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孫捷和高樺就隨著人流再一次踏進那座高樓。可能是沒穿工作服的緣故,兩人在一大片藍色中有些紮眼,昨天那位秘書女生老遠就向他們打招唿。看著眼前這一高一矮的兩位帥哥哥,小女生顯得狠興奮,竟能熟練地喊出兩人各自的名字。小女生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個頭平平,幹瘦幹瘦的,如果她不把嘴唇塗得那麽紅,如果她不把眼窩描得那麽深,或許她的皮膚會顯得白一點。小女生得意地告訴兩位哥哥,她叫陶小惠,是陶總的親侄女,專門幫陶總收拾整理書案文稿。果然是小秘書。

    大錯特錯,大概陶總不是在找駙馬,而是在找侄女女婿吧?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可就慘了。瞧瞧眼前這丫頭的模樣,孫捷心裏暗暗叫苦。不過事情也沒有那麽糟糕,天塌不下來,最起碼身旁還有另外一個大男人支撐著。孫捷瞟了一眼高樺,他那雙色眯眯的眼神正摟著姑娘細溜溜的小腰不放。這就好,謝天謝地。

    像昨天一樣,陶小惠把兩人又帶進了總經理室。陶總沒有穿工作服,或許要出門應酬,今天整齊地穿了一套深灰銀絲底套裝,麵料昂貴,做工很講究。大家都是科班行家,她的這一身行頭估計要過萬了。頭發也新做了,鬆鬆散散的金色卷發顯得臉盤不再那麽寬大。自信的裝束必會帶來不錯的心情,陶總又邀請兩位入坐沙發。在證實了兩人都願意加盟雅麗之後,她溫和的笑容裏略顯微妙:

    “通過前兩次的接觸和你們各自遞交的簡曆材料來看,你倆各有所長,對於你們的具體工作我想這樣安排,小高頭腦較為靈活,善於表達應酬,暫時跟車。咱們公司每天都要往青島港口發貨,多留神一下驗貨和貨物出關這類事情;小孫看起來比較穩重,工作可能較為紮實,就暫時去包裝班。如果今後有什麽變化,我們再做調整。二位覺得怎麽樣?”

    所學專業用不上,什麽學曆不學曆的,一切都要從零開始,來這裏工作幾乎半個討飯的,還能有什麽看法?此時兩人的眼神更加默契,根本不需要交流,兩人同時點頭。

    高樺被陶小惠領走了,好像去了什麽後勤部,臨走時他衝孫捷暗下用指頭比劃了個ok。陶總又打了個內部電話,沒多久就來了位女生。陶總介紹說,這女生姓郭,是包裝班長。這位郭班長二十剛出頭的樣子,不像是本地人,操一口大風刮蘆葦式的普通話,走路也急忙急火的,像是個雷厲風行的幹家。

    孫捷別了陶總,跟屁蟲似的隨著郭班長來到了車間。這裏的景象又別有一番洞天,寬大明亮的車間裏整齊地擺列著各式樣縫紉設備,空中的鋁合金燈架縱橫交錯,粗略地數一數,至少也有十條大線。五顏六色的半成品服裝堆積成密密麻麻的小山包,身穿一色藍的工人姐妹正動作嫻熟地忙碌著。隆隆的機器馬達聲裏還能清晰聽到節奏明快的音樂。這裏的員工百分之九十九是年輕姑娘,孫捷像到了女兒國。可這分明是縫紉車間啊,郭班長怎麽帶自己到這兒來了?孫捷在心裏嘀咕著:也許是有別的事情要做吧,管那麽過幹嗎呢,隻管跟著,反正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果然,郭班長停下了腳步,和另外一女生交談起來,手裏還拿件成品衣服比劃著。可沒說上幾句,兩人就談崩了,嗬,那表情跟吵架一模一樣。什麽內容聽不清楚,機器聲音太大了。周圍的工人可能司空見慣了,沒有一位抬頭理會的。吵完了,好像什麽事情也沒解決,就又各自忙碌。

    樓下便是包裝車間。這裏的噪音少了許多,工人也少了許多,隻是一垛垛高高壘起的包裝紙箱像一排排高樓。孫捷的工作是打包,搭檔是位十七八歲的小男生,細胳膊細腿的,長得跟麵條似的。剛伸手幹了沒幾下,那男孩子就拚命大喊:“郭姐,快來看呀,他連打包都不會。”郭班長怒氣衝衝地立刻返身迴轉,那小子竟然幸災樂禍地拍著大腿大笑起來。看到被孫捷不小心弄斷了的打包帶,郭班長火氣更大了,指著孫捷的鼻子怒斥:“你是幹什麽吃的?這麽簡單的活兒都不會?陶經理也真是的,動不動就給我招來這樣的窩囊廢,這工作沒法幹了!”看到小男生還在大笑——簡直就是狂笑,這種笑裏隱藏著平衡後的極大滿足——郭班長狠踢了他一腳,說:“給你一上午時間,再教不會這個笨蛋就扣你半個月工資。”喊完了,又急風急火地忙別的事情了。

    其實打包這個活兒真的很簡單,看了人家操作一遍,孫捷就明白了。這就是工作,這就是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大丈夫無用武之地。這個時候還感慨個屁!那小子,不,應該稱唿人家一聲師傅,正兇巴巴地用眼睛瞪著自己,如果再出什麽差錯,他也會給自己來上一腳。幹吧幹吧,一切都順其自然,況且那男孩剛才也抱怨了,累死累活加班加點一個月才一千剛出頭,而自己試用期卻是足足兩千啊,別不知足了。

    “嬉嬉,累不累啊?”

    多麽熟悉的笑聲啊,抬頭一看,果然是那位領導。阿姨姓什麽來著?該死,怎麽關鍵時候想不起來了?高樺死哪兒去了?快來救命啊!

    “王部長來啦?”郭班長一溜小跑過來搶先打了招唿,並拿著文件似乎要討論工作上的事情。

    王部長並沒理會那女生,還是衝孫捷溫和地笑著:“剛來是不是不太習慣啊?別急,慢慢來,也別太累著。”

    孫捷努力裝出一副吃苦耐勞無私奉獻的樣子說:“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更何況還有郭領導郭班長的栽培教導呢。”

    “小郭,人家是大學裏的高才生,來你這裏可不是光拚體力的,你得讓他多方麵了解一些。”嗬嗬,阿姨部長不單愛笑,板起臉來也嚇人哦。也難怪,搞質檢工作的就應該有個嚴肅樣兒,不然,這群王八羔子還不得跳到你頭上拉屎?

    送走了王部長,郭班長開始跟孫捷套近乎了,也不用幹體力活了,幹脆直接把人領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和風細雨的問長問短。這丫頭很鬼,一口一聲大哥叫著,極力想從孫捷口中挖出點什麽。心眼是多了點,但總歸一個目標:她害怕孫捷來搶她的飯碗。孫捷並不傻,他的人生目標絕不是讓周圍這幾十個丫頭小子圍著自己轉圈圈。他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郭班長更來精神了,竟親自為自己打飯倒水。自己沒擺過這麽大譜,這樣可不行,必須得找活兒幹。幹就幹吧,郭班長也不攔著,包裝班愛哪兒哪兒,隨便幹點什麽都可以,孫捷成了自由人了。

    工作了一整天,孫捷獨自一人乘車迴到了住處。高樺給孫捷發過短信:今天隨車去青島,可能晚點迴來,請準備好晚飯,最好弄兩瓶啤酒。謝謝。謝他媽個頭啊,房東已經在門上貼了紙條,如果今天晚上再不交房租,留下屋子裏的東西,人滾蛋。

    正躺在床上鬱悶呢,高樺迴來了,而且帶來兩條讓人意想不到的消息:第一,今天同車去青島還有另外一位女生,是公司的報關員,叫於晶晶,於小姐人好心眼也好,經過五六個小時的長途交流,竟與高樺成了好朋友,能借到她幾百塊錢花花也就不在話下了。最後特別強調,朋友是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

    人比人氣死人啊,上班的第一天就有這般收獲,但這個時候孫捷一萬個不嫉妒,他感激還來不及呢。太棒了,交上房租,明天就搬到單位裏,臭房東還想打歪注意,死去吧你。

    “快說第二條消息。”孫捷真的希望第二條消息足以讓兩人興奮的磕頭拜把子。

    高樺搖啊搖啊一直在搖頭,突然一停頓,說:“你我的眼光真臭,竟然猜人家陶總經理已過不或之年。可人家才二十九歲呀,比你我就大四五歲,你還稱唿人家阿姨,哈哈——”

    隻有二十九歲?怎麽可能啊?孫捷再一次把那女人的輪廓從腦海裏翻找出來,但怎麽比照也不太相信。

    高樺又說話了:“還有呢,她結過婚,後來離了,但沒生孩子,至今一人生活。”

    孫捷了解高樺,他如果用最簡潔的語言,最平淡神色描述一件很重要事情的時候,這件事情一定是真實的。二十九歲歲,就比自己大四歲,的確沒見過長四歲的阿姨。

    高樺出去了,臨走時好像說要去交房租,然後再去買點熟食啤酒什麽的。喝酒是應該的,但絕對不是慶賀什麽,因為此時的兩人好像都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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