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太醫的話,羅辯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什麽叫日後行走多有不便?這意思是說,即使羅敏的腿好了,也會變成瘸子?


    一個瘸了腿的公主還有什麽利用價值?


    但羅辯向來心機深沉,不管心裏如何憤怒不滿,也不會在這種場合發火,沉聲道,“你們給公主好好看診,盡量將公主的腿治好。治好了公主,本殿自有重賞。”


    太醫們為難的低頭應聲,心裏卻隱隱鬆一口氣,隻要梁國二皇子不遷怒就行。


    羅辯看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羅敏,對這個隻會惹事的妹妹厭惡的不行,轉身出了營帳,想了想,親自去了白非凡的營帳。


    白非凡是國師,醫術連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比不上,如果他同意出手,說不定羅敏的腿還有一線希望。


    羅敏是梁國埋在夏朝的一枚重要棋子,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舍棄。


    白非凡不耐煩和這些皇子公主們接觸,但二皇子求到他頭上,他卻不能真的坐視不管。過去看了一眼羅敏的傷勢,藥都沒開,直接道,“骨頭粉碎,以後行走都困難,先養著吧。”


    阿玖過來看羅敏時正好聽到白非凡的言論,心裏微微訝異一下,沒想到羅敏這麽倒黴,被馬踩了一腳,後果竟然會這樣嚴重。羅敏那樣驕縱的性子,成了癱子怕是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吧?


    不過她對羅敏也沒什麽好同情的。


    羅敏隨便就能將平陽侯府世子射死,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她現在被踩斷腿,隻能說是報應。


    倒是抱棋抱琴兩個聽了,有些唏噓。


    阿玖進入營帳裏麵轉一圈,見羅敏還在昏迷著,略微問了幾句,表示了一下關心,就退了出來。


    白非凡因為再三被阿玖坑騙,見了阿玖臉色就不大好,隱隱提起防備,生怕阿玖再算計他一把。


    結果這次皇後竟然像例行公事一般,隻問了幾句關於羅敏的傷情,一句旁的都不說就直接離開,他心裏莫名又不太爽。


    但是這種不爽又不知道是為什麽,心裏對著二皇子就沒了耐心,直接甩袖子走人。


    國師不高興了連永帝的麵子都不給,對國師這種表現,羅辯早習以為常。


    他現在頭大的是,羅敏的事情怎麽跟永帝交代。


    國師的話比太醫們說的還要直接,結論也更加殘酷。


    一個瘸子公主,好歹還能走動,雖然形象不好,但帶迴國之後,作為聯姻對象,拉攏一些寒門新貴武將還是可以的。但若是一個癱子公主,那無論把這個公主嫁給誰,那都是得罪人的事情。


    他帶著羅敏來了一趟夏朝,和夏朝皇帝聯姻的事情還沒正式提出來呢,羅敏的腿就廢了,也不知道永帝知道了會如何震怒。


    阿玖和白非凡離開了,羅辯也沒心情待在這裏,急忙迴到自己的營帳寫信將這邊的情況說一遍,讓人送迴國。


    不管怎麽樣,事情要交代清楚了,省的父皇將責任怪到他身上。


    **


    “這個梁國五公主好倒黴。”抱琴跟著阿玖迴到營帳,終於忍不住開口,心有餘悸道,“幸好娘娘福氣大,當初驚馬才沒事。”


    當初皇後被從猛獸區找迴來後,她們隻知道皇後騎的馬突然發了瘋,卻不知道馬發瘋之後的後果會這麽嚴重,想到躺在床上會成為瘸子的梁國五公主,抱琴心裏就忍不住慶幸,決定迴宮以後一定多燒燒香拜拜佛,保佑她家娘娘福澤綿長。


    傍晚時分,羅敏醒了過來,阿玖聽到消息之後,又帶著人去看了一趟。


    因為腿上疼的厲害,羅敏的精神十分不好,脾氣也更加尖銳暴躁,說話都帶刺。不過她以後無法行走的事情還被瞞著,否則就不隻是說話帶刺這樣“平靜”了。


    阿玖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做做樣子就迴去了。


    因為羅敏和平陽侯府世子的事情,第二天人們都沒了狩獵的興致,大家怏怏的在營帳裏待著,收拾行李準備明天迴京。


    這次狩獵的第一名也被評選出來了,出乎意料的,奪魁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世家公子,大家心裏微微驚訝了一番,就丟開手沒再關注。


    倒是李文奎因為沒能拿到妹妹的匕首,心裏一直耿耿於懷,下定決心迴京後一定要好好練習騎射,爭取明年秋狩奪魁。


    宋斌也調查清楚了羅敏的馬被算計的緣由,隻是結果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以為是有第四方勢力在暗中潛伏著,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因為女人的小心眼和嫉妒……


    “你說什麽?是淳美人指使人下的藥?”對於這個結果,昭帝也十分驚訝。


    宋斌點頭,“屬下一開始也不信,就讓人又查了一遍,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一切都是淳美人指使的,蘭陵侯夫人是幫兇。”


    昭帝向來都知道薑寶珠性子狠毒,對她如何設計羅敏的事情也有些好奇,“說說,怎麽迴事?”


    “淳美人被皇上您下旨貶斥禁足之後,認為這一切都是梁國五公主害的,心裏就在想著怎麽樣報複。蘭陵侯夫人大概也有些遷怒,就聽了淳美人的話想要給梁國五公主一個教訓。淳美人被禁足,出不去,蘭陵侯夫人卻可以。蘭陵侯夫人讓人從蘭陵侯那裏偷了致使馬發狂的藥,在梁國五公主進入狩獵區的前一天偷偷地讓人把藥抹在馬轡頭上麵。因為抹的藥量不多,所以沒有人發覺。之後馬進入狩獵區奔跑,馬轡頭上的藥粉慢慢滲入馬身體裏麵,藥效積累夠了,這才導致馬突然發狂。”


    怕昭帝不明白,宋斌借著解釋,“蘭陵侯早些年一直在軍中,對馬匹非常了解,這次羅辯用的藥物就是蘭陵侯提供的,借著薑征的手送到了羅辯手上。所以,羅辯的馬發狂用的藥和梁國五公主的馬用的藥是相同的。蘭陵侯夫人跟隨蘭陵侯多年,對這樣的藥知之甚清。而跟著梁國五公主身邊伺候的人,除了她從梁國帶過來的侍衛之外,就是蘭陵侯府給安排的,蘭陵侯夫人指使起那些人來既方便,又不容易被人察覺。”


    蘭陵侯和羅辯是合作關係,羅辯和羅敏防備誰,也不會防備蘭陵侯府的人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們不利,這才導致淳美人的計劃進行的異常順利。


    再後麵的事情就完全憑的是運氣了。


    蘭陵侯夫人當初肯同意淳美人的計劃,估計也就是想給羅敏一個教訓,畢竟有那麽多侍衛跟著,就算是馬突然發狂,羅敏頂多也就是受受驚而已,一般不會出什麽大事。


    誰能想到事情就那麽寸。


    羅敏當時偏手沒有抓著韁繩,而是挽弓射平陽侯府世子,這才導致馬一發狂就把她甩了下來,而當時的侍衛估計被平陽侯府世子突然被射死的事情驚到,這才疏忽了沒有能及時救下羅敏。


    平陽侯府世子也是個倒黴的。羅敏本來想給他個教訓,卻因為這突然的變故失手把他射死了。


    宋斌除了感歎一句他們太倒黴之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昭帝聽完後也有些無語,揮揮手,“既然事情都清楚了,就不必再查。”


    “那梁國二皇子和平陽侯那邊?”


    “蘭陵侯會去擺平。”


    宋斌能這麽快就把事情查清楚,蘭陵侯也會查明白。


    而且這件事情也不是能遮掩的,平陽侯和羅辯早晚都會知道真相。


    蘭陵侯要是早些將真相告訴這兩個人,再想辦法把兩邊的人擺平了倒還好。若是蘭陵侯想和稀泥把事情糊弄過去,到時候他再讓人把事情真相透漏給羅辯和平陽侯,那會蘭陵侯可就真的裏外不是人了。


    昭帝猜測的不錯,宋斌查到真相的同時,蘭陵侯那邊也查清楚了事情是怎麽迴事。


    聽完鷹衛的稟報,蘭陵侯差點氣死,“這個愚婦!”大步迴了營帳去找蘭陵侯夫人算賬。


    蘭陵侯夫人聽說羅敏被踩斷腿,以後都不能行走時,就知道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心裏正惴惴不安,看蘭陵侯臉色鐵青的走進來,心裏嚇一跳,忙露出笑容問,“老爺您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蘭陵侯揮手,屋裏的丫鬟們全都退出去。


    蘭陵侯夫人見狀更加心虛,臉上的笑容都要掛不住了,咽口唾沫道,“老,老爺您可是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蘭陵侯鷹隼般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帶著淩厲的煞氣。


    蘭陵侯夫人即使跟他一起生活多年,見到這樣的蘭陵侯仍然忍不住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和蘭陵侯對視。


    看到蘭陵侯夫人這個樣子,蘭陵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用說,這件事必然是這蠢婦做的。


    “本侯問你,梁國五公主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蘭陵侯夫人心裏嚇一跳,幹巴巴道,“老爺您在說什麽?妾身一直在營帳裏照顧女兒,都沒和梁國五公主接觸過,她的事情和妾身有什麽關係?”


    蘭陵侯眼睛微眯,從沙場上帶出來的淩厲煞氣瞬間傾瀉而出,嚇得蘭陵侯夫人腿一軟差點跪下。


    “本侯再問你一遍,你最好實話實話,梁國五公主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看蘭陵侯的樣子,蘭陵侯夫人就知道他是動了真怒,心裏又驚又怕,卻不敢再強辯,硬著頭皮道,“妾身也隻是想給她一個教訓,誰想到她那麽倒黴。要不是她,咱們女兒何苦受這種委屈,這一切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啊!”


    蘭陵侯夫人話沒說完,就被蘭陵侯一巴掌抽倒在地上,不可思議的捂著臉看著蘭陵侯,一時不敢再說什麽。


    蘭陵侯雙目圓瞪,伸手指著蘭陵侯夫人點了兩點,“你要不是本侯的夫人,本侯非殺了你向梁國二皇子和平陽侯陪罪不可!今天你就給我好好的在營帳裏待著反省,等迴京後,沒有本侯的允許,不許出府!”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身後響起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哭聲,蘭陵侯腳步頓了一頓,繼續大步向前。


    若說以前他和羅辯合作,是為了日後掌控皇上多一份籌碼外,現在他和羅辯合作已經勢在必行。


    關於淳美人被貶斥禁足的事情,羅辯已經找他解釋過了。他現在和羅辯是合作關係,羅辯的話合情合理,他自然深信不疑。


    但皇上卻不顧羅辯的請求強硬的處置了淳美人,下了蘭陵侯府的臉麵。


    從明麵上看,皇上是不想和梁國交惡,以此來示好梁國。


    可若是深思,皇上此舉就耐人尋味了,再加上錦衣衛的突然崛起……


    蘭陵侯發覺,現在這個皇上已經不是曾經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小皇上了,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皇上慢慢有了自己的勢力,而且皇上要對付他的苗頭也越來越明顯。


    身為帝王,天生就有身份上的優越,皇上想要處置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他要是對付皇上,那就是犯上作亂,是大逆不道。


    他不想讓百年聲望的薑家背負罵名,就隻能竭力尋找外援,擴大自己是勢力,讓皇上始終忌憚。


    這樣一來,他和梁國二皇子的合作就變得十分重要。


    偏偏他的夫人在這件事情上給他拉後腿!


    誰也不知道蘭陵侯用了什麽方法把羅辯和平陽侯安撫住,直到他們返迴京城,羅辯和平陽侯都沒有再鬧。


    而對於羅敏的馬突然發狂的事情也有了結論,那就是馬在林中不小心吃了能致使動物發狂的草,才會如此。平陽侯府世子之死,完全是羅敏誤傷,鑒於羅敏斷了雙腿,也算是得了教訓,就不再追究,梁國使團隻需要向平陽侯府備上厚禮賠罪即刻。


    事情就這麽雲淡風輕的被壓了下來。


    在迴京的途中,淳美人突感風寒,身體急速衰弱下去,迴宮沒兩天就病逝。


    淳美人之死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湖中,連個浪花都沒泛起來就沉入湖底,蘭陵侯夫人承受不住喪女之痛,一病不起,在蘭陵侯府內閉門不出。


    養心殿裏,宋敏麵色發寒的對昭帝道,“虎毒不食子,沒想到蘭陵侯這樣心狠,竟然能殺了淳美人來向羅辯交代。”


    昭帝臉色淡然道,“淳美人如果對他還有用,自然就是他的女兒;淳美人屢次犯錯帶累蘭陵侯府,那就是一顆棄子,能用一顆棄子平息羅辯的怒火,他有什麽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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