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孫捷打電話告訴馮小株說,他跟陸虹已經分手了,而馮小株在電話裏卻笑個不停,說孫捷這位情場高手太厲害了,變著花樣翻新,就像川劇裏的變臉。孫捷也不跟她解釋太多,關上電話就開始收拾整理出租房裏的東西。他要搬家,搬到馮小株那裏跟她一同住。這麽大的事情在電話裏不可能商量出結果,必須先斬後奏。陸虹為自己的置辦的東西依然留在房子裏,她有這邊的鑰匙,抽時間給她打個電話,讓陸虹取走。還有一些幾經搬家已經破損或者陳舊的東西,孫捷幹脆也沒要,新的生活即將開始,從前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有一個故事,一段往事,容易觸景生情。一切舊的痕跡都需要抹掉,包括記憶裏的。這樣一來,孫捷便輕裝出發了。

    “怎麽,要出差嗎?打算去哪兒?”馮小株看到孫捷站在麵前的時候,大吃了一驚。

    孫捷肩上挎著個包,後麵拖著行李箱,手裏提著個手皮包,看起來的確像是要出差的樣子。他將東西整齊地擺放在屋裏不礙事的地方,迴頭對馮小株非常明快地說明了情況。

    “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能住我這裏。”馮小株嚷嚷著。

    她的聲音雖然很大,氣卻往下沉。當一個人真正怒吼的時候,聲音是借助丹田之氣向上衝,向上頂,所發出的聲響有爆發力,而不是像馮小株剛才那樣在喉嚨裏擺攤叫賣。孫捷也不反駁,隻是抱著胳膊衝馮小株微笑。

    “我來這兒住的時候都已經跟房東說了,我沒男朋友,就一人住。可你這樣,我怎麽跟他們解釋呀?求求你了,哥,你真的不能住這兒。”愁眉苦臉的馮小株搖著孫捷的胳膊開始撒嬌了。

    這能算理由嗎?房東不過是一個旁觀者,一個局外人,這種事情能讓他們摻和進來嗎?時代不同了,人們的觀點也跟從前不一樣了,孫捷至今還沒聽說過有哪家房東向派出所偷偷報案,揭發自己家出租房裏有哪對情侶正在非法同居。

    馮小株一臉的無奈,她轉身坐迴機器前繼續手裏的工作,嘴裏輕聲絮叨著:“孫捷,你剛剛跟陸虹分手就跑到我這裏來,你是不是一秒鍾離開女人就不能過了?”

    不管埋怨還是譏諷,孫捷都不理會。這些現象都很正常,是意料當中的。他從案架下麵拖出一摞布料翻找著什麽東西。孫捷早已經注意過這些布料了,一直整齊地放在牆角一邊,上麵還落了灰塵。按經驗來說,這是馮小株剩下的布頭,沒有太多可利用的價值。但此時對於孫捷來說,卻能很好地派上用場。他把選好的布料一塊塊擺放在地上,再用剪刀修理邊角,然後把馮小株從機器前拉到一邊,自己操作,幾分鍾的工夫就拚接出一大張五顏六色的掛簾。對於孫捷來說,搭配色澤和排列大小是他的專業強項,雖然布料五花八門地雜亂著,但經他處理後就變成一幅非常感官的優美圖形。兩頭上釘,再拉根鐵絲,布簾一掛,小屋子就分成兩個世界了。

    “你睡你的床,我在這邊打地鋪,互不幹涉。這樣總可以了吧?”孫捷得意地笑著說。

    馮小株苦笑不得,恨得直想踹孫捷兩腳。但她並不死心,一邊幹活一邊挖苦道:“你現在沒工作了,也沒經濟來源了,是不是跑這兒來混飯吃了?”

    如果孫捷身上沒有那四十幾萬,他現在的確會落魄到那個程度,這種時候,不用說別人直截了當地挖苦譏諷,就是一個異樣的眼神就能讓自己渾身不自在,甚至自慚形穢。人就是他媽的這般虛偽,孫捷聽了馮小株的話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還輕鬆地自嘲:“你說的沒錯,我如今真的貧困潦倒,連飯都吃不上了。剛才來的時候,還厚著臉皮欠出租車師傅一塊錢呢。”

    馮小株也開玩笑說:“既然這樣,我就收留你,誰讓我菩薩心腸呢。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晚上睡覺不能越位,各睡各的。不然,我立刻報警。”說完,自己也覺得可笑,氣得轉身踢了孫捷一腳。

    已經正式成為小出租屋的一員了,孫捷的心情自然輕鬆愉快。可正當他滿懷信心地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馮小株的一番話卻又讓他涼了半截。她說:“孫捷,我心裏明白,陶姐依舊喜歡你,你既然跟陸虹分手了,依我看,你還是跟陶姐和好吧。這樣,我心裏也能好受一些。”

    是故意試探還是有意迴避?孫捷不想多做猜測,既然把這麽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擺在桌麵上,就有必要澄清自己的觀點:“我跟陶可嘉沒有感情可言,那時候也不懂得什麽叫著愛情,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一起過了。可那種婚姻其實就是一個騙局,讓人痛苦不堪。夫妻感情需要雙方共同經營,婚姻不是單方麵誰能夠主宰的。你沒有必要自責,這跟你們姐妹之間的情義毫無關係。”

    “你後來愛上陸虹了,我相信陸虹也一定愛你,可你們怎麽就又分手了?”

    “因為我發現我所真正愛的人是你。”

    馮小株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也不知道今後怎麽去愛你,你不後悔媽?”

    孫捷知道,這是句實話,馮小株的確不知道什麽是愛情。在她的一生中,在她生活的信念裏,她隻想如何努力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享受愛情是美好的,是快樂的,是人人都向往和追求的。而隻有她不曾有過這樣的奢望。孫捷真的很想對她說“今後一定會好好愛你,好好照顧你,讓你享受生活,享受人間一切的美好”,但這無疑於傷害了她的自尊心,無疑承認她就是灰姑娘。其實自己確確實實已經愛上眼前這個女人了,她善良可敬,美麗動人,她骨子裏閃閃發光的東西是極其少見的。而且,他還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要不這樣吧,”馮小株的想象力也極為豐富,她說:“你跟陶姐複婚,我也搬到你們家住,咱們三個人一起過,這樣呢,咱們倆就能天天見麵。我想,陶姐也能同意。等你們將來有孩子了,我就幫你們照看。”

    “賤骨頭!”孫捷大聲吼著,將手裏的電熨鬥狠命摔在地上。熨鬥把手折了,也裂成兩半了。

    馮小株嚇傻了,睜大眼睛看著孫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孫捷匆忙抓起垃圾筒出門了。這個時候他必須離開,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流淚。沒有,孫捷剛才一點也沒有衝動,一點也不後悔,他應該狠狠罵她一句,這樣的行為比那些暖心的關懷要好得多……孫捷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終於止住了眼淚。迴到屋子裏的時候,馮小株還站在那裏,眼角淌著淚水。孫捷上前輕聲地說了句:“對不起,我太衝動了。”馮小株終於忍不住了,撲到孫捷的懷裏放聲大哭。這樣的場麵已經是第二次了。

    整個下午,兩人一直沉默著,各自想著心事。孫捷是服裝設計的行家,熟悉這裏的一切業務,不用請教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晚飯吃的米飯,拌了碗涼菜。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各自遵守承諾,馮小株睡床,孫捷打地鋪,兩人都和衣而臥。一張花花綠綠的大簾子將二人隔開,但彼此能聽到對方的氣息聲甚至心跳聲。但屋頂的燈一直亮著,馮小株不讓關,說這樣起夜方便。孫捷知道,她還是不能夠完全信任自己。

    為了讓身心疲憊的馮小株盡快進入夢香,隔著布簾,孫捷給馮小株講了個故事,聲音輕輕的,幽幽的,像媽媽嘴裏哼唱的催眠曲:

    很久很久以前,大山腳下有座小村寨,村裏有位小夥子叫阿強,阿強愛上了同村的姑娘蘭蘭,蘭蘭也喜歡阿強,兩人情深似海,夢想有一天能長廂廝守。可村子裏有個規矩,結婚那天,新郎必須給新娘戴上一枚寶石戒指。像這樣的寶石隻有很深的山洞裏才能尋找到,要找到寶石必須經過蟒蛇出沒的地方。阿強是個勤勞善良的小夥子,就是天生膽小,長這麽大,連一隻小鳥都沒打死過。眼看著青年們得到一枚枚的寶石娶了新娘,眼看著自己的年齡越來越大,阿強心裏非常著急。那年冬天,他遇到一位仙人,他向他述說了自己的境遇,並希望得到老仙人的幫助。仙人答應了他,送了他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並說,再兇猛的蟒蛇隻要看到這把寶劍就一定會嚇跑了。阿強得到寶劍立刻前往山洞。果然,當阿強衝上前大喊著勇敢地揮舞這把寶劍的時候,那些蟒蛇真的被趕跑了,他也成功地尋找到了寶石。當天,他就跟蘭蘭入了洞房。第二天,他向妻子敘說了自己遇見仙人的情形,並高興地拿出那把寶劍讓蘭蘭欣賞。可是,閃著寒光的寶劍原來是冰柱做成的,早就融化得沒影了……

    終於聽到馮小株均勻的鼾聲了,孫捷悄悄爬起來,越過布簾,仔細打量著她安詳的麵孔。他俯下身去,輕輕親吻了她的臉龐。那一夜孫捷沒有睡覺,他打開那台舊電腦,認真審視馮小株的每一個作品,並把修改意見保存在文件夾裏……

    白天孫捷幫忙幹活,晚上各自守住陣地,也不多說話,幾天裏,兩人一直就是這樣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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