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2-0-4


    王鐵錘和範華,這兩位軍人習慣早起。天剛有些朦朦亮,兩人就從起身出門準備欣賞鷺江早上的景色。出了屋子,就見一個黑影跪在那兒,仔細一原來是倪阿水,他長跪在小洋樓大門外的甬道上。


    “恩人啊,恩人。你們就是天使老爺,天使太太。我倪阿水給你們磕頭了。”說著倪阿水對著他們連連磕頭。


    王鐵錘連忙上前去攙扶倪阿水,倪阿水堅跪不起,“郭老大已經醒了,他的腿也好多了。郭老大是為救我而受的傷,你們救了郭老大就是救了我倪阿水,我願意給老爺太太做牛做馬,為奴為仆。”


    王鐵錘、範華好說歹說,但倪阿水就是跪著不起。


    “倪阿水,你給我站起來!”王鐵錘火了,“五湖四海皆兄弟,我們從來沒有奴仆,我們也不需要奴仆,我們需要的是好兄弟、好朋友,好夥伴!”


    “阿水,你不是信上帝的嗎?上帝說,人人皆是兄弟姐妹,都是上帝的羔羊。如果你隻想做奴仆,那就跪著好了。”在喧鬧中,白寶湘等人也紛紛起身走出屋子,白寶湘從後麵走上前來把倪阿水用力拉起,“如果你想做我們的好兄弟,那就堂堂正正的站起來。”


    天邊剛剛出現一絲魚肚白,鷺江還沒從晨曦中完全醒來,一條疍民的連家船就劃開沉沉江霧,“吱呀,吱呀”的穿行在江上。王鐵錘、白寶湘等十人擠滿了船頭船艙,坐在船邊劃槳的是倪阿水和他母親倪大媽,把艄的是倪阿水的老爹倪老爹。


    “這個時空真美啊。”範華坐在船頭彎下腰輕擢一捧輕柔的海水,好清涼啊,她舒展身姿向兩岸望去,4年的鷺江處處閃現出原生態的魅力,成群結隊的海鳥掠過水麵在空中飛翔,“倪大媽,你們每天都生活在船上,早早晚晚全是跟鷺江打交道,這種水上的生活很有詩情畫意啊。”


    倪大媽歎息道,“我們疍民的水上生活雖說起來跟畫上畫的一樣,但日子真正是苦啊。打漁要收魚鮮捐;不打漁就要收貨船捐;出遠海要收防備海盜的硫磺捐、護罩捐;上岸買個柴米,還要收柴米捐,這個日子簡直不能活了。”


    倪阿水這一訴苦,範華頓時有些唏噓,王鐵錘馬上轉移話題,“大叔,聽說去年廈門小刀會鬧的很厲害,你們好像沒受什麽影響。”


    “王大哥,你不知道啊,我們疍民天生命就苦,岸上人欺負我們,朝廷欺負我們,小刀會也欺負我們。”倪老爹連連搖頭,“去年小刀會作亂,我們疍民遭了大殃。小刀會征用我們的船隻,朝廷大軍也征用我們的船,我們好多船隻全葬送在這場兵災之中,疍民的命真苦啊。”


    倪老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為了給大夥兒籌錢造船,郭老大帶人去琉球外麵的黑水洋捕捉鯊魚,搞魚翅。不想我家這個畜生,在船上沒事找事,喝醉酒打賭翻筋鬥,掉到海裏。為了救他,郭老大受了傷,差點性命不保。”倪阿水低著頭劃槳,滿臉羞色。


    “黑水洋那邊是不是有個與那國島?”白寶湘連忙問道。


    “是有個與那國島,我們捕獵鯊魚全是在與那國島補給淡水和食物,島上的人對我們很友好,我們跟他們言語相通,他們說的話和福州話非常相像。老輩人講過,我們疍民有一支跑到了琉球,與那國島的島民興許與我們是同一個祖先。”


    船在一處小碼頭停靠,王鐵錘一行十人在倪阿水的向導下,趁著興致去趕廈門的早市。進入街道,迎麵就是喧鬧和繁忙的景象。一米多寬的街道像羊角一樣蜿蜒曲折,道路忽高忽低。狹窄的街道上麵用蘆草席遮著,這讓範華大為驚奇。


    “這是為了遮風蔽日,讓行人不受太陽直曬。”倪阿水小聲的給大家解釋。


    街道兩邊小攤小店大開著門,裏麵的貨物一攬無餘;每個街角都有流動的小販,他們忙著一邊做小吃,一邊叫賣;成群結隊的狗兒也在街道上吠叫廝咬;整個街道到處都是垃圾,處處散發難聞的氣味。


    三位女士走了幾步路便有些受不了那陣陣令人作嘔、令人窒息的氣味,男人們堅持了一會兒也紛紛敗退。


    眾人在漁船上吃完早飯,便驅使船返迴英租界。眼就要靠岸,範華有些擔憂,“你們說器械盒留著洋醫生那兒,會不會出問題,這畢竟是超時空的物品。”


    錢水廷絕對是搞商業的好手,“不會有什麽事情。我們搞穿越需要大量的錢財,這些器械也算是我們的產品吧,不鏽鋼在這個時空絕對驚豔四方。”


    白寶湘笑笑,“沒錯,這個器械盒是一個鉤子,就那個希斯洛普願不願意做魚餌。”


    臨下船,錢水廷再三警告大家,“言多必失,大家千萬要多留幾個心眼,注意慎言。”


    迴到診所已經是早上九點多。還沒進診所,“錢董事,王先生,範醫生~~”希斯洛普醫生和另外一個洋人就一起迎出了門。昨天大夥兒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自稱是美國西太平洋華複公司的人員,錢水廷、白寶湘是公司董事。


    坐到客廳裏麵,大家才知道原來這個家夥是英國怡和洋行的商人普利司。眾人打著哈哈寒暄了半天,到普利司先生留著典型英國紳士的大胡子,手裏拿著一個煙鬥,眼睛裏麵不時流露出一絲精光,白寶湘心中尋思,“怡和洋行是知道的,但這個普利司好像沒聽說過,這會是什麽人物?”


    “尊敬的夫人,這是您的器械盒。”希斯洛普醫生很是小心的把醫療器械盒送到範華麵前。


    範華打開鋁盒,隨便了一下,就要把它塞到背包中。


    “不好意思,我想,我想您是不是能夠忍痛割愛。要知道這些器械對我太有幫助了。”希斯洛普醫生到範華準備把器械盒子收起來,很是緊張。


    範華左手捧著器械盒,右手在盒蓋上輕輕的摩挲,她沒有開口。


    普利司打破沉默,“美麗的夫人,恕我冒昧,請問這個盒子和器械是什麽材料做的?”他向前探出身子,眼睛盯著範華,煙鬥緊緊地抓在胸前。


    “這是金屬鋁啊,您這樣的商人應該知道金屬鋁。”坐在一旁的白寶湘連忙把話插上。


    普利司坐直了身體對白寶湘說,“這些醫療器械也是鋁嗎?”


    白寶湘舒服的靠在躺椅上,“這是一種合金。”


    普利司緊緊盯著白寶湘,“難道是鋁的合金?”


    白寶湘笑而不談。


    錢水廷在旁邊接上話,“不好意思,這是我們華夏複興公司的商業秘密。”


    “難道這些盒子和器械都是你們公司的產品?”


    錢水廷點點頭,“如你所願,是的。”


    “可是~~~可是,這麽昂貴的鋁怎麽能簡簡單單的就做成一個裝醫療器械的盒子。”說著,普利司還用煙鬥敲擊著桌子。


    “昂貴的鋁?”範華有些詫異。在十九世紀中葉,由於提煉十分困難,鋁還是一種十分昂貴的金屬,一噸鋁絕對比兩噸黃金還要值錢。但範華他們哪兒知道啊,他們以為手中不鏽鋼器械才有可能吸引歐洲人的眼球。


    普利司眼中閃爍著精光,“鋁不昂貴?你們公司可以大量出產鋁?”


    “昂貴?在你們眼中也許非常昂貴,但我認為如果一無所用,再昂貴的東西最終也會一錢不值。”範華知道自己剛才可能說錯話了,很是鎮定的繞起了圈子,她的臉色平淡如水,手依然在鋁盒蓋上摩挲。


    “先生們,女士們!”白寶湘依稀記起鋁在發現之初確是十分的昂貴,好像拿破侖曾經用它作為自己的水杯,他輕輕的敲敲桌子,很是端莊,“黃金貴重,不光是因為稀有,也是因為它色彩絢麗,有極好的延展性,可以做成飾品,裝飾人們的生活;白銀的昂貴同樣既是因為稀有,也是因為有良好的柔韌性和延展性,可以做首飾、器具、貨幣;我們華夏複興公司認為鋁的昂貴不僅僅是因為它的稀有,而且是因為它的輕盈柔韌,它可以做成拿皇帝的水杯,也可以製作成各式便攜式的工具和生活器皿。”


    “這不是暴斂天物?”


    古務生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他津津有味的觀察普利司等人,到交談十分激烈,就插了一句,“不是說我們都是上帝的羔羊嗎!用鋁做盒子放置器械為病人服務,與用鋁做成水杯給拿皇帝使用,這有區別嗎?”


    客廳頓時又安靜了下來,希斯洛普醫生便再次懇求,“尊敬的範華醫生,難道你不能考慮一下我的請求?我手中要是有了這麽好的器械,那就是病人的福音。你再考慮一下,好嗎?”


    “我們是商人。”白寶湘悠悠的說道,“對於商人來說,一切皆可交換,隻要你付出價錢。


    但您是尊敬的教會醫生,您在廈門救死扶傷,拯救迷途的羔羊,實在是可欽可佩。不過這些器械太過珍貴,送給你也不合適。”


    普利司用煙鬥敲擊桌子,“是啊,交換條件還是你自己說吧,總不能讓美麗的女士先開口。”


    “真抱歉,我總是犯糊塗。”希斯洛普醫生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按了一下大鼻子,“我所有的積蓄全奉獻給了正在籌建中的教堂和醫院,不過我這裏有一些病人送的漂亮石頭,清國人認為它們是很珍貴的石頭。範醫生,您是不是這些石頭?”


    仆人從儲藏室取出一個箱子,箱子裏麵裝著二十幾個晶瑩脂潤的石頭,範華從中取出一塊石頭了一下,這塊比鵝卵石稍大些的石頭上去通靈澄澈,色如碎蛋黃。


    王謝堂叫了起來,“這塊破石頭不會是鵝卵石吧!”


    白寶湘心中暗叫,“真是土包子一個,大名鼎鼎的田黃石都不認識。”


    範華麵無表情的把石頭放迴原處,又重新取出來一塊。這塊翠綠色的石頭細嫩潤滑,通透清澈近乎透明。


    王謝堂點點頭,“這塊石頭還不錯,雖說沒玻璃通透,但可以拿出去冒充綠寶石。”


    白寶湘用眼睛瞟了一下王謝堂,“這家夥不會是裝瘋賣傻吧,翡翠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一旁有人把王謝堂的普通話翻譯給希斯洛普醫生,他連連搖頭。希斯洛普見範華隻是了兩塊石頭就迴到座位上,大為沮喪,“範醫生,您不喜歡這些石頭。”


    “這些石頭上去都不錯,它們飽含病人對你的感恩之情,是十分珍貴的石頭。我怎麽能夠把這些有紀念意義的石頭全給拿走!”範華很是平淡,“作為對你崇高事業的尊敬,我本應該把這盒器械贈送給你。但這器械盒十分珍貴,是公司的新產品。這樣吧,作為交換,我就隨便拿幾塊石頭好了。”


    “不、不、不,您的器械盒太珍貴了,既然你喜歡這些石頭,那這一箱石頭就全是你的。”希斯洛普醫生誠懇的說,“隻要我有了這盒器械,相信會有更多的清國人得到幫助,石頭還會再有的。”


    到希斯洛普與範華交換好物品,普利司開口問道:“你們還有其他鋁製品的樣品嗎?作為怡和洋行的經理,我希望能到貴公司更多的樣品。”


    “樣品是有的,不過不在這兒,我們公司準備年內在歐美市場推出這些產品。”白寶湘歎息道,“要知道這些鋁製品在這裏暫時沒有市場,遠東的人們還不知道它們的價值。當然,如果您想更多的樣品,那就要等一等,我們公司的船隻月底之前一準到上海。”


    午餐之後,希斯洛普醫生和普利司先生依依不舍的把王鐵錘一行人送了出來。


    “我親愛的朋友,你們怎麽不多逗留幾天,欣賞一下這裏的風土人情。我本來準備把你們引進給大英帝國在廈門的領事巴夏禮先生,他一定會很高興與你們暢談鋁製品在歐洲市場的銷售前景。”


    “哦,非常遺憾,我們穿越公司急切需要尋找一個地方,作為公司在遠東的生產基地。朋友們都推薦上海,我們也趕過去。”白寶湘聳聳肩,“希望我們計劃成立的遠東華複洋行,能與你們怡和洋行結成親密合作關係。。”


    倪阿水的連家船載著眾人駛向了五通一帶的海岸,王鐵錘迴望遠處的鷺江,心中湧起了陣陣波瀾。


    “老婆,我決定了,一迴部隊我就辦理退役手續,我要到這個時空奮鬥,這裏需要我!”王鐵錘坐在船頭著範華,很認真的說:“這個時空到處是髒亂差,國家積貧積弱,百姓愚昧落後。但這就是我大有作為的地方。”


    “沒意見!”範華很幹脆,“我迴去也辦理退役手續,我的醫術在這個時空同樣大有作為。”


    “叔叔阿姨,我跟你們一起幹,這裏也需要我。”


    “我們家貝貝絕對ok。”老錢笑了,“這個時空需要你,需要我,需要我們大家一齊努力奮鬥!”說著老錢伸出了手,“來,我們一起加油!”


    十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大夥兒相互了,一起高唿“加油!”


    倪阿水一家靜靜的劃著船,白寶湘用力拍了一下倪阿水的肩膀,“阿水,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你們疍民同樣需要加油。”


    到了昨天的那個海岸,白寶湘最後一個下船,他掏出十兩銀子給倪阿水,倪阿水堅辭不受。


    “拿著,這是你們全家應得的。”說著,白寶湘對著船尾說道,“倪老爹,人的命運不是老天注定的,全靠自己奮鬥。古代周文王寫過易經,上麵說,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洋人信的上帝也說,自助者天助之。自己不努力,誰也幫不了,所以說一切全靠努力奮鬥。”


    在迴程的時候,倪阿水一邊小聲的哼哼剛學來的歌曲,一邊用力劃槳。


    “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和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倪大媽在一旁擔憂地說,“這幾位天使老爺不會是讓我們造反吧!”


    “不是的,白大哥是讓我們要自己掌握命運。白大哥說了,如果當時小刀會起來的時候,我們疍民全力支持小刀會,那麽清軍也不容易殺過來;如果我們疍民全力支持朝廷,朝廷大軍早就渡海殺進廈門。就是因為我們傻傻的熱鬧,結果兩邊不討好,才遭了大難。”倪阿水用力把拳頭捏緊,“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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