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雅麗的張部長,不,現在應該稱唿他為張總經理了,突然給公司打電話說,在雅麗蹲點的馮小株突然病倒了,現在已經讓人送到醫院去了。陶可嘉連忙招唿孫捷一起開車去醫院。

    馮小株竟然在短短的幾個月裏就把孫捷借給她的書讀完了,除了上班時間,她幾乎都在學習。尤其是晚上,經常忙碌到半夜。在鵬翔,雖然薪水比從前高了,也沒見過她正經買件像樣的時髦衣服,或是跟別人下館子撮一頓。孫捷在家裏曾經跟陶可嘉談起過這個人,陶可嘉說,馮小株的老家好像甘肅慶陽的,家裏有父親,還有個哥哥,他們具體做什麽也不太清楚,因為每當這位“陶大姐”問到這些問題的時候,馮小株總是婉轉迴避。過年過節也不迴家,更沒看到她給家裏打個電話或寫封信。或許是家裏窮的緣故吧,總是把委屈悶在心裏。陶可嘉之所以跟馮小株親近,是因為這孩子很懂事體,不論什麽事情都考慮的非常周到,來順港已經這麽多年了,從沒見到她發火,哭鼻子倒是常有的事情,這大概是她發泄憤懣的唯一方式。

    “她一定是累病了,”陶可嘉在車裏不停埋怨著:“沒白天黑夜的忙活,身體哪能這麽折騰,我跟她說過多少迴了,要注意身體,要注意身體,這孩子就是不聽話。”

    “佩服啊,現在的年輕人像她這樣知道上進的太少見了。”孫捷說,其實他在挖苦馮小株。

    “你少說風涼話,要不是你那些破書,她至於這樣嗎?”陶可嘉又把矛頭掉向了孫捷。

    在家裏兩人經常這樣,不管孫捷說什麽,陶可嘉總能挑出點毛病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麽也不說,好也不說,壞也不說,愛怎樣就怎樣。不是嗎?如果這個時候把馮小株的秘密說給陶可嘉聽,她又會做何反應?

    馮小株的病情不那麽嚴重,臉色蒼白,說話也氣短,陶可嘉還說她手腳冰涼,看上去像是累的,誰知道她是幹什麽累的。兩人找到她的時候,馮小株正躺在醫院走廊上打吊針,而不是在病房裏。人家醫生說了,病人打些補藥即可,不需要住院,所以隻能在走廊上湊合一晚上。湊合一晚上?需要那麽長時間?孫捷趕忙上前就這個問題再詢問醫生。醫生答複二人說,已經給病人開好藥了,好幾瓶,的確需要很長時間。一旁的馮小株又開始自責起來。

    “你迴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守著就可以了。”陶可嘉對孫捷說。

    “那怎麽能行呢?萬一出現點緊急情況,你一個人怎麽能應付的了啊?再說,你們還得吃晚飯呢?不不不,我堅決不迴去。”孫捷一邊搖頭,一邊觀察陶可嘉的臉色,心也快提到嗓子眼了。

    “你這個人怎麽那麽羅嗦,我一人能行。快走吧。”

    “有什麽事情趕緊給我打電話啊,我隨叫隨到。”

    感謝自己,感謝自己的書把馮小株給累爬下了。盼星星盼月亮,孫捷終於逮著機會了,他在車上趕緊給加工點的陸虹打了個電話,說今天晚上下班迴來別坐公交車,他親自開車去接她。

    傍晚的春天涼意很濃,緊張的孫捷時時都想小便。陸虹很快就被接來了,但車子沒有去公司,而是停在了一家檔次考究的酒店門口。

    “來這裏幹嗎?有聚會呀?”陸虹的神色雖然有些驚訝,但沒有拒絕的意思,她依舊是那副調侃的表情。

    孫捷說:“你那串珍珠項鏈效果不錯,今天特意表達一下謝意。”

    “還謝什麽呀,年底多發點獎金就全有了。”

    說著話,兩人已經進了酒店。約會需要勇氣,吃東西同樣需要勇氣。孫捷點了生魚片、老醋小龍蝦,問陸虹是否敢吃。陸虹嚇得直搖頭,趕忙讓服務生配了兩個素菜。樓上有雅間,燈光幽幽的,像是專門為情人們設立的場所。兩人邊吃邊聊著。

    “你經常背著你老婆搞這種小動作嗎?”陸虹還是那麽不嚴肅,一點不著調:“我可真服你了,她看管的那麽嚴,你依然能找到機會跑出來。”

    孫捷立刻反駁:“這麽說,你承認咱們倆是私下幽會了?”

    “目前還不能確切我跟你是幽會,我要看看你的內容。我猜,你今天晚上約我絕對跟項鏈毫無瓜葛。”

    “陸虹,咱們倆也別打哈哈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當然有啦。你是我的頂頭上司,一切聽你的。如果把你忘了,豈不等於砸了飯碗嗎?”

    “我是認真的,陸虹,我今天非常坦誠地告訴你,我喜歡上你了,怎麽辦?”

    “嗬嗬,你可真逗,喜歡上一個人是正常的事,你非要喜歡,我也沒有辦法,喜歡就喜歡唄。”

    “那你呢?我是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也喜歡上你。你讓我當第三者?那可不是什麽光彩的角色。”

    “其實我剛才的措辭不太準確,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是不一樣的。說實話,從我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真正的愛是什麽滋味了。”

    “孫大經理,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搬弄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聽了讓人起雞皮疙瘩。我這個人比較現實,所以說話也直來直去。雖然我到你們公司不長時間,但也聽到一些關於你的傳聞。詳細情況你比我更清楚,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婆陶可嘉如果知道了你有這些想法,她會怎樣?”

    “你聽到什麽傳聞了?又是誰告訴你這些傳聞的?”

    “你有個好朋友叫高樺,是嗎?他對你們家的情況可是一清二楚。”

    “這個死高樺什麽話都說。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描述那些傳聞的,但有一點他一定對你說了,那就是我們夫妻倆的關係一直都不好。不然,登記都這麽長時間了,可她一直不張羅著舉行儀式呢。”

    “那你為什麽要跟一個離過婚的女人結婚?就是因為她有錢?”

    這便是孫捷的痛處,今天晚上終於讓人又戳了一刀。他無言以對了。

    “孫捷,我們可以是朋友,但千萬不能做出格的事情。不然,大家都會很難堪的。”

    “陸虹,其實你也虛偽。”

    “怎麽說?”

    “看得出,你心裏也有我,隻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你在痛苦,你同樣也在折磨自己。”

    “你太天真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你?我說過嗎?我暗示過嗎?”

    “這樣吧,陸虹,我向你保證,遲早有一天我會的跟她離婚的。”

    “你愛離不離,跟我沒關係。不過我可以斷定,假如真有那麽一天的話,你會變得很慘。信不信?”

    再激烈的爭吵,再難聽的話語,也會捕捉到蛛絲馬跡。很慘?笑話,孫捷記住了,自己將來一定不會有那樣的結局。

    公司每多簽定一份合同就意味著多增加一筆收入,而且所有的合同都是孫捷一手操辦的。從公司成立那天開始,孫捷便暗自執行自己的另一項計劃。陶可嘉可以把持公司的財務,但有些合同根本不經她的手。這樣一來,自己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有了數目不斐小金庫。陸虹不是說自己離開陶可嘉一定會很慘嗎?那就做個樣子給她看看。但孫捷也明白,想贏得陸虹的芳心,錢不一定萬能。養珍珠那家大公子就是個例子。

    但是,這種行為畢竟不光彩,也是孫捷一生迄今為止第一次嚐試在慌亂緊張中收斂果實。其實想全了也無所謂,頂多離婚的時候幹淨地走人,人走得瀟灑、理直氣壯,但更多的是坦然,這種坦然能讓自己在離婚桌上無須跟小人似的多費精力和口舌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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