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赫突如其來的滔天怒火讓蕭如月僵在原地,半晌都迴不過神來。


    良久,她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我……我沒……”


    “梁丘雅音都招認了,你以為還能瞞得住麽?!”


    宇文赫又一次吼道。


    蕭如月猛地一顫,眼眶隨之紅了紅,眼淚就掉下來了,“你這麽兇幹嘛!大聲了不起啊!”


    上一刻還兇神惡煞的宇文赫頓時手足無措,想上前但遲疑了一下反而往後退,蕭如月一股委屈湧上來,眼淚就掉得更兇了。


    宇文赫連忙七手八腳地把自己的外衫給扒了下來,這才湊過去抱住了她,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句:“外邊兒天涼,外衫有露水……寒氣重。”


    似乎緊張地都不知道把手腳往哪兒擺了。


    蕭如月悶聲抽噎了兩下,隨即扯著袖子抹了淚痕就推開了宇文赫。


    宇文赫愣了愣,大概這才想起他一開始的目的,撿起地上的外衫隨手撣了撣灰塵又再度穿上,站在床前幾步之遙處,冷著臉麵無表情道,


    “那些蠱蟲我已經讓梁丘姑娘處理掉了,以後你要是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我會連你養在寒玉匣裏的那條蠱蟲也一並燒了。”


    蕭如月背後不禁一涼,咬了咬牙,“你敢!”


    宇文赫的聲音冷得像從冰窟裏撈出來的,“你若不信,便來試試。”


    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這迴大步流星,走得比任何時候走決絕。


    蕭如月怔住,半晌也迴不過神來。


    她委托雅音姐姐的事情應該是秘密才對,連銀臨和綠衣都不知道,才能瞞這麽久,雅音姐姐沒道理會說漏嘴的……


    直到有人急急忙忙從外頭奔進來。


    “月丫頭。”那人急切地喚了一聲,正是梁丘雅音。


    蕭如月這才迴過神來,“你怎麽……來了?”


    “你們家那位……宇文赫他差點沒把我給宰了!”


    梁丘雅音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蕭如月幾乎沒見過她這麽失態過。


    更沒見過她如此恐懼的眼神。


    蕭如月給她遞了杯水,她大口灌下去,好一會熱才緩過來。


    “他人呢?我明明看見他進來了。”


    蕭如月頓了頓,“他剛走了。”


    梁丘雅音這才發覺不對勁,“月丫頭你……他不會也對你下黑手吧?”


    蕭如月搖了搖頭,徑自問道,“怎麽會給他發現的?”


    梁丘雅音聞言羞愧地不好意思看他,“我一大早去了城外,本想抓幾條蟲子迴來做試驗,但是碰上唐敬之,沒忍住就和他吵起來了,當時我一時嘴快就說漏嘴了,沒想到被他聽見了……他還沒威逼利誘,我,我就什麽都說了。”


    “我早該知道的,城外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怎麽可能不趕過去……”


    “月丫頭,你罵我吧。”


    ……


    今日一早,梁丘雅音一早慣例天不亮就準備出城了,為的是冒險去抓兩條紅湘蠱迴來喂蟲子。


    有件事她是瞞著唐敬之瞞著所有人在做的。


    她從古籍上找到了煉製金蠶蠱的記載殘頁,傳聞中金蠶蠱是萬蠱之王,隻要有了這蠱蟲,世間萬蠱均能駕馭。而且金蠶蠱最神奇之處,是能以蟲蠱入體,延將死之人之精氣,有蠱在一日,便能活在世間一日。


    雖然月丫頭身邊已經有了一條造化非凡的玉蠶蠱,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知道金蠶蠱是否真能如願出世,所以她始終不放心,始終想找到一個為宇文赫續命的辦法。


    月丫頭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她攔不住,也做不到袖手旁觀,便隻能想盡辦法搜羅各種毒蟲蠱蟲試圖補全殘頁上的記載。


    但煉製金蠶蠱這萬蠱之王又豈是易事,想補全殘頁她更是費盡心思,這中間月丫頭用了不少血,她也幾乎用光了她這些年搜羅的那些藥材,城外的紅湘蠱生命力之頑強、繁衍之快速世屬罕見,卻是最好的試驗對象,他們都想知道,當玉蠶蠱對上紅湘蠱,究竟是誰更勝一籌。


    誰知道她剛一出城就遇見了唐敬之,還遇見了紅湘蠱暴動的場麵,唐敬之赤著臉愣是把她給拖迴了城內,那暴怒的模樣簡直要把她給吞吃入腹了。


    “梁丘雅音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當然知道自己在什麽!”


    “你明知道自己根本對付不了這紅湘蠱,你是要去送死麽?!”


    唐敬之也是怒道了極點,抓起她平日裏最寶貝的腰包就往地上扔去,她嚇得急忙跳過去護住寶貝,急得大喊,


    “誰要去送死了!我隻不過是抓兩條蟲子迴來試試!答應了月丫頭的事情你要讓我言而無信啊,你知不知道她為了這幾條蟲子放了多少血,摔壞了你拿什麽賠啊?!”


    話音落,她才發覺唐敬之臉色不對,驀然迴頭一看,宇文赫不知何時已經在站在她身後了。


    “你說你答應了蕭姐姐什麽?”


    他寒著臉上前,陰森森地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什麽叫她為了這幾條蟲子放了多少血?你們到底都瞞著我幹了些什麽?”


    梁丘雅音從來沒見過這麽可怕的宇文赫。


    不對,上一次見到這樣的他,是在聞說月丫頭的死訊之時。


    那樣絕望且冰冷的眼神,可以為之殺盡天下的寒意。


    梁丘雅音不禁打了個冷顫……


    ……


    這會兒再想起宇文赫當時的表情,梁丘雅音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她很難想象,那個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的宇文赫會對月丫頭怎麽樣。


    但以他對月丫頭那麽寶貝的程度,他想必也舍不得吧。


    蕭如月沒說話,表情有些茫然有些呆。


    心裏隱隱作痛。


    “抱歉,雅音姐姐,是我把你連累進來的。”


    宇文赫剛才暴怒的麵容在她麵前揮之不去。


    可想而知他得知這件事有多憤怒。


    梁丘雅音窘迫地不知道該怎麽迴她。


    這件事到底是她沒辦好,說來說去,她隻覺得自己兩頭不是人,但深思細究,誰都沒錯。


    蕭如月沉默了良久。


    才又看向梁丘雅音,“你說城外出了這麽大的事,城外出什麽事了?”


    “城外的紅湘蠱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暴亂了,好像隨時都會攻擊這邊,你難道沒有告訴你?”梁丘雅音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說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梁丘雅音你這烏鴉嘴!


    下迴我得找根針把自己的嘴縫起來!


    “城外的紅湘蠱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蕭如月聞言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


    梁丘雅音先後失言,在地上挖個坑將她埋進去的心都有了。


    “這件事說好不能讓你知道的。”梁丘姑娘這迴兒徹底想歸隱山林了。


    蕭如月突然間收斂了怒色和急切神色,不疾不徐地衝她笑,“我的事情瞞不住他,這件事也瞞不住我。”


    “就算雅音姐姐不說,也會有其他人說的。”


    蕭如月老神在在,胸有成竹。


    梁丘雅音滿心的挫敗。


    她不得不懷疑:我果然是老了麽?


    果然是老了呀,已經不適合這風雲迭起雲波詭譎的江湖和朝堂了。


    ……


    此時的西廂房裏。


    一身書生打扮的唐澤正疊著被子,翁岱便推門而入,“你這書生怎麽磨磨唧唧跟個娘兒們似的,這些事讓別人去幹不就得了。”


    唐澤迴頭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翁岱不以為然地拉了張凳子一屁股坐下,“那你最好快點收拾,那個西夏的君上宇文赫肯定很快就過來了。”


    唐澤聞言揚了揚眉,“你怎麽就這麽有自信?”


    翁岱自信滿滿道:“這是當然,他可是答應過我的,等事成之後便把那個女人給我。”


    那個女人可是難得一見的寶貝,那特殊的體質,說不定能讓我的寶貝蠱蟲提升一個新的台階。就為了這個,我也要賣把子力氣才行。


    唐澤扯了扯嘴角不以為意道:“我果然看不懂你們這些擺弄蟲子的人是怎麽想的。”


    翁岱哼了他一聲,“你還是玩你的傀儡吧。”


    唐澤哭笑不得,接著疊他的被子。


    剛把一切都弄好,便聽見腳步聲進了院子。


    他徐徐笑道:“你聽,你等的人來了。”


    ……


    出了東廂的宇文赫沉著臉去了前廳,一路上崇陽壓根兒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君上這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模樣,誰看了誰都怕呀。


    他本來是因為城外的蠱蟲生變而匆匆忙忙趕去的城關,卻沒想到撞見了與唐敬之正在爭吵的梁丘雅音,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蕭姐姐再犯傻。


    當務之急,卻是城外暴亂的紅湘蠱無疑。也都是因為這些蠱蟲,才讓那個傻姑娘一再犯傻,隻要這些蠱蟲消失,就什麽都好說了吧。


    宇文赫到時,唐敬之已在等著他,大將軍宇文驍和副將楊俊達也被匆匆忙忙召喚過來了。


    “人還沒到麽?”宇文赫一坐下便先問了唐敬之。


    唐敬之立即心領神會,說道:“崇越已經去了,應該快到了吧。”


    說時迅速與宇文赫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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