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世上無難事


    言者無罪,聞者足戒。


    十三這話是在說誰城府心機太深於人於己不利?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蕭如月呢喃念著,不疾不徐地笑了,“有意思。”


    她問十三,在她和宇文赫等人走後,軍營中都發生了什麽,十三便把宇文赫說過的那些又重複了一遍;她問十三,她深入韃靼京師之後,韃靼京中究竟又發生了什麽,十三還是挑著宇文赫說過的,小心翼翼地重複著。


    乍一聽似乎沒什麽問題,可禁不起細究。


    一個深入敵國首都,身臨其境經曆了一次生死的人,怎麽可能會沒有半點自己的感想和感慨?


    此時若是換了青青來說,必定感慨叢生,哪怕是沉穩冷靜如銀臨,也會心有所感,有感而發,而不會像背書似的,把宇文赫從信上讀到的內容機械地重複一遍。


    她與其說是在迴稟經曆,不如說是在背書。


    她怕什麽呢,是怕言多必失,萬一說多了,會泄露了不該泄露的秘密麽?


    “娘娘……”銀臨欲言又止,“十三難不成存了叛逆之心?”


    他們相識不是一日兩日,但規矩便是規矩,若有人膽敢存了叛逆之心,絕不能留。


    蕭如月嘴角勾起一抹近似於嘲諷的弧度,“到底是不是,本宮說了可不算。”


    “什麽事情你說了不算。”宇文赫的聲音驟然響起。


    蕭如月和銀臨皆是一愣。


    循聲看去,宇文赫單手挑起簾子,大步邁了進來。他身後的崇越把火把遞給了守在帳外的士兵,也跟了進來。


    蕭如月衝他微微一笑,吩咐銀臨道:“你先下去吧。”


    而後又看著崇越,“你也去吧,綠衣這會兒應該被青青拖著在火頭營那邊做點心當宵夜呢。”


    宇文赫眸中閃過一絲深思,臉上不動聲色。


    崇越看了宇文赫一眼,得到了他的首肯,便與銀臨一道退下了。


    帳內一下子便隻餘下蕭如月與宇文赫二人。


    宇文赫又點了盞燈,目光才落在蕭如月的臉上。


    “你有什麽話是非要把他們支走才能說的?”宇文赫淡淡道,一副對她不方便當著銀臨和崇越說話是何用意了然於心的模樣。


    他對眼前的女子知之甚深,如何能看不出她把銀臨他們遣走是別有用意。


    蕭如月朱唇微勾,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君上英明,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你要不要猜猜本宮是因為什麽事情要單獨與君上說話?”


    宇文赫薄唇一勾,墨色瞳眸看向她時染上了一抹嚴肅,“你方才留了十三問話吧。”


    蕭如月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宇文赫隨便挑了張椅子落座,伸手一拉,便把蕭如月整個人給圈入了懷抱中,“你和十三都說了什麽讓你有此想法。”


    “我什麽都沒說你就知道我是什麽想法麽。”蕭如月不冷不熱地瞟了他一眼,懶得掙紮,反倒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既然是需要關起門來單獨說的,就說明不是什麽好事。”宇文赫一副看穿她心思的模樣,“你是對她的態度生疑吧。”


    他的口吻仍舊是淡淡的,“十三帶著青青和幾名護衛去了一趟韃靼京城,那幾個人在掩護他們撤離時犧牲了,隻有青青完好無損地陪著她迴來。可她臉上除了那一丁點的哀傷之外,卻是少了點人該有的情緒。”


    這個“她”說的自然是十三。


    宇文赫看穿她的心思蕭如月一點都不意外,她嗯了一聲,說道:“青青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可十三還是怕她說話,這才值得懷疑不是麽?”


    宇文赫輕笑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女人的直覺果然不容小覷。”


    他沉吟了片刻,看著門口的方向低吟道:“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出二心之後左右搖擺不定,還以為能兩全其美。”


    蕭如月沒反駁。


    這句話,字字珠璣。


    十三已經走到什麽地步了呢?


    似乎一目了然了。


    從蕭如月那兒出來後,十三便迴了自己的帳篷。


    此時綠衣不在,帳內不點燈,昏昏一片。


    她獨坐在昏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韃靼之行,發生了太多事情,多到她始料未及。


    想到那個人說的話,她心裏便多了一絲欣慰。


    是的,主上一定能看見她的努力。一定能。


    前人說,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件事,不會被人發現的。


    隻要青青也消失的話。


    再抬起頭時,眸中閃過一絲狠戾。在黑暗中也觸目驚心。


    夜已深。


    人漸靜。


    涼州城裏也未曾安生。


    小院寂靜,一個人都沒有。掩映在黑暗之中尤為恐怖,還有些陰森森的。


    馮玉婷不禁皺了皺眉,“這算是什麽好地方?”話裏用嬌嗔的方式透露出不耐煩。


    “看看你就知道了。”燕絕神秘道,舉著火把牽著她走入院中。


    腳步聲都有迴音。


    馮玉婷的心整顆都提起來,戒備地盯著金色麵具。


    難不成宇文覺已經對她失去了信心,現在就要對她下手了?


    不,他現在還需要她,他身上的毒還沒有拔除,他不應該這麽快就對她下手的。


    馮玉婷在心裏反複糾結,暗暗運氣做出兩手準備。


    她從燕絕手中抽出手,改而拽著他的衣角,燕絕頓了頓,卻也沒說什麽。


    很快,他們便走到了院子裏的主臥房前。


    “你不是痛惜你二十年的辛苦毀於一旦麽?你要的東西就在裏麵,進去看看吧。”


    “我要的,東西?”馮玉婷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生硬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燕絕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你要的東西。推開門你就能看見了。”


    此話一出,馮玉婷的手本能地往藏在懷中的武器摸去,嬌媚勾人的眼睛裏浮出謹慎戒備的神色,仿佛大禍臨頭。


    “絕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要的東西,怎麽可能?宇文覺難不成是要拿她去試驗活人蠱麽?她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燕絕麵具下的眼眸微眯,似笑非笑般。


    “你以為本座要對付你?”燕絕特意把火把拿近了些,裝作此時才瞧清楚馮玉婷的神情。


    他很喜歡她這種戒備謹慎的模樣。


    她早晚是要死的,隻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罷了。


    馮玉婷緊盯著他,屏住唿吸。


    就在這時,就見燕絕一記掌風掃過去,緊閉的房門打開,屋子裏的燭火也同時亮起。


    就聽見屋子裏傳來慘叫一聲,馮玉婷循聲看去,看清楚了屋子裏的人,震驚地失聲驚唿,“怎麽可能!”


    “葉海棠怎麽在這裏?”


    屋子裏那個,一臉受驚,捧著臉慘叫的人女子,正是本該在冷宮之中等死的葉海棠。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燕絕嘶啞的聲音輕描淡寫道,自傲與自負卻在他話裏清晰流露,無處掩藏。


    馮玉婷一步一步往裏走,欣喜若狂。


    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連燕絕也顧不上了。


    有了葉海棠,她就有希望。


    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希望。


    那個司徒倩根基太淺,根本承受不住那麽高強度的藥浴,那些藥和毒和她渾然一體是需要時間的,她根基不行,承受不住的。


    可是葉海棠不一樣,葉海棠可是她的得意之作啊。


    在別人身上不成功的東西,在她身上一定一定能成功的!


    當初若沒有梁丘雅音和司徒敏那些賤人的搗亂,她早就成功了。


    她身後的燕絕,眼光隨著火光明滅,閃過一抹名為得逞的笑意。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不成眠。


    也不知,這天下風雲詭譎的變化,又要因誰而平添波瀾。


    不知不覺日曬三竿頭。


    蕭如月昨夜晚睡,今日也起得晚。不過,還有人與她一樣晚。


    素日裏早起忙於政務的某君上今日也賴床,在她起床之後還賴著不動,就在床上用手臂撐起身子,看著銀臨和綠衣伺候她梳洗打扮。


    末了不忘稱讚一句,“我們家蕭姐姐果真天生麗質。”


    銀臨和綠衣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蕭如月聞言沒好氣地迴頭瞪了他一記白眼,“油嘴滑舌。”


    某君上不以為然。


    早膳已準備妥當就在桌上,蕭如月也不等他了,徑自坐到桌旁吃了起來。


    帳外響起崇越的聲音:“君上,娘娘,唐先生求見。”


    話音才落,唐敬之便急匆匆地進來了,看也沒看宇文赫,便徑自向蕭如月去了,“皇後娘娘,你昨日究竟與雅音說了什麽。”


    蕭如月聞言一震,手裏的銀箸險些掉下去,“雅音姐姐出什麽事了?”


    “娘娘果然知道。”唐敬之一下就篤定了。


    宇文赫從床上霍地起身,“唐敬之,你在幹什麽?”


    “皇後娘娘,你是不是問雅音問了天心的事情?”


    唐敬之此時此刻的模樣,大有蕭如月敢點頭說是,他就敢捏斷她的脖子的兇神惡煞。


    蕭如月認識唐敬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自認認識頗深,他若非故意玩鬧戲耍,是絕不會喜形於色的。


    能讓他如此失態如此緊張甚至想殺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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