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一般的雙臂隨之禁錮住她,蕭如月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她莫名心虛,小心翼翼地沒敢直視他的雙眸,“不是有你在麽?”


    “胡鬧!”某君上冷著嗓音嗬責道,笑意卻直達了眼底。


    蕭如月暗暗鬆了口氣,他笑了便好。


    她還擔心她吃了那麽多粥他又要嘮嘮叨叨的呢。


    但轉念一想,這粥可不就是他自己親手喂給她的麽。


    她總歸是百毒不侵的身子,拿點雪蓮花汁對她毫無用處。


    她的孩子倒是隨了她的體質,沒那麽容易出事。


    這一場所謂的動了胎氣的戲碼,隻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


    但是宇文赫的態度卻是叫人哭笑不得。


    他入戲太深了。


    得虧是這次是假的,若是真的,她不知道要多久下不了床了。


    思及此,蕭如月有些慶幸了。


    十三還定在原處,狠狠地盯著蕭如月,目光妒恨且怨毒,像是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更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拆骨剔肉一般。


    蕭如月不疾不徐對上她的眼,目光不避不讓,“你還是覺得是本宮害了你是麽?”


    十三一看見宇文赫,便臉色大變了,“主、主上……”


    怨毒與妒恨頃刻間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慌亂窘迫,像是被最在意的人看見了自己最不堪的一幕,前一刻雙目赤紅要殺人的人仿佛不是她了。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方才那一刻若非十三受蠱蟲影響,內心陰暗麵大開而情緒激動徹底失去了以往的冷靜,也不可能被她三言兩語一激便什麽都說出來了。


    宇文赫原本看著蕭如月,被她一喚便迴眸看去,神色轉眼森冷,


    “是誰給你的權利讓你來置喙朕的家務事,憑你也配!”


    宇文赫麵色冷酷無情,與笑對蕭如月時完全判若兩人。


    其聲之冷其色之寒,別說十三了,就連蕭如月都忍不住想搓一搓手臂,像是有一股寒意撲麵而來,叫人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他突然往門口看了一眼,冰冷的嗓音吐出兩個字,“進來。”


    話音才落,房門從外頭推開。


    留在京城養傷的方維庸赫然出現在門外,精神頭備足。


    蕭如月愣了愣,隨即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君上。”他向宇文赫行了一禮。


    十三看見他,莫名緊張了起來,他,他突然出現在這裏絕不會沒有原因的。


    “你有沒有什麽話想說。”


    “迴君上,那位被廢的葉貴妃已經被人從冷宮轉移走了,而就在三日前,有探子探明,已廢的葉貴妃出現在對麵的涼州城。還有就是,早在三日前馮玉婷所豢養的那位活人蠱便已經死了,馮玉婷倒是真的拿她喂了蠱蟲,這消息探子一早探知,可是在迴稟的路上,便被自己人給殺害了!”


    方維庸在說到“自己人”三個字的時候,狠狠加重了語調,目光犀利地衝十三看去。


    “你在下手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人是你曾經朝夕相處生死與共的兄弟!”


    宇文赫冷冷補充了一句,“身為護衛卻覬覦主母的位置,叛主弑主,朕倒是養了條好蛇啊!”


    十三一時呆住,有如遭受了滅頂般的打擊,雙唇死死咬住,再也說不出來半個字來。


    蕭如月攀著宇文赫的手臂緊了緊,宇文赫抱著她一轉身,便都背向著十三了,他的大掌在她背上輕撫,柔聲寬慰道,“以後我會注意的。”


    “嗯。”


    不注意也沒關係。


    因為這就是你啊。我又怎麽會介意。


    蕭如月並不惱,反而在笑。宇文赫的手在她背上安撫地輕輕撫摸著,衝外頭又喚了一句,“崇越。”


    下一刻,崇越便帶著人推門而入。


    “帶走。”


    宇文赫隻給了他一個眼神,崇越便心領神會了。


    被點住穴道的十三就這麽被抬走,崇越一臉心痛地冷聲道,“身為護衛你非但沒有盡好護衛應盡的責任,還膽敢弑殺娘娘與小主人,沒人幫得了你!”


    十三已然麵如死灰。


    人來得快,去的也快。


    就連不見多時的沈將軍也出現,隨之又走了。


    銀臨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也沒進來,便退走了。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夫妻恩愛的好。


    院子裏再度恢複平靜。


    蕭如月眼巴巴盯著桌上的粥,正要上前去,便聽得獨特的少女嗓音從窗口的方向傳來——


    “得虧來得早,要不然就要錯過一場大戲了。”


    話音落,兩道人影從窗口落了進來。


    正是梁丘雅音和唐敬之一前一後穩穩落地。


    “你們在屋頂上偷聽多久了?”宇文赫一臉不悅。


    被人偷聽了牆角任誰都不會高興的。


    梁丘雅音和唐敬之對視了一眼,默契地誰都沒說。宇文赫衝著唐敬之冷哼了一聲,沒一會兒唐敬之果真就沒忍住,說道:“……總之足夠久是了。”


    “久到該聽的聽了,不該聽的也聽了是吧。”宇文赫皮笑肉不笑。


    唐敬之默默咽了咽口水,仿佛聽見宇文赫在說:這迴打算出多少銀子來擺平。


    他已經開始心疼自己的錢了,所以一言不發。


    梁丘雅音嫌棄地睨了他一眼,大有鄙視他嗜錢如命的意思,但也懶得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轉而看著宇文赫說道,“下人叛主會是個什麽下場?”


    “梁丘姑娘明知故問。”宇文赫語調冷淡。


    “馮玉婷自己心理扭曲把所有錯都怪責到別人頭上也就算了,還這麽四處不斷地害人,說到底那個十三本性不壞,隻不過是被馮玉婷的蠱蟲所利用,被激發了內心的陰暗麵,一念之差。”


    “心中無鬼,邪祟不侵。”宇文赫隻給了她八個字,和一個冷漠的眼神。


    言下之意說:你話太多了。


    但其實梁丘姑娘也不算話太多,蠱蟲可以在人精神鬆懈之時趁虛而入,馮玉婷又是個中高手,十三暗暗戀慕自己的主子,馮玉婷想抓住她內心的脆弱點下手輕而易舉。


    不過她和之前中蠱的方維庸又完全不同,方維庸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下了蠱,做了什麽自己都不知道;而她,是在她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做出的這些事。


    有些人能被原諒,而有些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蕭如月好笑,撞了梁丘雅音一下,“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仁慈了。以前我都不知道我有這麽招人恨。”


    十三她千不該萬不該,不是不該偷偷喜歡宇文赫,而是任由心中貪欲發展作祟,人一旦縱容了自己的貪欲,便等於是與魔鬼做出了交易。


    迴不了頭了。


    “說說你們迴軍營之後的事情吧。”宇文赫拉著蕭如月坐下來,見她還盯著那鍋粥不放,沒辦法又給她添了一下繼續喂給她。


    雖然蕭如月對於這種矯情的投食很有意見,但還是默默忍了。


    唐敬之見他說到正經事,也根本正經起來,認真道,“我一一向那麽清醒的士兵都詢問過了,那些士兵們都說他們遇見蠱蟲襲擊的時候,腦子裏好像有個什麽念頭誘惑他們靠近,等迴過神來已經晚了。幸運的人活下來了,而離的近的,都被蠱蟲給吞噬了。大致就和大將軍遇到的一樣。”


    梁丘雅音從她隨身的腰包裏掏出三個不同的小瓶子擺在桌上,“這裏麵裝的是不同時間從那片小山包抓來的蠱蟲,我認真研究過了,他們的變化真的很大!”


    說著便拔開瓶塞,倒置了三個瓶子。


    瓶子一拿開,截然不同的三條蠱蟲便在桌子上蠕動起來。


    一條是乳白色的,一條帶著灰黃,最後一條的背上已經長出青綠色的斑塊。


    以蕭如月的嗅覺,也輕易就分辨出了這三條蠱蟲的氣味截然不同。


    “馮玉婷是用喂養活人蠱的方式,喂養的這些蠱蟲?”她鬥膽猜測道。


    這般說著,她隨手抓起那條乳白色的蟲子起來看,那蟲子竟然拚命掙紮,像是極度恐懼一般。


    她就鬆開手了。


    可是,那條蠱蟲掉下去之後,又迅速遠離了其他的兩條,像是在遠離它恐懼的東西。


    蕭如月已經沒有再繼續看下去的興趣了,梁丘雅音順手把瓶子一扣,又把蠱蟲收了迴去。


    “雅音姐姐可有想過,馮玉婷把司徒倩帶迴去,又用了極端的方法想把她快速製作成活人蠱,她一定是費盡心思不遺餘力,怎麽可能會讓她死了呢。”


    梁丘雅音聞言一頓,“……除非是,她的身體無法承受巨大的藥力和蠱蟲的侵襲。”


    她眨了眨眼,“所以,馮玉婷利用十三裏應外合把葉海棠帶迴去,是因為隻有葉海棠的身體才是最合適的容器。”


    蕭如月和她對視了一眼,“換而言之,這也是她唯一的辦法了。”


    “正好,咱們這不是還有個韃靼三王子麽?”宇文赫在邊上涼涼道。


    話音落,他與蕭如月相視而笑。


    唐敬之咳嗽了一聲,說道:“既然要行動就抓緊吧,你們家那位二叔之所以一直縱然馮玉婷,不就是因為隻有她有可能幫他去除體內長生不老藥的餘毒麽?”


    若是遲了,真讓馮玉婷成功把屍香魔菇變成了活人蠱,燕絕也就是宇文覺的陰謀也許就真的得逞了。


    這世上真出了一個長生不老的人,那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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