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赫若是知道她這計劃……


    怕就不好解釋了。


    蕭如月心裏打定了主意,轉身便走。


    嶽相要追出來,她鄭重其事道:“相爺,這般重要的東西本宮可就交到你手上了。您任重而道遠,一切就拜托了。”


    嶽相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追出去不是,不送也不是。


    遲疑了半晌,目送皇後娘娘的背影走遠,他抱著長條形的盒子返迴書房,久久未出。


    在相府一逗留,蕭如月迴宮便有些遲了,險些趕不上在宮門落鎖前入宮。


    迴到邀鳳宮時,天幾乎要黑了。


    在外頭跑了大半日她也委實累了,頭發沒拆臉也沒洗臉,隻把外袍脫掉便倒頭睡了。


    正要進入佳境,迷迷糊糊裏被人給抱了起來,還有個惱人的聲音在她耳朵邊上叨叨,“你怎麽越發不講究了。好歹也是個皇後,如此做派成何體統?”


    她把在她臉上摩挲的爪子拍掉,一頭邁進軟軟的被子裏,躺得四仰八叉。


    某君上心想:蕭姐姐真是越來越放飛自我了。


    哪裏還有個皇後該有的樣子。


    真性情!


    蕭如月美夢正酣卻一點都不耽誤宇文赫把她拎去沐浴,被從頭到腳洗刷幹淨了,她仍不醒。


    半夜裏才醒來吃了半鍋粥,接著又睡。


    一覺到天亮。


    轉眼便是出行日。


    宇文赫一大早帶著蕭如月上早朝,當朝宣布今日出發,此後由嶽相監國,六部及大理寺等各司各部皆要聽從調派,不得任意違抗監國大臣之名。同時也命各司各部與監國的嶽相互相監督,以求公平公正。


    散朝之後,他們便去秉過太皇太後,隨後就出發了。


    太皇太後自打中秋那一晚被蕭老夫人一通洗腦之後,太皇太後對蕭如月便客氣多了,也不再擺臉色,宇文赫和蕭如月在露華殿辭行時,太皇太後支支吾吾地說了好些話,最後還是道歉了。


    在蕭如月出門前,她還拉著蕭如月的手說道:“這段時日哀家已經想清楚了。往後我老太婆再也不逼著皇帝擴充後宮了。你們小兩口好好的過,多生幾個胖娃娃便好。”


    蕭如月笑著點點頭。


    她自不會真與太皇太後計較什麽。


    她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隻不過往後她與宇文赫還會不會迴來,便不得而知了。


    宇文赫出行向來提倡簡單隆重,這一行人輕車簡從的。除了蕭如月和宇文赫,還有負責照顧蕭如月飲食起居以及保護她安全的綠衣、銀臨、沈良三人,還有崇陽、崇越二人以及一批護衛,和隨駕去青陽縣的王尚書以及工部水部司的其他兩名官員。


    對了,還有隨行的大夫梁丘雅音姑娘。


    出城時,百姓夾道相送,王夫人和大公子王其越都到城門口送行,就連王映月也前來相送。


    太皇太後已經準許了王映月出宮修行的奏請,送走蕭如月和王尚書他們之後,她也要去城外庵堂修行了。這些蕭如月都為她打點好了。事先與王尚書王夫人說了,王映月去了之後帶發修行,他們倒也是同意的。


    與王尚書敘話片刻,王映月又來給蕭如月請安送別。


    “皇後娘娘,你們這一走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們要保重啊。”


    “放心吧,倒是你一個人在桃花庵本宮有些不放心。”


    王映月遲疑了一下說道,“娘娘,荷香她不願意迴尚書府,也要隨我去桃花庵修行。”


    蕭如月聞言笑了,“荷香倒是個忠心的丫頭。有她給你做伴照顧你,本宮就放心了,你就在桃花庵住著,那邊的師太都會照顧你的。”


    王映月點點頭,“這都要多謝皇後娘娘成全。若非您的成全,我這一輩子怕就要終老於宮牆之內了。”


    蕭如月眉頭一挑,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宇文赫身上,“說到底這件事也是本宮的不是,若非本宮出現把你們的君上搶了,說不定你這會兒也能有個孩子。”


    她一說這話王映月的臉色都變了,“娘娘你可千萬別這麽說!臣妾絕沒有敢埋怨您的意思!君上的心裏隻有您一個人,在您沒來之前,君上也是如此,這、這件事臣妾並不怨任何人……”


    她急得就差跪下了。


    蕭如月忙拉住她,“本宮與你開玩笑的,你別急。去了桃花庵好好照顧自己。至於你的心上人,本宮會幫你想辦法的。”


    說到“心上人”三個字,王映月臉上馬上泛起紅雲,“娘娘,臣妾去了桃花庵之後會照顧自己的。至於其他的事情……就看緣分了。您,不用特意幫我的。”


    “不不不,不算特意幫你。舉手之勞罷了。”蕭如月想到某位太醫,麵上笑容越發燦爛。


    王映月一時茫然。


    送別的場麵便是如此,你說幾句我說幾句,聊著聊著便幾乎忘了時辰,蕭如月這邊已把事情逐一交待清楚,還特意吩咐前來送行的方太醫道:“你與秋詞辛苦一趟,陪王夫人和王大公子把王婕妤送到桃花庵再迴。”


    “是,娘娘。”


    方太醫答得擲地有聲,說著又嘀咕道,“娘娘,往後是不是就不能再叫王婕妤了?”


    “可不是,瞧本宮這記性,去了桃花庵便要改口叫修士了。”蕭如月說著,一直在觀察著方太醫的神色。


    這方太醫是個正人君子,此時眼睛裏也閃爍著掩蓋不住的喜悅,皇後娘娘心滿意足地想道:這迴總算不是亂點鴛鴦譜了。


    蕭如月又和秋詞說了幾句,這才衝宇文赫那邊招唿道:“君上,時候差不多了。”


    “好。”宇文赫也迴應了她,便迅速結束了和杜子衡、崔敬軒還有文山居士以及蕭景煜他們的話題,轉身來找她。


    來送行的人確實多。


    眾人一番寒暄告別之後,宇文赫他們的車馬終於出了京城。


    蕭如月眼下的情況騎不得馬,宇文赫便把馬車鋪的軟軟地,讓她路上還能躺著休息。這馬車大抵是整個隊伍之中最突出的一樣東西了。


    這會兒不急著趕路,宇文赫便在車裏陪著蕭如月聊天。聊著聊著,他便說道:


    “你那日出宮,還特意去找了嶽相托付了他什麽東西吧。”


    “你……都知道了?”蕭如月正喝水,險些給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宇文赫眉頭輕挑,“蕭姐姐以為呢?”


    蕭如月眨巴眨巴眼,“是……嶽相與你說的?”


    “嶽相忠心且耿直,答應了皇後娘娘你的事情便絕不會反悔,他怎麽可能與朕說?”


    “那方才你們說了那麽久都是在說什麽?難不成在商量給嶽相的孫子安排什麽功名麽?”


    宇文赫忍俊不禁,在她臉頰上捏了捏,“行了,你不說朕也不問,八成也是為了下個月東陵陛下你那位皇兄的生辰賀禮之事吧。”


    他說的雲淡風輕,蕭如月卻險些吐血。


    他分明什麽都知道。


    宇文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嗯,自打你作為和親公主到大夏開始便一直在準備那幅‘山河社稷圖’,朕再遲鈍也不至於一無所知。不過,等閑暇時咱們再來探討探討,那圖上究竟都有什麽東西。”


    蕭如月沒吭聲了,默默把小巧的杯子放迴小方桌上去。


    隨後便閉目養神了。


    不過,即使她不說宇文赫心裏也清楚。


    作為生辰賀禮獻給東陵皇帝陛下的山河社稷圖,繡的自然是東陵的山河社稷。


    東陵的山山水水都在那圖裏了。東陵版圖遼闊,山河萬裏。蕭姐姐辛辛苦苦折騰幾個月繡出這圖,不過是想告誡東陵那位野心勃勃的馮太後,和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魏家人,讓他們知道收斂。


    她是想讓他們知道:這圖她能繡出一副便能繡出第二幅。


    山河社稷圖,若是這山河歸了別的姓,這圖也要跟著改姓了。


    蕭姐姐想的長遠,打從一開始便想好了今日。


    真不愧對她如今的身份。


    車子一晃,蕭如月便整個人歪倒在他身上。宇文赫登時哭笑不得。


    山河社稷圖雖好,但要繡出東陵的山山水水,豈是輕易能完成的東西。


    他歎了口氣,擁緊懷中已然熟睡的蕭如月。


    蕭如月一開始是假寐的,她是怕宇文赫追問。


    但到了後麵,車子晃晃悠悠的加上車裏邊兒墊子軟乎乎地飛非常舒服,她便不自覺睡過去了。


    她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到她和宇文赫騎馬在草原上任意馳騁,藍天白雲綠草成茵。


    夢境一轉,他們又到了一片遼闊的湖邊,夕陽西下,湖麵上波光粼粼,他們就站在湖邊小屋前,欣賞滿湖落霞。


    總之這個夢很長很久很美好,她從青年看到了垂暮之年,那時候已有兒孫滿堂,重孫子都能叫著太爺爺太奶奶了。


    夢的最後最後,她是和宇文赫雙雙攜手躺在偌大的床上,就這麽一齊離開。


    今生今世,相依相伴。


    熱淚從眼角滑落。


    誰知道馬車一顛簸,她便從美夢中醒了過來。


    嗯,這裏是預告預告:


    離京前去修築河堤,說是體察民情,實則是為了日後禪位做準備。


    讓位,總好過是龍馭賓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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