    雲戟的話直接將所有人的視線都成功的引到元方氏的身上。


    尤其是眾太醫們,他們都可是親眼見識過好幾次鄭諾那神奇的“迴春針法”的…


    所有藥堂醫館的坐堂大夫也眼巴巴的盯著元方氏。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想著和眾位太醫們一別苗頭的話,現在卻隻想著可以趁早脫身。元世子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妙…


    他們是想著要名利雙收。但是,那是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現在這種情況明顯已經超出了他們力所能及的範圍…


    “阿娘,仁心郡主…仁心郡主是被媳婦趕…趕出府的…”


    見這麽多人的視線灼灼的盯著自己,元方氏心裏莫名的一慌,覺得自己也許真的做錯了什麽。但是,很快,她心裏的火氣不甘甚至不懣就占了上風…


    “阿娘,當時您也聽見了。仁心郡主她…她詛咒傑哥兒,她說傑哥兒如果七天之內不得清醒的話,那就有可能永遠都清醒不過來。她…她還說,還說咱們的傑哥兒是自己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阿娘,您說,傑哥兒還這麽年輕,他會是自己不想活了嗎?她這…這不是詛咒是什麽?”


    元方氏一開始還覺得理直氣壯的厲害。可是,在老夫人漸漸嚴厲冰冷的目光下,她的聲音漸漸的低了,然後終於忍不住的開始解釋起來…


    “老夫人,侯夫人,請恕老夫醫術淺薄,實在診不出元世子得的究竟是什麽病。老夫慚愧,告辭。”


    元方氏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當她說起鄭諾所說的那些話的時候,整個起居室的所有的大夫們都下意識的鴉雀無聲。所以,元方氏的話卻是清清楚楚的聽在他們的耳朵裏。


    原來是這樣…


    難怪…


    幾乎所有的太醫們心裏都湧出了這個念頭。而同濟堂的坐堂老大夫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卻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立馬提出“告辭”。


    在他聽來,鄭諾所說的那些話在普通不過。醫者將所有的情況都明確的告訴病人家屬,這是醫者負責任的表現。可是,在這位侯夫人的耳裏,這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變成了“詛咒”…


    仁心郡主是皇上親自冊封的郡主,更是未來的戰王妃。以她的身份都被這位侯夫人毫不客氣的說趕就趕走了。那麽,他們這些普通的大夫呢?說不定,在一個不經意間,他們這些普通的大夫不知那句話犯了這位侯夫人的忌諱,那等待他們的絕不是僅僅被趕出安遠侯府…


    說不定,還會因此惹來牢獄之災…


    甚至性命不保。


    想到這裏,同濟堂的老大夫第一個提出告辭。


    他當了一輩子大夫,眼看就要向東家提出辭呈,迴家享受天倫之樂。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出事…


    “老夫人,侯夫人,請恕在下等醫術不精,對世子爺的病情無能為力。在下等告辭…”


    有了同濟堂的老大夫的開頭,另外楚仁堂懷仁堂等的坐堂大夫都反應了過來,紛紛提出“告辭”…


    開玩笑,他們這些人平常可都是以同濟堂的這位老大夫馬首是瞻的。現在,連同濟堂的老大夫都提出了告辭,他們怎麽可能還傻傻的留在這裏,等著接受那位侯夫人的指責或者趕人嗎?


    沒看見元世子的情況越來越壞了嗎?


    “祁老大夫,張老大夫,你…你們怎麽能這樣不負責任?現在世子爺的情況越來越糟,你們怎麽可以甩手不管…”


    元方氏心裏正被安遠侯老夫人瞪的心虛不已…


    所以自然也沒想到,她這話一出口,京城所有的醫館藥堂的坐堂大夫都會提出告辭。她立刻就慌了,說話自然也就不太客氣起來。


    “侯夫人,不是草民等不負責任。實在是草民等學藝不精,無能無力。再說,這裏還有太醫院的諸位太醫們在,草民等實在不敢再繼續耽誤世子爺…”


    同濟堂的祁老大夫對著安遠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再次深深的一揖到底,神情懇切的開口。其他的民間大夫們也都跟著一起一揖到底,意思不言而喻。


    他們這是在請求安遠侯老夫人和侯夫人放過他們…


    見此情形,安遠侯老夫人的神情一黯,元方氏卻被氣得暴跳如雷…


    “你…你們…”


    她的一雙手顫抖的指著所有的民間大夫,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她不過是提起鄭諾之前說了些什麽不中聽的,讓她生氣難堪的話,這些民間大夫卻一個個的鬧著要“告辭”…


    這些大夫又沒親自見證過鄭諾的醫術,他們憑什麽這麽相信鄭諾的話?認定她的戟哥兒真的會如鄭諾所說的那樣,七天不醒來就真的再也沒有辦法醒來?


    他們這是拿著刀活生生的要挖了她的心啊…


    如果元世傑真的讓所有大夫都無能為力的話,她是不是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安遠侯府唯一的繼承人就這樣一睡不醒…


    “方氏,奉上診金,讓各位大夫們走吧。這麽多人擠在傑哥兒的起居室裏,傑哥兒即使沒事也要被圍得喘不過氣來…”


    看著元方氏依然一副拎不清的模樣,安遠侯老夫人不得不親自吩咐道。


    如果不是她自己要一意孤行,傑哥兒何至於變成如今這模樣?


    她不知道反思,卻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到別人的身上…


    先是鄭諾,現在是所有的民間大夫…


    “可是,阿娘,傑哥兒他…他還沒醒…醒來…”


    聽到安遠侯老夫人的吩咐,元方氏依然不願意放人。她現在放人,不是讓鄭諾那丫頭看笑話…


    她心裏悶悶的想到。


    “方氏,到底是傑哥兒的性命要緊,還是你世家夫人的麵子要緊?到底是傑哥兒的幸福平安要緊,還是你的自尊要緊?如果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的話,老身也不管了,隨你折騰…”


    “戟哥兒,扶老身迴昌輝院…”


    安遠侯老夫人怒極,卻不願在這麽多人麵前逗人笑話。她最後再深深的看了元世傑一眼,隻感覺到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是,外祖母。”


    安遠侯萊夫人一針見血的話讓元方氏的臉止不住的一陣青一陣紅,青紅相間間卻又啞口無言。倒是安遠侯元晉臉上出現了醍醐灌頂般的恍然大悟…


    他覺得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祁老大夫,張老大夫以及各位,這邊請…”


    元晉沒有再看元方氏一眼,反而一臉鄭重的對所有的民間大夫們開口。他開始還以為元方氏是為了傑哥兒的身體所以不願意放人,現在,被安遠侯老夫人一提,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元方氏之所以不肯放人,隻是在和鄭諾置氣…


    他甚是不明白,為什麽都到了這一步,她還要向鄭諾爭這口莫名的氣…


    “侯爺…”


    元晉陡然間散發的疏遠和冷漠讓元方氏驀地一愣,她很是不安的開口。可是。安遠侯元晉再沒有看她一眼,隻是禮貌的親自將所有的民間大夫送出了元世傑所居住的翠竹苑。


    所有的民間大夫都領了一個厚厚的封紅,匆匆的離開了安遠侯府。


    至於那個厚厚的封紅,他們並沒有推辭。常年出入富貴人家後院的他們自然知道,那個厚厚的封紅並不是所謂的“診金”,而是“封口費”…


    關於安遠侯府今晚所發生的一切,他們自然選擇爛在肚子裏…


    夜已經深了,剛剛還熱鬧非常的翠竹苑現在卻一片清冷。元晉送走了所有的民間大夫,又做主將所有的太醫都送迴了他們各自的家裏。當然,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留了一名太醫守夜…


    元方氏看著空蕩蕩的翠竹苑,看著滿室的寂寥和清冷,忽然悲從心來…


    她這麽優秀的兒子,難道就要一輩子永遠這麽睡下去?


    “傑哥兒,求求你,快點醒來。隻要你能夠醒來,你想娶什麽樣的姑娘為妻就娶什麽樣的姑娘為妻。為娘再不逼你可好?”


    她坐在元世傑的床邊,親自用熱軟巾擦拭著元世傑蒼白瘦削的臉盤,哽咽的開口說道。


    元晉自從送大夫們出門就再也沒有進來過,她知道,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平時對她言聽計從,慈愛有加的老夫人自從被雲戟攙扶著迴了昌輝院,甚至都沒有派自己的貼身丫鬟過來打聽過這邊的情況…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地步…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老夫人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她確實將自己的臉麵和自尊看得比元世傑的幸福和健康看得更重要…


    她出身世家,嫁的又是大雲有名的後族。平時,安遠侯元晉對她關愛有加,府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一手打理,他從不過問。


    她的婆婆安遠侯老夫人平時大門不邁,二門不入,一心照顧身體不佳的老侯爺。她從一嫁過來就主持中饋直到現在。所以,她的脾性也越發見長,漸漸養成以自我為中心的處事態度…


    她的這些變化,安遠侯老夫人和安遠侯元晉都一一看在眼裏。但是,隻要她不是很離譜,他們也懶得說她。


    這輩子,她活得肆意,活得瀟灑。她看不上出身不好的姑娘做她的兒媳婦原本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可是,她忘了,她的兒子繼承了安遠侯府的專一和專情。即使是死,他也不願意娶他不喜歡的姑娘為妻…


    元方氏喃喃的開口,她承認,她後悔了。如果早知道她的堅持和不妥協會引起這麽嚴重的後果的話,好像接受鄭芸作為她的兒媳婦也不是一件多痛苦的事…


    “傑哥兒,你快點醒來好不好?阿娘答應,隻要你能夠醒過來,你要娶那個鄭芸為妻,阿娘就親自進宮討皇後娘娘的懿旨,讓皇後娘娘親自為你們賜婚,好不好?”


    元方氏的聲音變得哽咽不已。隻是,很快,她的哽咽變成了痛哭…


    同時,她的手也開始變得顫抖不已,手上的熱軟巾遲遲也擦拭不掉元世傑眼睛裏突然湧現出來的兩滴晶瑩的淚水…


    “傑哥兒,你醒醒,是阿娘對不起你…”


    元方氏失態的使勁搖晃著元世傑。可是,無論她怎麽用力的搖晃,元世傑卻依舊沒有如她所願的睜開眼睛。


    “晉兒,方氏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咱們娘兒倆慣的。都怪為娘,平時太喜歡躲清靜…”


    昌輝院裏,安遠侯老夫人一臉疲憊痛苦的開口說道。


    元晉沒有接話,他知道,元方氏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他們娘兩個確實有責任…


    他們娘倆都是淡薄名利的人,他們府裏的嫡長女連著幾代都是大雲有名的賢後。他們的嫡長子連著幾代都是深得皇上信任的純臣。他們府裏所有的榮耀都集中在嫡長子和嫡長女的身上,他們總以為,她一個侯夫人即使蠢一點自私一點,也影響不了他們安遠侯府的地位和尊嚴。


    可是,即使他們也沒想到,因為這一代安遠侯嫡長子元世傑的婚事,她就擰到這種地步…


    “阿娘,傑哥兒他喜歡上的姑娘究竟是誰?方氏她為什麽死活不同意?按理說,傑哥兒的眼光再差也不會差到很離譜的地步…”


    安遠侯元晉自然也不是什麽蠢笨之人。


    安遠侯老夫人在翠竹苑所說的話他當時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卻是心如明鏡一般…


    元世傑為什麽一聽元方氏要接她的娘家侄女進府小住就昏迷了過去,還不是對元方氏所作所為的消極反抗?


    “傑哥兒喜歡上的姑娘就是仁心郡主鄭諾的姐姐鄭芸…”


    “老夫人,侯爺,不好了。夫人她好像瘋了一般,使勁的搖晃世子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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