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綁的真夠結實,二癩子費了老大功夫,才把陳留身上的繩子解開。; .


    “多~謝~了~”陳留喘著氣,輕輕揉搓胳膊上的繩痕,“今天是你害了我,也是你救了我,咱們兩清了。”


    二癩子鼻子一哼,“你以為我真想救你啊,這不是出不去,找個人一起好商量。”


    他用腳使勁踩了一下門,“我自由自在慣了,絕對不願像綠營兵丁一樣,被關押起來服苦役。”


    二癩子雖然用的力氣很大,門也隻是輕輕抖動了一下。


    “我這個身子板要是服苦役,一定活不多久!”


    陳留歎了口氣,透過門縫往外看,公廨廳堂內沒發現人影,他輕輕敲了敲門板,“這是樟木,用腳多踹兩下,也許能行。”


    在共同的威脅下,這兩個嚴重對立的人結成了暫時性的聯盟。


    “外麵有人嗎,我要撒尿!”


    二癩子嚷嚷了兩聲。


    陳留豎著耳朵,沒發現什麽動靜,“公廨內沒人,用力踹吧!”


    二癩子抬腳使勁一踹,“咚!”的一下,門劇烈晃動了幾下。


    這動靜有些大了,二癩子慌忙停了下來。兩人豎著耳朵聽了一下,公廨內沒什麽動靜,公廨外宣傳隊還在講解幻燈。


    二癩子鬆了口氣,輕輕推了一下門。好啊,門好像鬆動了!


    按在地上的門轉軸年代太久了,被二癩子剛剛的一腳踹得有些鬆動。


    兩人不由得一陣欣喜,四隻手合力抓住門板內沿用力一拉。


    一下、兩下、三下~~~~,轉軸越來越鬆。


    “再來最後一次!”兩人一齊用力,門軸一下子就脫落了下來。


    二癩子和陳留小心的把門板卸下,貓著腰來到公廨廳堂,外麵黑壓壓的都是觀看幻燈的人。


    陳留比較機靈,他直接就轉到公廨後屋。後山牆上有個窗戶,他打開窗戶,雙手一拄跳了出去。二癩子也緊隨其後翻過了窗戶。


    兩人順著牆根往西一蹓,向南一拐,來到了小檜溪莊的南片。


    “停一下!”走在後麵的二癩子輕聲喝道,他停下腳步,緊貼著牆壁,有些緊張,“這是你們閩人住的南片。”


    “怕什麽!”陳留滿不在乎,“大夥兒都在村口看幻燈。”


    二癩子一拍腦袋,“還真是的,街巷一點動靜也沒!”


    兩人沿著街巷一路向南,來到了村子最南端的小河邊上。


    小檜溪莊一麵臨水,其他三麵全是以莿竹為牆。村寨的形狀就像是8字形,南片和北片都走不出去。


    二癩子和陳留不能走村口,也翻不過莿竹牆,他們隻能涉水出村。


    月亮已經升了上來,看到清粼粼的小檜溪水,陳留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一下身後的村落,這是他自小生長的地方。


    陳留有些感慨,“從這裏一跑出去,桃園地界就再也不能待了。”


    “這我早就想好了,台北是明軍的地盤,要想活路就隻能往台南方向跑。”二癩子彎腰卷起褲腳,他順手摸了一下口袋,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掉他老母,我的錢全給搜走了,身上連一塊銅板也沒有。”


    “沒錢怎麽去台南!”陳留一屁股坐到地上,沒好氣的說道,“我的錢也全給輸光了。”


    二癩子四周張望了一下,看到靠近河邊有一所大宅院,“走,搞他一票!”


    陳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這是我們劉民義的家,你想幹嘛!”


    “這時候還管什麽閩人粵人,你發癡了吧!”二癩子罵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搞他一票,咱們都死路一條。”


    陳留受到一頓臭罵,躑躅了一下,跟著二癩子一同翻牆進了院子。沒多會兩人各帶著一個包袱,又一同翻了出來。


    陳留身形瘦小,行動很是靈活,一下就翻出了院牆。二癩子體形有些臃腫,身上的包袱也有些大,翻牆的時候,腳一滑,人和包裹一起摔倒了院牆外麵。


    “掉他老母,今晚的運氣怎這麽差。”二癩子罵罵咧咧的撿起包裹。


    月光下,靠著院牆的幾個大草垛子黑黝黝的。


    二癩子摸了摸身上,火鐮子還在,臨走前,放把火應該沒問題吧!


    山風吹動著莿竹林,發出嘩嘩的響聲。


    陳留不免有些心虛,他膽怯的看著四周枝條的晃動,背著包裹三步兩步的就來到了河邊,“快點,我先過河了!”


    “就來了,就來了!”二癩子麻利的掏出火鐮子打出火星,點燃了一個草垛。晚上風大,火苗一下就騰了起來。


    他抓起燃燒起來的草把,剛想要扔過院牆,一雙強壯的手把他緊緊的抱住。


    二癩子一驚,來不及掙紮,一下就被摔到了地上。


    一支鋼槍頂住他的腦袋,“別動,動就打死你!”


    二癩子趴在地上,借著火光掃視了一下四周,一個明軍模樣的人舉槍對著自己,還有一個明軍模樣的人正在用樹枝撲打火苗,河邊的陳留已經不見了蹤影。


    壞了,明軍追來了,好在不遠處就是小檜溪。


    二癩子學著福建官話的腔調,笑嘻嘻的說道,“我不動!我不動!”


    說著他突然來了個就地十八滾,爬起來就想往水裏鑽。


    “砰!”的一槍,二癩子就感覺有個東西撞到他的腿上,他腳下一軟,於是就撲倒在地。


    聽到槍聲,焦長發立即讓兩位村長安撫百姓,自己帶人飛速跑了過來。


    快到河邊,焦長發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燃燒稻草的氣味,他一個激靈,哪兒著火了?


    黑暗處突然響起了短促有力的聲音,“站住,口令!”


    口令?對麵難道是自己人!


    焦長發愣了一下,想起了月初發下的“十二月份口令表”,今天好像應該是“61”吧?


    “口令6,迴令?”


    “迴令1!”


    幾個戰士押著二癩子、陳留從黑暗中走出,“是工作組的同誌吧,我們是桃園守備連的。”


    桃仔園城堡周長大約四裏多,城堡內建有景福宮、城隍廟,清兵營汛位於城堡邊上。


    明軍進入桃園之後,把桃仔園改名桃園鎮,定為桃園縣府所在,城堡外的清兵營汛經過一番整修,成為桃園縣衙所在。


    小檜溪莊距桃園十裏地不到,三聲槍響劃過夜空立即引起桃園縣的警覺。


    “小檜溪莊方向怎麽會有槍響?”


    包得勝聞聽到槍聲,渾身頓時有些癢癢。他立即向基隆方向匯報,請示派兵搜索,探查情況。


    駐守桃園縣是四營三連的部隊,連長黃鵬飛等大明幹部去了基隆,三連由副連長包得勝臨時負責指揮。


    得到基隆肯定迴答之後,包得勝留下二排、三排保護縣衙,自己親自帶著一排鑽入到黑色之中。


    包得勝帶著戰士剛剛來到小檜溪邊,正好看到陳留偷偷涉水,二癩子在後麵放火。


    於是戰士們立即打暈了陳留,及時阻止住二癩子的破壞行為。


    聽完包得勝的介紹,焦長發感到一陣後怕,怎麽讓這兩個家夥逃出去了!幸好包得勝及時趕到,要真讓二癩子、陳留把火放了起來,這夜黑風高的,小檜溪莊就全毀了。


    聽說二癩子和陳留跑了,二癩子還在村南放了火,村口場地上的閩人立即像洪水決了堤似地向南跑去,不一會人們又倒流了迴來。


    “大火還沒燒起來,就給明軍滅了!”


    “二癩子和陳留都被逮住了!”


    “二癩子被明軍打瘸了!”


    這些最新消息很快傳遍全場,不管閩人粵人全都轟了起來。


    而今西風正勁,這一把火真要燒起來,小檜溪莊南片固然成了一片廢墟,火借風勢,小檜溪莊北片也必然會遭殃。


    閩人發出憤怒的唿聲,“打死二癩子!打死二癩子!”


    那邊粵人也跟著吼起來,“打死陳留!打死陳留!”


    明軍分開憤怒的人群,把一瘸一拐的二癩子和陳留押解到會場前麵。


    劉民義得知自己的家遭到了洗劫,還差點被一把火燒沒。他看到焦長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感謝朝廷!感謝明軍!感謝工作組!”


    看著劉民義撕心裂肺的唿喊,莊長流也有些噓噓,這明軍真是神人,正好趕上二癩子放火,如神兵天降來到村寨。


    焦長發連忙扶起劉民義,“我們是華夏複興黨領導的革命力量,全心全意為華夏民族服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站在會場前麵,焦長發借機對小檜溪莊的百姓又兜售了一番華夏複興革命的理論。


    這些大道理以前劉民義和莊長流他們也多次聽過,但聽了就聽了,從沒放到心裏。這次,老百姓感覺不一樣了,他們聽到特別認真,特別用心。


    “遠古的時候,湯武革命是推翻桀紂的殘暴,順乎天而應乎人。我們革命是要革除腐朽的滿清製度,消滅一切反動派,讓中華強盛起來,讓人民過上幸福的日子。”


    焦長發一指癱在地上的二癩子和陳留,“這兩個敗類雖然也是漢人,但他們是韃子的走狗!他們到處煽風點火搞破壞,甘願為韃子賣命,朝廷一定會給予嚴正的懲罰!”


    場上頓時響起一片歡唿聲。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莊長流從夢中突然驚醒,不好!二癩子和陳留又從公廨小黑屋中跑了!


    等他坐起來,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夢。


    莊長流自我解嘲的笑笑,怎麽會呢!一個排的大軍駐紮在村寨,二癩子和陳留那是插翅也難逃的。


    還沒等莊長流起床,張紅頭就跑來報告,說昨晚後半夜,縣衙派來了三個人,他們來了之後,就連夜提審二癩子和陳留。


    “問了些什麽?”


    莊長流很是詫異,二癩子和陳留也沒什麽重大案情,需要連夜提審嗎!


    張紅頭連連搖頭,表示不清楚。他說,縣衙來人之後,明軍還在村口設立了警戒線,聯防隊員都被趕迴去休息。隻是聽說,二癩子和陳留一直嚎叫到早晨,村口周邊的人家都沒睡好覺。


    還有這等事情!


    二癩子和陳留的案情是明明白白,這大明朝到底要他交代些什麽呢?


    莊長流再也坐不住了,他得趕緊到公廨探聽一下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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