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隊進攻江邊炮台的時候,兩廣總督葉名琛、廣州將軍穆克德納、廣東巡撫柏貴等廣州城內的文武大員一直在南門城樓觀看戰情。¥f頂點小說,


    在千裏鏡中看到,明軍一炮下去炮台牆垣頓時化為齏粉,葉名琛心底裏頓時生出一絲寒氣,廣州城可能保不住了!


    但棄城而走,依清律就要被殺頭!


    戰又戰不過,跑又不能跑,如此奈何?!


    兩廣總督葉名琛是書香門第,科考中榜,曆任地方各職,屬於典型的封建王朝的能吏幹員,這會兒他額頭滲出冷汗,手腳也變得冰涼。


    從炮台潰逃下來的兵勇全堵塞在靖海門前,看他們一個個頭破血流,麵如死灰,驚慌失措的慘象,城樓上上下下一片恐慌。很多兵勇扔掉刀槍,連滾帶爬的擠下城樓,絲毫也不顧忌在前麵攔截的軍官。


    葉名琛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太慘了!幸好,明軍沒有乘勝追擊!否則,廣州城池已經不保!


    戰事稍一平靜,葉名琛立即召集穆克德納、柏貴商量守城對策。


    沈棣輝腦袋包裹得像木乃伊,也被攙扶到了總督衙門。


    “你就是個廢物!”


    兩廣總督衙門內,廣州將軍穆克德納氣急敗壞的吼道,“手上戰船百艘、水勇三千、陸勇一萬,你卻一路丟盔棄甲,盡失河南之地,讓十艘老閘船攻到了靖海門外。”


    “下官無能。”


    沈棣輝心說,你這廣州將軍,執掌滿營五千,就知道躲在城內逍遙自在,有本事你也出城試試。


    穆克德納還想說些什麽,葉名琛手一擺,“非戰之罪,非戰之罪!”


    葉名琛一向是溫文爾雅,雖然沈棣輝損兵折將,他還是一副平易謙和的君子之像,“剛才我們在南城門樓都看到了,明匪炮筒足有一尺來粗,一炮下去地動山搖。沈大人能從這樣猛烈的炮火中,帶迴一半人馬,實屬不易。”


    耳聽葉名琛的寬慰之語,沈棣輝頓時哽咽起來,“屬下該死,屬下辜負了大帥的期望。”


    迴想起炮擊的場景,廣東巡撫柏貴微微有些膽寒,“明匪大炮如此厲害,這廣州城還怎麽守啊!”


    “明匪船堅炮利,確是銳不可當。”穆克德納怒氣發泄完了,這會兒變得垂頭喪氣,“廣州城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得守!牧守一方,就要守土有職。”葉名琛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柏貴暗暗搖頭,他瞅了一眼穆克德納,低頭沒有言語。


    廣州城內還有滿營五千,敗進城內的綠營五千,從各地糾集而來的兵勇、團練足足三萬,四萬兵力守城足足有餘,就是明匪炮火太過兇殘,如何才能抵擋呢?!


    葉名琛思前想後,沒有更好的方法,他咬著牙說道,“各部文武官員分段鎮守城牆、城門,準備與廣州城共存亡!”


    “大人!”沈棣輝猶豫了一下,“我覺得還沒到那麽嚴重的地步。”


    “哦!”葉名琛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我與明匪激戰多日,他們總共就十艘戰船,登岸戰兵最多也就兩三百人。長驅直入,威逼廣州城可以,但要想謀取廣州!謀取嶺南!”沈棣輝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要不這些隻是前鋒,後麵還有大隊兵馬?”穆克德納胡亂猜測起來,“或者他們是在為廣東會匪攻城擄地?”


    穆克德納心生畏懼,有心想要桃之夭夭。他是滿人,京城中多有奧援,最多就是個革職待查的結局。


    “兩廣經略宣慰安撫使的旗幡高高掛在匪船的船頭,他們自立一國,不會好心好意的為會匪幫忙。”柏貴搖搖頭,“明匪也沒太多兵馬,否則早就全取台灣。”


    柏貴也是滿人,嘉慶二十四年中舉,腦袋比較靈光,他猜測道,“我估摸著,明匪長驅直入,這是想要直接收攏廣東的數十萬會匪。”


    葉名琛點點頭,這個可能性最大。如此一來,明匪整合兵馬需要時間,這也就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與明匪進行周旋。


    “報!”戈什哈進來稟報,“城外送來了一份明匪書信。”


    “哦!”葉名琛眼中射出兩道曆芒,氣勢陡然猛增,“呈上來。”


    草草看了一下明軍書信,葉名琛好像有些訝異,又從頭認真看了起來。


    聽葉名琛全部看完,穆克德納急迫的問道,“部堂,這明匪說了些什麽。”


    “匪就是匪啊!”葉名琛把書信遞了過去,嘲諷的笑道,“五百萬贖城費,明匪的胃口也太大了。”


    “哦,明匪要贖城費!”穆克德納激動的接過書信看了起來,柏貴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


    書信中明軍說,大明中央銀行發行了十年期的台灣建設債券,年利率為4%。去年明軍在浙江銷售了六百萬銀兩的債券,這次來粵準備銷售五百萬銀兩債券,一待錢貨兩清,明軍自當退出珠江,洪兵也一同遷出廣東。


    “怪不得何桂清剛一上任,就撫平浙東,打退明匪!”穆克德納好像有點明白玄機,“黃宗漢沒答應明匪的要求,何桂清答應了!”


    想起黃宗漢的不幸,他急切的說道,“部堂,五百萬兩銀子咱們給得起,隻要明匪能把洪兵一同帶走!”


    葉名琛暗自搖頭,這些旗人躺在祖先的福蔭之下,鬥蟋蟀玩鳥籠,全是貪生怕死的酒囊飯袋。


    隻是……如果……


    在這一霎那間,葉名琛腦袋飛快的運作,想了很多很多。最終他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明匪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剿滅他們非是旦夕之功,我們需要膽子再大一點,辦法再多一點,盡早的把明匪趕出廣東!”


    葉名琛瞟了一眼穆克德納、柏貴,“打退明匪的重擔就交給你們兩位了!”


    說著他麵露疲憊之色,起身徑直退到後麵去了!


    穆克德納聽不懂葉名琛話中的禪機,一著急跟著追到簷廊,“部堂,明匪船堅炮利,我們怎麽可能打退?”


    他一把拉住葉名琛的衣袖,“依我之見,隻有行款贖城。”


    “銀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葉名琛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內院。


    穆克德納有些發愣,葉部堂這是什麽意思。跟在後麵的柏貴,輕輕說道,“部堂這就是默許,讓我們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穆克德納恍然,他狠狠啐道,“真沒擔當!”


    柏貴笑著說道,“漢官嘛~~”


    行款贖城,官府不能出麵,必須要找中間人。穆克德納、柏貴兩人商量之後,柏貴換了一身便服悄悄出城,來到西關。


    柏貴找上了怡和行的老板,十三行公行總商伍崇曜。


    怡和行財富總額超過2600萬兩白銀,伍崇曜是這個時空中國,乃至世界最有錢的人。洪兵圍城期間,伍崇曜主持廣州籌款局,組織廣州商賈給清軍捐助軍餉,並召募壯丁協助清軍守城,是葉名琛、柏貴的強大奧援。


    明軍完全控製廣州南城外的江麵,南關、西關數千家大小商鋪的老板,碼頭上數千條大小船隻的船主和貨主們全成了驚弓之鳥,商船、碼頭、貨倉堆積如山的貨物全部裸露在明軍麵前,商賈們時刻為自己的財物貨品感到擔憂。


    柏貴過來的時候,整個南關西關地界全在商量委派代表前去行款,乞求明軍手下留情。


    伍崇曜是滿清的三品道員,他擔心祖宗留下的怡和行遭遇損失,更擔心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巡撫大人親自過來委派任務,又看到明軍的書信,伍崇曜思前想後,決定喬裝打扮,親自走上一趟。


    沙麵是西關靠近江邊的一塊沙洲,明軍的營寨就設置在這裏。


    營寨大門外,擠滿了行款的商賈鄉紳。他們帶來雞鴨豬牛羊,以及蔬菜水果等禮物犒勞明軍,表示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不得已。


    “各位廣州的父老鄉親,謝謝大家送來禮物,慰勞大明王師!”蔣理、楊士逸親自來到營門,熱情的接待了這些商賈代表。


    戰士們拿來了許多長凳,放在寨門前的河灘上請他們坐下,並送來茶水桶,請大家喝茶。


    蔣理客氣的表示,現在明軍還處於交戰狀態,因為是特殊時期,所以就不請大家進營寨敘話了。


    為首的幾個耆老十分婉轉的請求明軍“施恩”,表示西關、南關眾商民願意繳納一大筆“贖金”,換取明軍不擄掠、不焚燒、不破壞的承諾。


    “不擄掠、不焚燒、不破壞?”楊士逸氣笑了,“爾等以為我們是流氓?土匪?還是強盜?”


    他提高了聲調,“我們是大明王師。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對華夏百姓秋毫無犯是我們的宗旨。”


    嚇得眾商賈代表一齊跪倒在地,“大人開恩,小人糊塗之極,糊塗之極!”


    “起來吧,起來說話!”


    看著眼前跪滿了一地,蔣理十分舒坦,他擺擺手,“你們長期生活在滿洲韃子鐵蹄下麵,對大明王師心存疑慮,不甚了解,完全可以理解~”


    蔣理看了一眼桌案上厚厚的一疊禮單,讓楊士逸帶著書辦一一清點禮物,按價付賬。


    眾人慌忙起身施禮,“大軍遠道而來,勞苦功高,我等理應簞食壺漿,勞軍孝敬。”


    “感謝廣州父老鄉親的深情厚誼!”蔣理起身深施一禮,然後緩緩說道,“第一,大明軍隊有鐵的紀律,不拿華夏百姓一針一線。”


    他拿起一張禮單晃了晃,“第二,大明暫時沒有占據廣東的意願,我們不想給滿清韃子留下整治你們的話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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