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去門口候著。”銀臨見他們姑侄要說話,便退到了門口去。


    “奶奶還不知道這件事吧?”蕭如月頓了頓,“這件事我想親自去與奶奶說。你……暫時別說漏嘴了。奶奶她身子還沒能痊愈,別再給急出個好歹來。”


    蕭景煜點點頭。


    小姑姑說的這些他自然是考慮過的,他也明白有些話他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小姑姑,您也清楚在太奶奶心裏你的位置有多重,太奶奶好不容易認迴你這個孫女,你一下子說走就走了,太奶奶心裏又該難過了。”


    蕭如月聞言嗤笑出聲,“景煜你可曾想過,早在十年前我就該是個死人了,我原本都不敢我還能活到如今的。如今我還能活著見到你們,眼下的這些,無論是奶奶你還是父親和君上,都是上天給的恩賜了。我很已經很知足了。”


    蕭景煜愣了愣,“小姑姑……”


    “十年前你還小。你不知道小姑姑那幾年是怎麽過來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那時候我想把宇文成練和姚梓妍活撕了的心都有。那時候人不人鬼不鬼的,生不如死,在最不堪的時候我曾想過,哪怕一刀給個痛快都是好的。可偏偏他們不殺我,我滿懷怨恨寧可耗著一口氣想看著他們遭報應,也不願意就那般屈辱地死去。”


    蕭如月說的輕鬆隨意,蕭景煜卻還是能從她低啞的敘述中,聽出了一絲的寒意。


    當年魏王府傳出消息說小姑姑因為難產而去世的消息,卻說難產不吉利,匆忙下葬。他沒能見到小姑姑最後一麵,太奶奶爺爺奶奶也都是連小姑姑的一眼都沒能見著。隻能遠遠看著棺槨下葬。


    這件事蕭家人自不會善罷甘休,但終因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咽下這口氣。誰也不知道小姑姑竟然會被宇文成練和姚梓妍那兩個畜生,囚禁在魏王府的後院裏,往死裏折磨了整整五年。


    整整五年。


    若非采薇姑娘到蕭府後對他和盤托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每每思及此,他心裏便不得安生,備受煎熬。


    蕭景煜臉色沉了沉,握著茶杯的手青筋隱約暴起。


    蕭如月輕輕拍了他的手背,“景煜,采薇在蕭府待的如何?”


    他一愣,這才冷靜下來,“采薇姑娘在府裏一切都好。她一來,便把府中上上下下都打點得妥妥帖帖。漣漪都說她在采薇姑娘身上學到了好些東西。”


    “那就好。”


    魏王府出事之後整個王府被查封,府裏的女眷都依照律法發為奴婢,采薇也不能例外。直到前兩日,蕭如月才讓銀臨把她從官婢名冊中刪除,送到了蕭府去。


    隻有恢複了自由身,她才能重新過上好日子。


    “景煜,馬上就中秋了。在和君上出京之前,小姑姑想看著你成親。”


    蕭景煜驚訝地瞪了瞪眼,“小……小姑姑,我……”


    “漣漪在蕭府多長時間了,人家可是個清白的姑娘家。自打你被柳家的小妾誣陷、君上幫你洗脫了罪名之後,她可就在咱家了。你能讓一個姑娘家一直為你這麽等下去?”蕭如月瞟了他一眼,徐徐道。


    “沒沒……我,我是……我是一直想給她個正式名分的。太奶奶也催著了。”


    蕭景煜在外麵能獨當一麵,在蕭如月麵前卻還是個害羞的小夥子。


    “迴去準備準備吧,我會同君上說的。最起碼在中秋那天能喝到侄媳婦兒敬的茶。”


    蕭景煜臉上微紅,徐徐點頭,“我……我會的。漣漪不能這麽跟著我平白受委屈。小姑姑若是願意……那是最好的了。”


    蕭如月笑著點點頭,“這是好事。小姑姑願意成人之美。迴去之後替我跟奶奶說一聲,我會去看她老人家的。”


    “好。”


    太皇太後醒來已經午後的事情。


    老人家徐徐醒來,張口問的第一句,便是:“青荷丫頭呢?”


    宇文赫守在床榻前,接了一句:“人已經沒了。”


    太皇太後這才定了神。


    方太醫給把了脈,確定太皇太後已無大礙,又喝了碗藥。身子好了,卻管不住她老人家黯然神傷。


    她刨根問底地追問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又追問兇手是何人。咬牙切齒地說定要把罪魁禍首捉拿歸案才行!


    “前幾日還在我跟前活蹦亂跳的呢,怎麽說沒就沒了呢?我還指望著她能嫁個好人家,下半輩子平安順遂呢。”


    宇文赫淡淡嗯了一聲,沒說話。


    太皇太後感慨傷感了好久,隨即看向坐在邊上的蕭如月,目光淩厲非常,“這件事已經發生了這麽幾日,你為什麽一直不告訴哀家?你這女人是安的什麽心?”


    蕭如月一怔,不怒反笑。


    宇文赫臉色便沉了下去。


    “你說話,本宮在問你的話呢。皇帝是獨寵你一個,可青荷丫頭也是哀家的心頭肉!出了這麽的事你們瞞了我這麽久,到底是何居心?”太皇太後咄咄逼人,態度強硬,一副質問殺人兇手的氣勢。


    蕭如月和宇文赫交換了個眼神,不緊不慢地答道,“那太皇太後是不是還要質問,是不是本宮因為您老人家屢次試圖撮合君上和青荷郡主,因而對孫駙馬一家懷了什麽怨恨之心,從而指使了這次的滅門慘案?”


    “如果您老人家是這麽想的,那臣妾恐怕要讓您失望了。駙馬府的滅門慘案不是臣妾能夠辦到的,臣妾自認修十輩子也做不到這麽心狠手辣。還有一件事,臣妾一直也想說來著,雖然您屢次想讓青荷郡主入宮,但隻要我清楚君上對她沒意思,她就構不成威脅,我何必對她下手,太皇太後以為呢?”


    “你,你這女人是存心想氣死我!”


    蕭如月喝了口水,麵不改色。


    宇文赫走到她身邊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淡淡道:“皇祖母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偏激,別生氣。”


    “不會,我還是明事理的,太皇太後再怎麽說畢竟是長輩。”蕭如月得順口。


    就像是提前演練過的似的。


    太皇太後的老臉都漲紅了,“皇帝你是什麽意思!你是說哀家老糊塗了麽?哀家看你是被這個狐狸精給迷了眼了!”


    用力地喊出這句,她老人家便捂著心口喘了喘。


    蕭如月站起身,像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行了個禮,“您老年紀大了,也別跟小輩置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臣妾可沒那麽多救心丸能在您急需要的時候及時送上。至於駙馬府的滅門血案,我相信君上會給您一個交待的。就怕到時候您心裏接受不了。”


    太皇太後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衝著蕭如月幹瞪眼。


    宇文赫也頷首道了告退,吩咐許嬤嬤道:“好生照顧太皇太後,若是皇祖母再有個好歹,提頭來見!”


    鐵麵無私地吩咐完,在許嬤嬤和露華殿的一幹宮人跪拜之後,他牽著蕭如月的手,緩緩跨出了露華殿的大門。


    他們也不乘輦,就這麽慢悠悠地散步迴去。銀臨和綠衣崇陽、沈將軍他們都跟在後頭,離著一段距離,既能保護也相對的不靠那麽近。


    方維庸不在這兒,他人在別苑梁丘雅音那兒,明麵上是說他身子不舒服,告假出宮去休養了。


    “今個兒又讓蕭姐姐挨罵了。”宇文赫走著走著腳步一停,目光灼灼地望著蕭如月。


    她嫣然一笑,滿不在乎道,“每次都是我挨罵,我都挨罵習慣了。好在你的皇祖母太皇太後一點都不像個生病的老人家,罵人的時候中氣十足的。本宮就可以放心了。”


    不過是挨幾句罵,早已在意料之中,對於她來說這並不算什麽。


    “是是是,都是我讓蕭姐姐受委屈了。”宇文赫滿臉的笑,半點沒有在人前麵無表情不近人情的皇帝架子。


    蕭如月睨了他一眼,“那可不,本宮委屈著呢。離宮之後就是咱們的二人世界了,你可要好好補償我。”


    “好,蕭姐姐說什麽就是什麽。”


    狗腿子。


    盡會說些好聽的有什麽用。


    不過,還真很管用。


    京郊。


    小院種著幾樹桂花,臨近中秋,花漸漸開了,滿院桂花香。


    馮玉婷走到樹下,貪婪地深吸了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再睜開眼,眼角的媚態猶在。


    “樓主。”海石海彥兩兄弟出現在她身後,馮玉婷徐徐迴頭,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了幾個來迴。


    今日他們的打扮已不是以往的韃靼人裝束了,而是換成了漢人的打扮,還拿頭巾把頭發都給遮住了。盡量不把與眾不同的臉露出來。


    這副打扮已經把他們接下來的安排公諸於眾了。


    “馬上就要啟程迴去了?”


    “是,樓主。”兩兄弟異口同聲,“可汗那邊已經在催了。”


    馮玉婷嗯了一聲,“既然要迴去,那就走得幹脆些。”她說著,目光落在海石臉上,“你心裏還在怨恨本座沒能把海棠帶出宮麽?”


    海石遲疑了一下,馬上否認道:“不,沒……樓主已經盡力了。”


    馮玉婷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她示意他們二人附耳上前,低聲嘀咕了幾句,就見海石海彥兩兄弟麵露詫異,異口同聲:“果真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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