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赫與蕭如月他們二人要去享受二人世界,其他人也識趣,便牽著馬趕著車,沿著大路繼續往裏走去。


    梁丘雅音迴頭看了一眼,便又想起當初宇文赫不顧生死,拚命也要闖進來的那股勁頭。


    這世間當真有他這種,為了一個人可以不顧一切、付出所有的傻子。


    要是月丫頭沒有那時候動的惻隱之心、要是宇文赫沒這麽執著,這許許多多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不過,她至今覺得,宇文赫做到的事情,是世間萬千人也做不到的事。


    為了心頭的那一人,不惜上窮碧落下黃泉,他是不是沒想過,萬一他付出生命代價救迴的人,根本不記得他呢?


    樹下粉色花瓣繽紛,落了蕭如月一肩滿頭,宇文赫伸手輕輕拂去,花瓣複又落了下來。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蕭如月笑笑道,“這兩句倒是應景,不過不是梅花,是桃花。”


    宇文赫從她發上撚走了一片桃花,“梅花傲雪淩霜,想來梁丘姑娘這四季如春的無湮穀裏是不可能有梅花淩寒盛開了。”


    “可不是嘛,無湮穀四季如春,梅花開不了花了,倒是這桃花開得不錯。真想沒事就坐在樹下看看花落。”


    “以後咱們就住在這山穀裏,你想什麽時候看都可以。”


    蕭如月嗯了一聲,毫無預警便張開雙臂抱住了宇文赫:“上一次你來的時候,桃花是不是也開得這麽妖豔?”


    宇文赫頓了頓,便反擁住了她,“沒有,上一次來的時候,山穀裏開的最好的是荷花。那時候為了找到這個山穀,可費了不少功夫。而且梁丘姑娘不肯見我,光是來的路上經過的那片林子裏的瘴氣,就夠嗆的。”


    他的語氣極為輕鬆,根本不像在訴說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反而像是事不關己的別人的故事。


    蕭如月抱緊了他不再說話。


    花靜靜落,風吹過,風裏裹著香氣。


    聽,風輕輕在唱歌。


    ……


    無湮穀地處幾座大山的中間,四麵有大山擋住了寒風的侵襲,穀中有清潭如明鏡,小溪潺流、白雲悠悠,幾間茅草屋坐落在山穀中央,往半山腰上一站,能將整個山穀盡收眼底。


    美不勝收。


    梁丘雅音的幾間屋子原本是她自己一個人住的,有的放著醫書典籍,還有藥庫、藥房,突然間來了這麽多人,一時間也住不下,隻得先暫時委屈,分成男女兩撥,蕭如月她們這些個女子住裏邊兒,宇文赫他們睡外邊。


    床鋪自然沒有這麽多,也隻能打地鋪了。


    用唐敬之調侃的話說就是:“沒想到一國之君也有淪落到打地鋪的時候,太慘了。”


    宇文赫邊自己鋪著被子,毫無負擔地道:“搓衣板都跪過了,打地鋪算什麽。”


    唐敬之眉頭一挑,便想起來這狗皇帝當初被皇後娘娘罰跪門口的笑話,:“也是,我倒忘了你是有經驗的人。”


    崇越和崇陽他們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他們家君上一個眼神掃過來,便都安分了。


    死也要忍住笑的衝動。


    唐敬之心中暗爽:總算是有機會扳迴一城了。


    不容易啊。


    這還要多謝皇後娘娘才是。


    宇文赫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被褥都鋪好,卻突然穿好了靴子往外走,唐敬之他們幾個忙跟著都站了起來。


    “大半夜的你去哪兒呀?”唐敬之就生怕他有個好歹。


    宇文赫揮了揮手,頭也不迴道:“給我們家蕭姐姐燒水洗腳去。”


    唐敬之猛地往天上翻了個白眼。


    秀妻狂魔!


    崇陽崇越忙不迭跟了出去,結果才到灶房門口便被趕迴來了。


    他們家主子曰:這裏沒有什麽主子下屬,睡你們的覺去。


    他們兩個垂頭喪氣地迴來,唐敬之歎氣道:“他是嫌你們礙事,他給自己家嬌妻洗腳,你們湊什麽熱鬧,在門口看著便是了。”


    身子大不如前了,卻還是愛逞強,宇文赫這不肯示弱於人前的毛病,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隻希望老天爺能網開一麵,看在他們不能失去彼此的份兒上,讓他們這輩子好生長相廝守。


    ……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膳隻會,宇文赫把蕭如月托付給梁丘雅音幾個照顧,便帶著崇陽崇越和沈良沈將軍以及唐敬之等幾個青壯年勞動力便進山伐木去了。


    要另外加蓋幾間屋子的話,肯定是要費不少功夫是。


    辰時許,屋外陽光和暖,蕭如月讓銀臨把屋子裏的躺椅給搬出來,她便那般懶洋洋地躺在太陽底下,曬著陽光吹著風聞著花香。


    美哉樂哉,猶為愜意。


    唯一的大躺椅被霸占了,梁丘雅音也不服輸,她搬了張椅子坐在蕭如月身邊,翹著二郎腿,支著下巴曰:“日子越來越近,宇文赫的身子也反反複複,你就一點兒都不著急麽?”


    蕭如月微微動了動,徐徐睜開了眼睛。


    輕輕笑道,“他不希望我著急。”


    她這話讓梁丘雅音無言以對。


    雅音姐姐長歎了口氣,“我如今什麽都不求,就求你們好好的。都是我造的孽。”


    從馮玉婷、葉海棠,到給了宇文赫“情咒”,她真是什麽錯事都幹盡了。


    梁丘雅音啊梁丘雅音,你這麽多年算是白活了。


    “好好的歎氣做什麽,小心把自己給歎老了。”蕭如月拉了一下蓋在胸口的毯子,繼續睡。


    梁丘雅音愣了愣,“我……我還不夠年輕麽!”


    說著氣得橫了她蕭如月一眼,可惜蕭如月已經閉上眼假寐,看不見她的白眼了。


    “那你的胖蟲子呢,它可是把那條蠱蟲給活吞了,這幾日就沒什麽異常?”


    “異常沒有,倒是有好幾日不曾進食了,給它饅頭也不吃。”蕭如月測過身子睜眼看著梁丘雅音,“雅音姐姐,你說會不會是上次它偷偷吃下去的那幾顆解毒丸給它造成了傷害?”


    梁丘雅音扶額:“……”


    “月丫頭你是在逗我麽?你家的那隻胖蟲子是金蠶蠱,金蠶蠱!萬蠱之王你曉得是什麽東西不,這世上哪兒有什麽東西比它還毒的?區區幾枚解毒丹就能奈何得了它,那它還叫什麽萬蠱之王?它不把人家給吞進肚子裏把人家的毒液收為己用就不錯了。”


    蕭如月眨眨眼,被訓得無話可說。


    照理說也是,可這胖蟲子不是她一手養大的嘛,在她心裏,那蟲子就是條傻乎乎胖乎乎光知曉吃喝睡的傻蟲子,與什麽萬蠱之王沒勞什子幹係。


    不過……


    等等,雅音姐姐剛才說了什麽?


    蕭如月腦子裏靈光一閃,激動地拉住梁丘雅音的手臂,“雅音姐姐,你方才說了什麽?”


    梁丘雅音將信將疑地重複道:“區區幾枚解毒丹就能奈何得了它,那它還叫什麽萬蠱之王?”


    “下一句。”


    “它不把人家給吞進肚子裏把人家的毒液收為己用就不錯了。”


    蕭如月一雙清澈如許的水眸閃閃發亮,“對,就是這句!就是這一句!雅音姐姐,我明白了!”


    蕭如月大喜過望,高興地一下坐起來。


    “明……你都明白什麽了?什麽你就明白了。”


    雅音姐姐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但突然地,她也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睛跟著一亮,“你的意思是說,那白蠱便赤蠱很可能是染上了毒素,而你家的胖蟲子把赤蠱給吞進肚子裏是因為,它要把赤蠱的毒給吸收掉。”


    蕭如月點頭如搗粟,激動地掏出寒玉匣來。


    胖蟲子一見天日便伸了個懶腰,還是懶洋洋的模樣,蕭如月伸出手去摸它,它也是懶懶散散的,慢騰騰爬到蕭如月的手上。


    可是沒一會兒,它便在蕭如月掌心裏翻滾起來,驀地一頓,張口吐出一條渾身潔白如玉通體近乎透明的蟲子來。


    蕭如月與梁丘雅音愣了愣,麵麵相覷。


    就在這時,上山路口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銀臨從屋裏跑出來,蕭如月遞給她一記眼色,她便施展輕功往發出騷動的那邊飛去。


    沒一會兒她便去而複返,著急道:“娘娘,君上受傷了。”


    蕭如月聞言臉色一白,這下也顧不得其他,用寒玉匣把胖蟲子與那條通體潔白如玉近乎透明的蟲子都收起來,便匆匆忙忙往那邊趕。


    梁丘雅音也不敢讓她一個人,忙扶著一並去。


    她們與從山上下來的宇文赫等人在百十米開外遇見,唐敬之和崇陽扶著宇文赫,他的手臂上有一片血跡,臉色慘白,沈良和崇越跟在後頭,臉色也都不太好看。


    蕭如月眼眶一紅,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忙迎了上去,“出什麽事了?這是怎麽迴事?”


    “剛剛有棵樹突然砸下來,他的手……”


    “沒什麽,隻是出了點小小的意外,別急。”


    唐敬之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宇文赫打斷,宇文赫說著還衝蕭如月擠出一抹笑容,搖了搖頭,


    蕭如月聞言,珍珠般的眼淚便落了下來,“你……你不是答應我要保重自己的麽?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


    宇文赫委屈巴巴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


    蕭如月又急又氣,正想罵他兩句時,她懷裏的寒玉匣突然劇烈顫動起來,胖像是胖蟲子是裏麵鬧什麽幺蛾子,它還發出詭異的鳴叫聲。


    蕭如月忙掏出寒玉匣來,剛一打開,胖蟲子和那條近乎透明的蟲子雙雙跳了出來,衝宇文赫手臂上鮮血流淌的傷口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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