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拜會酒宴開始。


    在歡樂的歌舞聲中,賓朋歡聚一堂,整個宴會大廳洋溢著喜慶祥和的氣氛。


    在大廳的一角,幕府大老井伊直弼滿心歡喜的舉起杯子,與琉球三司官毛恆德一起共同祝願亞東和諧,日本、琉球與大明共存共榮。


    岩倉具視滿心不爽的跟著舉起酒杯。


    納尼!


    按照禮儀,這種祝福,難道不應該由公家帶頭嘛!


    就算是幕府將軍本人,他也得在麵子上要尊敬朝廷,尊敬朝廷的公卿,井伊直弼怎敢如此無禮!


    岩倉具視是一肚子的腹誹,但這是大明朝的新春團拜會,滿堂全是大明朝的文臣武將,大明權監國、內閣大學生等人全坐在首席,他隻能是小聲的嘀嘀咕咕。


    “太無禮了!江戶還有把自己當成是天照大神的子民麽?竟然無視公家的存在!”


    橋本寅之佑是盛岡藩家老,就坐在岩倉具視身邊。


    聽著岩倉具視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橋本寅之佑忍不住說道,“岩倉大人,近來各城下町坊間有個傳聞,說是‘義滿亂血’。”


    橋本微微一笑,搖著頭,“當然,我盛岡藩是不信的。”


    所謂“義滿亂血”,就是說如今的天皇,是室町幕府第三任將軍足利義滿的血脈。


    日本曆史上也有一個“南北朝時代”。


    當時,天皇出現了持明院統和大覺寺統的紛爭。1392年(元中九年/明德三年)南朝和北朝簽訂“明德合約”後合並。


    南北朝統一的前提是兩統隔代即位,然而幕府將軍足利義滿違背了這一協定,以北朝持明院統為天皇世係。


    日本一直流傳一個故事,說是足利義滿同後圓融天皇之妃通陽門院藤原嚴子有染,後小鬆天皇就是藤原嚴子和義滿之子,天皇的血脈早已經斷絕。


    與“義滿亂血論”同時,城下町坊間還有個“德川非源氏”的傳聞。


    德川非源氏,指的是德川家康冒姓源氏,實質非是源氏的子孫。


    源氏是天皇的後代,征夷大將軍都與源氏有關,這樣才有正統性。日本比較講究血統,長期以來日本武士集團都認為隻有源氏、平氏的子孫才有資格開幕。


    坊間不斷有人信誓旦旦引據論典,說什麽德川家本性鬆平,為神官家族。


    德川家康三次冒姓源氏,冒領為清和源氏的分支,新田氏的分支得川義季一流的分支世良田一族。


    這許多傳聞半年前就在京都周邊流傳,岩倉具視也曾聽說過一二,公家也曾經三令五申,要求京都所司代派人嚴查。


    京都所司代是管理京都治安、管理的町奉行,這是幕府設置的機構,同時亦監察朝廷、公家貴族和關西地區各大名的舉措。


    但京都所司代一直就是陽奉陰違,對控製流言根本不用心,即使抓住一個兩個流言散布者,也隻是警告一下,就輕描淡寫的放了過去。


    有關“義滿亂血論”、“德川非源氏”的流言甚囂塵上,朝廷對此也無可奈何。


    其實這些流言的散布,全是穿越團隊中的日籍歸化民的功勞。


    穿越團隊對於日本的戰略,就是設法肢解日本,讓日本永遠處於領土、經濟、文化分裂狀態。


    政研室在起草對日戰略方針的時候,任雪峰敏銳的找到切入點,通過在日本的代理人,宣傳“義滿亂血論”,破除天皇萬世一統的執念,進而否定天皇的合法性;宣傳“德川非源氏論”,否定德川家的合法性。


    日本皇族、德川將軍家的血統既然不純,則可存亡續絕,選擇嫡係擔任職務。


    如此,日本朝野思想不一,各藩必然眾說紛紜、各抒己見,進而摧毀日本的信仰根底—神國思想;摧毀日本的團結象征,大明朝則可亂中取勝。


    岩倉具視感到有些心慌,他稍稍提高聲音訓斥道,“八嘎!坊間同時還流傳‘德川非源氏’,你怎麽不說的?”


    “德川非源氏,也隻是一種傳聞。”橋本寅之佑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井伊直弼,臉色表現得非常平淡,“想當年德川家軍力碾壓國內所有大名,朝廷立家康為征夷大將軍,也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橋本寅之佑不以為然,公家講究血統,武家最講究實力。幕府將軍為天下武家的表率和最高的仲裁者,靠的是強大軍力。


    岩倉具視悻悻的說道,“‘義滿亂血’,也完全是無稽之談!”


    “大人應該知道,室町幕府第三任將軍是足利義滿。”橋本淡淡的說道,“為什麽朝廷要在他死後追贈其‘太上天皇’的稱號。”


    曆史上,足利義滿死後埋葬於日本京都相國寺鹿苑院,日本朝廷追贈他“鹿苑院太上法皇”的稱號。


    史書上稱之為“鹿苑院太上天皇”。


    “足利義滿彌合南北,統一日本,功大於江山社稷,所以朝廷事之以禮,賜予莫大的榮耀。”岩倉具視強忍住內心的怒火,“所謂的‘義滿亂血’,完全是逆賊的胡說八道!天照大神的子民不可能說出這種無君無父的話語!”


    岩倉具視很想破口大罵一頓,痛痛快快的發泄一頓,隻是他不會罵人。從小到大,岩倉具視就沒學過怎麽罵架。


    日本朝廷的公卿們一向講究儀禮,他們平常說話時是能有多廢話就有多廢話,但偏偏的就是用不到罵人的話。


    橋本寅之佑一杯酒下肚,侃侃而談,“一般認為,南北朝時代是從後醍醐天皇潛行吉野開始,至1392年(北朝明德3年??南朝元中9年)雙方達成“明德和約”,南北朝統一,此後的皇位都是由北朝係繼承……”


    “但是真實的情況是——北朝滅亡了!那麽“明德和約”以後繼承了皇位的天皇們是誰呢?”橋本瞪大眼睛看著岩倉。


    幕府時代尊卑有序,橋本老兒怎敢如此無禮!


    岩倉具視冷冷的說道,“粗通一點曆史的人都知道,南朝係的後龜山天皇(第99代)之後,是北朝的後小鬆天皇。”


    “對啊!”橋本寅之佑笑著說道,“坊間有個疑問,後小鬆天皇是誰的孩子?後小鬆天皇為什麽要封義滿為‘太上天皇’?”


    “八嘎雅鹿!”岩倉具視勃然大怒,憤然站立起來,“橋本寅之佑,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還把自己當成是天照大神的子民麽?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天皇的君威……”


    這邊的吵鬧早就引起有關部門的注意。


    岩倉具視咆哮還不到十秒鍾,就被兩名錦衣衛捂住嘴巴,從邊門拖了出去。


    杭國範緊跟在後麵,追了上去。


    錦衣衛把岩倉具視扔在了庭外。


    看著岩倉具視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杭國範小聲的埋怨道,“大人,這是我大明在丙寅年的第一場盛事,你怎麽能如此失禮!”


    “您聽我說!”岩倉具視一把抓住杭國範的胳膊,“我是給橋本陷害的,我完全是給那橋本氣懵了……”


    大明朝對於日本皇室的重要性,岩倉具視是心知肚明。宴會廳上雖然出了醜,不管怎樣,他也得把自己的使命完成了。


    這樣迴去之後,才能有個交代。


    岩倉具視不是武家出身,從來不玩武~士刀,剖腹自殺之類的更沒想過。他隻會玩弄手中的折紙扇,吟誦風月,做著升官發財的美夢。


    宴會廳內,井伊直弼心裏好不歡喜。


    根據可靠情報,說是公家眼紅武家與大明打得火熱,他們也想走和親的道路,把天皇的妹妹淑子內親王嫁到大明。


    這下應該沒戲了吧!


    自從德川家康在江戶開幕,建立幕府。江戶方麵屢屢聲稱,將軍是受天皇陛下委托來治理天下的。


    但京都方麵也從來沒正式的承認過,朝廷把天下大政委托給了幕府。


    雖然幕府掌控日本軍政大權,將軍家的天領、各藩的所領、旗本上士家的知行地,把整個日本瓜分一空,公家隻剩下京都城內的一隅之地。


    但是按照日本國幾千年的傳統,天皇一係才是君主,武家隻不過是天皇的大臣。近來國內屢屢有不法之徒生事,聲稱要“尊王攘夷”,明擺著是推翻德川幕府。


    自去年上半年開始,日本各藩城下町不斷出現“義滿亂血論”之類的傳聞,幕府有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縱這種流言的散布。


    至於說“德川非源氏論”,那又有什麽關係。


    幕府依托大明的幫助,經濟結構得到有效改善,財政困難得到有效控製,軍事實力也得到提高。


    武家文化一向是強者為王,如今還有哪個強藩膽敢作亂!


    井伊直弼連飲好幾杯酒,心裏那個痛快啊!


    宴會之後,白寶湘在釣魚台會客廳,分別會見了井伊直弼、大久保利世等藩屬國使臣。


    他在接見大久保利世的時候,劈頭就說道,“薩摩島津家還當自己是始皇帝子嗣嗎?”


    島津忠教就站在白寶湘的身後,大久保利世瞥了一眼忠教,起身低頭俯伏在地,“血脈相連、薪火相傳,島津家怎敢遺忘。”


    “好啊!”白寶湘點點頭,“今春賀正朔,朝鮮使臣去了北京城,向建夷卑躬屈膝。孤本想發兵征討。隻是我大明朝,數月內即將北上,討伐滿韃。”


    “王上請安心,朝鮮隻不過是蕞爾小國,就交給我們薩摩蕃吧!”


    白寶湘雖是權監國,沒有稱王。但這些藩屬使臣過來拜謁的時候,無不誠惶誠恐的稱唿白寶湘為“王上”。


    “如此甚好!”白寶湘一指島津忠教,“島津大人已被任命為朝鮮招討使,他將率領水師戰船全權負責此次行動,你們薩摩須得好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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