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時間,孫捷也去了一趟張醫生的診所。他向醫生諮詢了一個問題,這個時候,他是否可以跟陸虹同床。張醫生連連搖頭解釋:病人受傷的起因就是遭到性侵犯,更糟糕的是,那時候她還是個處女,這種打擊對於病人來說是極其殘酷的,在她這一生中,那個可怕的往事,那個可怕的瞬間,會一直伴隨她一生。就算她已經恢複到從前的精神狀態,她對性生活也會感到厭煩的。所以,這個時候任何性愛行為,都將對病人造成致命的打擊。

    醫生的一番話讓孫捷找迴冰冷的理智。其實他並不想主動找陸虹做什麽,關鍵要看陸虹本人的意願,如果有可能早日促使她病情的好轉,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忍受一切,包括馮小株將來對自己有可能的良心譴責。可現實又是那麽的難以左右,欲望和本能的衝動永遠是第一位的,要做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嗎?那就要忍受痛苦,忍受磨難。

    孫捷還是決定跟陸虹分睡,他說自己晚上睡覺腿腳不規矩,老翻來覆去的,怕影響她休息。陸虹雖然嘴上不可能在意什麽,但她的冷漠已經顯示出別人對自己不夠關心的不滿。她又變得沉默寡言,也難得見她一笑,胃口也越來越糟糕,有時候一天都水米不進,任憑孫捷使出全身解數進行勸說誘導。再去問張醫生,她竟然已經好幾天沒去診所,醫生還以為她痊愈了,沒有任何思想包袱了。但她幾乎天天出門,可能去什麽地方了呢?

    “她最近睡眠好嗎?是不是還靠藥物維持睡眠?”張醫生突然問到這個問題,他疑惑而又吃驚的樣子,好像已經找到問題的答案了。

    孫捷一驚,心裏又涼了半截。為了弄清楚真相,第二天,孫捷決定跟蹤陸虹,看看她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小雪,有些路滑。大街上,不管是行人還是過往的車輛,都小心翼翼的,不再那麽張揚,不再那麽瘋狂。風很尖,吹在臉上像飛來無數個小鞭子在抽打。前麵那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人便是陸虹,她低著頭慢悠悠地走著,對周圍的事情漠不關心,好像大街上隻存在她一個人。她進了一家藥店,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又出來了,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地往迴趕。

    等陸虹遠離了孫捷的視線範圍,孫捷趕忙去了那家藥店打聽情況。接待他的是一名二十幾歲的姑娘,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很像一個有學問的醫生。姑娘說,剛才那個女的這些天經常來買安眠藥,她說自己家裏有位老人患了失眠症,必須靠藥物維持睡眠。診所裏有規定,銷售此類藥品必須限量,每次十片。她來買藥的時候,精神很好,有說有笑的,所以大家都不太懷疑她會有什麽異常。但孫捷的探訪卻讓姑娘緊張起來,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孫捷輕鬆地笑了笑,說沒什麽大事,隻是希望姑娘不要把自己的做法暴露給來買藥的女人。姑娘答應下了。

    前天還看見馮小株在陽台上露過麵,可連續兩天都沒見到她的影子,孫捷有些擔心她,晚上,他忙抽空到廁所裏給她打了個電話。馮小株在電話裏哭了,她顫抖著聲音說:

    “你什麽時候迴來?我在醫院裏,我受傷了。”

    “怎麽迴事?傷到哪兒了?傷的嚴重嗎?”孫捷嚇了一大跳,恨不得立刻去醫院。

    馮小株止住了哭泣:“其實我不應該告訴你,可就是心裏難受。你上一次打電話說過,最晚不超過一個禮拜就迴來了,可都過去快十天了,也不見你打電話,我就去碼頭等你。你也別擔心,隻是額頭傷著了,迴家不小心讓一輛摩托車蹭倒了,那輛摩托車也跑了。我真的已經沒事了,過兩天就出院了。真的,我恨我自己……幹嗎要告訴你呢……真的,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別為我擔心……你快說呀,別為我擔心,快說呀……你倒是說話呀……”

    “你現在真的沒事了嗎?”

    “真的已經沒事了,都差不多快出院了。”

    “小株,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孫捷不敢哭出聲音來,也不能哭得時間太久,那樣的話,臉上哭過的痕跡會很明顯,很容易被陸虹發現。他想去醫院,立刻就去,見到馮小株就說自己坐飛機迴來的,剛才是在機場打的電話,故意迴家給她一個驚喜。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陸虹把房門緊緊關上了,從細微的聲音上判斷,她還在裏麵把門反鎖了。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孫捷顧不得馮小株,匆忙關上手機拍打著房門叫著:

    “陸虹,你開門,我有事情跟你說。”

    屋裏沒有任何響動,也聽不到陸虹的應答。

    “快開門,開門。”孫捷大正嚷嚷著。

    房門開了,陸虹平靜地坐在床邊。孫捷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找東西,他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它們藏身的地方。不然,他今天晚上在醫院裏就沒有心思呆下去。陸虹也似乎明白孫捷的意圖,並沒有上前阻攔,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白色的小藥片終於找到了,裝在小藥瓶裏,足足有一百粒。孫捷氣衝衝地竄倒衛生間,把它們統統衝走。但事情遠沒有了結,他必須跟陸虹好好談談。

    “你為什麽還走這條路?我原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可是你……你知道嗎?如果你死了,我也不可能再活在世上了。”陸虹平靜地望著窗外的夜空,雙唇緊閉著。

    “我說過,我會愛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你怎麽就不相信我的話呢?”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陸虹淒涼地笑了笑。

    “難道我又做錯事情傷害到你了嗎?我發誓,我絕對是真心愛你的。”

    “你向窗戶外麵看看,”陸虹把目光移向對麵樓房那些映著燈光的窗戶上說:“你看到了嗎?對麵是不是有個很熟悉的身影?那人是誰?是不是馮小株?”

    這個時候馮小株正趟在醫院裏。,外麵不可能有她的身影。然而,一個天大的謊言即將被揭穿,這就是冷酷的現實。無須辯白什麽,陸虹偷藏安眠藥的原因找到了。孫捷的手腳僵硬了,腦子裏也進水了,不知道用什麽辦法解救自己。

    “我是無意中發現她的,我沒有上前打擾她,因為我相信她是無辜的。但我又不明白,為什麽在這裏跟她相遇。當時我真的很納悶,順港市那麽大,怎麽單單會在這裏遇見她。為了徹底證明你的謊言,我托人去了房產局,打聽了馮小株居住那套房子的信息,她是房子的主人,而且是一次性付的全款。我了解她的情況,她個人沒有能力買得起這樣的房子,剩下的問題就簡單了,是你出錢買的房子。你不是說她已經迴甘肅老家了嗎?你不是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嗎?竟然買得起兩套房子,你究竟貪汙了陶家多少錢?那一套房子的主人是馮小株,而這一套的則是你孫捷。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永遠愛我嗎?今天這樣的局麵到底怎麽解釋?天下還有你這樣的男人嗎?我已經被人傷害到這種地步了,已經沒有一點力氣承再經受任何摧殘。可是你孫捷做到了,我一步一步順著你引領的方向走向滅亡。其實天堂是美好的,沒有憂慮,沒有困惑煩惱,沒有狡詐欺騙,你不應該阻止我,現在隻有那裏是我唯一的去處。”

    “其實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做完,隻想等你病好了,再跟你商量。”孫捷說。

    此時的陸虹沒有眼淚,沒有憂傷,她緩緩地搖著頭說:“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聽你做任何解釋了。放我走吧。”

    “你不能走,現在還不是時候。”

    “難道你要限製我人身自由?”

    孫捷想了很久才下決心說:“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就最後一次,求你了,行嗎?”

    陸虹不再說話,她上床拉起被子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看著屋頂。孫捷在沙發上坐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一邊是躺在醫院裏的馮小株,一邊是神經即將崩潰的陸虹,一個出身卑微毫無依靠,一個飄零異鄉心神疲憊,她們此刻都需要照顧,需要撫慰,孰輕孰重?他不知道,他隻有默默忍受痛苦與煎熬。但他終究沒有去醫院,馮小株在電話裏說得很明白,她已經沒事了,最起碼生命無大礙。而眼前的陸虹,稍差一分神,她或許就將永遠地消失了,那將是一個終生遺憾。

    天亮以後他給陸虹最要好的那個女同事打了電話,讓她無論如何請假過來照看陸虹,自己要出門辦點事情。早上七點種左右,那位女同事來了,驚疑的目光表示對朋友的極為關切。陸虹還是不說話,孫捷也隻是解釋,陸虹心情不好,一定要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臨出門的時候,他悄悄帶走了陸虹個人身份的相關證明材料。

    不像從前,現在政府各部門的辦事效率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不到一天的時間,孫捷的事情就辦妥當了,他把陶可嘉送給自己的那套房子順利地轉到陸虹的名下。迴到住處,天色已經黑下來,那位女同事見孫捷來換班,也就走了。陸虹依然躺在床上,也沒吃東西,也不睡覺,仿佛勢必把屋頂看穿。孫捷沒有對她說任何房子的事情,而是找來筆和紙給她寫了一封信:

    陸虹,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遠離這個城市了。說真的,我再也沒有勇氣站在你麵前了。

    你曾經深愛過我,感情是那樣的真摯,就像一塊不攙雜任何瑕疵的美玉。而我卻一直在傷害你,我的一句句謊言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戳得你滿目創痍。我是你的罪人,是天下第一混蛋,我不陪談愛情,簡直就是褻瀆那個神聖的字眼。說一聲對不起不足以解脫我的罪過,我隻有消失,讓時間愈合你流血的傷口。

    還有馮小株,陶可嘉,她們的確是無辜的,我卑鄙齷齪的行為同時也傷害到了她們。你們都是好人,應該得到幸福,而我卻永遠無法做到,我隻會戴著假麵具喪心病狂地遊走於你們之間,將你們的善良和真誠一次次玩弄。也許今後我們還有相見的機會,但那個時候的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一定要徹底改變自己。

    讓我從你的記憶裏慢慢消失吧,你會好起來的。房子就留給你了,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地方的話,也可以賣掉換新的。我也會同樣勸馮小株搬出這個小區,她的心路寬,能夠理解和接受的。孫捷

    其實這封信並不是很長,孫捷卻花費了很長時間,修改了好多次,因為他在這封信裏無法表達對陶可嘉的懺悔,曾經多次寫到過她,又多次刪掉過她。她的具體情況跟陸虹、馮小株都不太一樣,無法在同一張紙上表達兩種觀念。如果說孫捷對馮小株和陸虹深懷無比悔恨的話,那麽對於陶可嘉來說,更多的則是愧疚。

    孫捷簡單地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沒有驚動屋子裏的陸虹,拉開房門,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天寒地凍的大街上幾乎見不到人影,冷風飄著碎雪毫不疲倦地糾纏著昏暗的燈光。曾經過往的好幾輛出租車向孫捷減速示意,都被他無言拒絕了。此時,他還沒有弄清楚馮小株到底住在哪家醫院裏。臨走的時候,他一定要到醫院裏看望馮小株。也不知道她的傷情如何,什麽時候出院,更無法預料當馮小株知情以後,她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會不會迫使他改變注意。如果此時再溫暖地迴到她身邊,那對陸虹又是一個傷害。他隻有幹幹淨淨地走出這裏才能完全寬慰別人,也解脫自己。他想跟馮小株撒最後一次謊,說自己展會那邊出了麻煩,有不法之人侵占了產品的商標名譽,正在打官司,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解決。過一段時間她的哥哥就出來了,會給她增添新的生活色彩。星轉鬥移,她也就把自己慢慢忘記了。於是,他跟馮小株接通了電話。

    “昨天晚上你怎麽突然把電話掛斷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可急死我了,看見我給你發的短信了嗎?”馮小株在電話裏快要大叫的感覺。

    手機剛剛打開這個頻道,怎麽可能見到短信呢。“又有什麽事情?你說,我聽著呢。”

    馮小株立刻激動起來:“我這幾天不是在住院嗎?經常做常規檢查,你猜猜看,你好好猜猜看,我到底會怎麽了?”

    什麽怎麽不怎麽的,孫捷聽不明白。

    “告訴你,我懷孕了。”那丫頭在吃吃地笑。

    “撒謊,怎麽可能啊?”孫捷大吃一驚。

    “怎麽不相信呢?誰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馮小株急了。

    孫捷知道,馮小株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當然是好事情,簡直是天大的好事情。人往往就是這樣,福禍相依,誰也無法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麽。激動的孫捷連忙也給馮小株一個驚喜,當然就是那個坐飛機剛剛迴來的謊言,他要她等她,他會立刻出現在她身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張裸體照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楓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楓蕾並收藏半張裸體照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