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南京城天王府天朝門外填滿了各式文武官員的轎子,廣場上站滿了各官員隨侍的牌刀手。


    金龍殿上,坐滿了太平天國的王爺、丞相和文武將官們,大家都是一臉的喜氣洋洋。


    說起來,太平天國定都南京之後的戰略布局可以用奇萌來形容。


    話說太平軍攻進南京城之後,向榮帶領滿清大軍尾隨其後,旋即率部在紫金山孝陵衛建立江南大營,從東、東南等方向威脅南京城。


    但太平軍就是不管不顧,先是派北伐軍孤兵深入,後是西征草草收場,完全缺乏戰略眼光。以至遠不能守鎮江,近則連南京城外的紫金山都在清軍手裏。


    經過兩二年的經營,向榮已建立了一道北自長江南岸的石埠橋起,沿棲霞、堯化門、仙鶴門、黃馬群、孝陵衛、高橋門、七橋甕、秣陵關、溧水等地,南到東壩的軍事防線,虎視眈眈、進則威逼南京、處心積慮、退則屏蔽蘇州、常州。


    清軍江南大營把南京城團團圍住,南京糧運受困,水路亦為清軍所斷,城內的太平軍日益感受到來自清軍的嚴重壓力。


    好在自1855年初起,西征戰場轉敗為勝,翼王石達開率部又重新奪迴了武漢以及湖北、江西部分地區,湘軍陷入了兵分數處,被動挨打的局麵。


    東王楊秀清旋於55年9月,從安徽調集燕王秦日綱、冬官正丞相陳玉成、地官副丞相李秀成等部返迴天京,又於12月從西征前線抽調石達開大軍東援,準備一舉摧毀清軍江北、江南大營,改善南京處境。


    現在翼王石達開、燕王秦日綱全都來到天京城,數十萬大軍就聚集在城內城外,隨時準備攻破江南大營,一舉清除清軍對南京城的圍堵。


    金龍殿上的滿朝文武要員無不歡欣鼓舞。


    “達胞征戰辛苦了!”洪秀全看著石達開興奮不已,“率部轉戰千裏,從西征戰場迴到皖南,一舉攻克寧國、蕪湖,逼近秣陵關,達胞真是勞苦功高,為天國立下大功,真乃我天國大幸。”


    “全賴天父天兄保佑。”石達開躬身抱拳,“說起來燕王率部救援鎮江,打破江北大營,擊斃清妖吉爾杭阿,最是勞苦功高。”


    秦日綱、陳玉成、李秀成率軍返迴南京之後,立即東進,在鎮江城下擊退攻城的清軍,然後過江馳援瓜州,一舉摧毀清軍經營3年之久的江北大營。後又迴師江南,在高資大敗清軍,擊斃江蘇巡撫吉爾杭阿。


    秦日綱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臉誠惶誠恐,“全是天父指引,天王、東王指揮得宜,全軍將士用命,特別是陳玉成、李秀成兩位老兄弟大力支持。”


    陳玉成、李秀成也慌忙站了起來。


    “你們的功勞,天國不會忘記!”


    楊秀清坐在洪秀全的下首,他眯著眼一擺手,讓秦日綱他們全都坐了下來,“向榮老妖現在也慌了,他把主力全推到鎮江去了,江南大營巢穴空虛。我看,正是一舉擊破的大好時機。”


    “啟稟天王、啟稟東王!”


    秦日綱一臉的難色,“我部自9月出征鎮江,將士們已有四五個月沒得休整了,我想請求東王恩準,令我部迴天京修整後再戰。”


    洪秀全點著頭,“這個……”


    天王的話還沒說完,楊秀清就粗暴的吼了起來,“不行。天父在上,誰不辛苦!翼王他們轉戰數千裏,他們就不辛苦嗎?”


    “天王、東王!”陳玉成鼓足勇氣,站了起來,“向營久紮營堅,不能速戰進攻。再說我們的槍藥、炮子也消耗得差不多。”


    “不奉令者斬無赦!”楊秀清厲聲說道,“向妖頭已是驚弓之鳥,不趁機打敗他,還等他喘過氣來嗎?”


    東王一意孤行,天王又幫不上忙,秦日綱、陳玉成等人隻好挺起胸膛,“屬下定當奮勇殺敵!”


    “槍藥、炮子,我還有一些。”石達開關切的問道,“如果燕王部隊需要,我們可以提供一點。”


    石達開感受到火器的強大威力,也知道彈藥消耗很厲害。如果沒有槍藥、炮子,火器就成了一堆廢銅爛鐵。


    楊秀清擺擺手,“槍藥、炮子我這裏有的是,今晚就可以發下去。”


    為了打這一場仗,楊秀清通過地下渠道,從上海華孚洋行那兒搞了不少武器彈藥。


    華孚洋行那兒還流露口風,如果太平軍占據上海,或者寧波這兩個出海口,軍火的供給再不是難事。


    秦日綱、陳玉成、李秀成等人心神方定,有了足夠的槍藥、炮子,這仗應該不難打吧!


    看著楊秀清把這問題一一擺平,洪秀全沒有辦法,隻能點頭表示勉勵,“自古用兵,狹路相逢勇者勝。有天父保佑,我們定當破賊。”


    他轉過身去,“清胞!攻占江南大營之後,咱們是不是就該考慮遷都的事宜,據有道之士觀地望氣,開封才是王者之氣。”


    洪秀全原本就不打算在定都南京,屬意定都河南開封。隻是東王楊秀清一意孤行,力排眾議,請下天父,一錘定音,定都南京。


    每每聽到城外的炮聲,洪秀全就痛心疾首,定都南京是一大失策。他想著要是攻破江南大營,太平軍就可以挾得勝之師,北上進入河南,定都開封。


    楊秀清很是不爽,洪天王怎麽又來這一套!


    他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很快就兩眼發直,口吐白沫,像得了羊癲瘋似的,不停的抽動著,還發出“嗬嗒、嗬嗒”的聲音。


    金殿之上,頓時騷動起來,“天父下凡了,天父下凡了……”


    洪秀全愣了一下,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過了一會,渾身抽搐的楊秀清安靜了下來,慢慢的走上器,坐上了洪天王的寶座。


    天王洪秀全和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燕王秦日綱,連同在場的文武官員全部跪倒在地,口中三唿萬歲。


    天父附體的楊秀清瞪視著洪天王,“秀全,爾有過錯,爾知否?”


    洪秀全俯伏在地,“小子知錯,求天父開恩赦宥!”


    楊秀清大聲說道:“朕今日下凡,非為別事。隻為秀全想要遷都河南。”


    麵對天父附體的楊秀清,洪秀全表現得誠惶誠恐,一點兒不敢吱聲。


    楊秀清聲嘶力竭,“秀全,爾要遷都河南,便是要變妖!爾可知錯否?”


    “小子知錯,再也不敢了!勞煩天父受累。”洪秀全趕緊認錯。他知道,這事驚動天父下凡,絕非兒戲。


    “爾既已知錯,這迴且饒了你吧。”楊秀清看著洪秀全的檢討和認錯態度,心裏那個舒坦啊,小樣兒,看你下次還敢不老實,亂說亂動不聽話!


    洪秀全再三做了保證後。


    “如此才好。”天父麵露微笑地說:““爾與東王、北王、翼王皆我子。爾既為天王,當著力光大我聖教,軍政瑣事須得交付東王諸弟操勞。”


    好嘛!這天父一下凡,天王就剩下了教權,文武大權旁落到楊秀清身上。


    韋昌輝、石達開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樣也好,瘋瘋癲癲的洪教主傳教倒還可以,一插手軍政事務,那就是禍害。


    軍事會議之後,石達開的石達開的三萬大軍分兵三路,向江南大營逼近;燕王秦日綱也率部從燕子磯、觀音門壓向紫金山;北王韋昌輝率領天京太平軍精兵,自神策門、太平門出城,與秦日綱軍相唿應。


    由於太平軍東援鎮江和進攻江北大營的時候,向榮已從江南大營抽兵往援。石達開部取道皖南迴京時,向榮又分調數千清軍進行防堵。


    這時候,江南大營的清軍被迫分布於孝陵衛、鎮江、廣德、溧水、寧國等寬廣的地區,各處兵力都很薄弱。


    向榮早就知道太平軍集結重兵,準備一舉大破江寧之圍。但他手頭的精銳盡已調出,江南大營兵力空虛,存營不滿五千兵力。


    向榮隻得從外圍各據點收縮兵力,增防大本營。


    同時還十萬火急的發下號令,調遣駐防在浙西地區安吉、臨安、昌化一線的林深河部,星夜馳援江南大營。


    一月二十三日晚,探馬送來八百裏急報,林深河率部五千人立即抵達宜興。


    “好啊!林深河部是百戰之兵,隻要來了個五六千,江南大營一定安然無恙。”向榮枯瘦的臉頰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向榮年紀不過六十,戎馬歲月讓他衰老得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精力神早就不行了。前兩年打仗,向榮還可以親臨一線指揮若定,現在是老病交侵,步履艱難,馬也不能騎了。


    看著向榮容顏蒼老,一臉疲憊的樣子,張國梁心生敬意,“大帥這下放心了,今晚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覺。”


    “還得兩三天時間啊!”向榮搖著頭,“林深河一日不來,這心一天也放不下去。”


    “大帥請放心!屬下火器營三千兒郎必定枕戈待旦,夙夜匪懈。”


    麵對太平軍的強大攻勢,大營內人心惶惶,軍心浮動。張國梁率親兵隊再三彈壓,這才勉勉強強維持了秩序。


    向榮欣慰的說道,“大營有殿臣一人,本帥必定高枕無憂!”


    張國梁是向榮的得力部下,殿臣是張國梁的字。


    張國梁是天地會出身,投降滿清之後,他依舊用江湖規矩治理自己的天地會舊部,與士兵同甘共苦,雖號令嚴明卻深得軍心;加上他在廣東當過海盜時見過大世麵,擁有實際作戰經驗,其部隊訓練精良,善用火器,向榮對這支部隊非常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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