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某人一時氣惱獸性大發呢?


    宇文赫睨了她一眼,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朕也該去禦書房瞧瞧了,不然真要變成昏君了。”宇文赫卻是沒有點破,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便起身離去。


    走到門口時,又想到什麽似的,停頓了一下,轉迴身來,對蕭如月說道:“你要攔下的信,就放在你梳妝台的抽屜裏。”


    蕭如月愣了一下,點點頭。目送宇文赫出去之後,她便去梳妝台。


    小抽屜拉開,角落裏赫然躺著一個專門綁在鴿子腿上的小信筒。


    她打開看了一眼便放了迴去。


    宇文赫不會去看這封信的內容,她確信。


    “娘娘,奴婢迴來了。”銀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蕭如月迴頭一看,正是銀臨迴來了。


    “怎麽樣,太皇太後可安置妥帖了?”


    “娘娘放心吧,太皇太後正在歇息。君上已經吩咐下去,舊露華殿中的物品可能帶著毒,藥宮人銷毀了冒牌太皇太後的貼身物品,再從裏到外打掃個徹底,之後,才可把太皇太後送迴露華殿去休息。”


    蕭如月點點頭,“那就好。太皇太後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你吩咐下去,讓露華殿的下人以後務必小心伺候。若是有誰敢粗心大意弄出了差錯對太皇太後照顧不周,小心本宮宮規伺候。”


    銀臨連忙應是。


    沉默了一會兒。


    蕭如月又說道:“青青那丫頭也消失了好幾日了,是時候叫她迴來了。這幾日她不在,本宮覺得甚是不慣。”


    銀臨愣了一下,“可是娘娘,青青她……”


    “中毒之事不是她能掌握的,連本宮自個兒都沒察覺,青青又對毒藥一無所知,從何防起?這件事怪不到她頭上。你家君上若是想追究,叫他自個兒來跟我說。”蕭如月口吻甚是強硬。


    銀臨聞言卻是笑了。


    讓君上來說,君上到了娘娘您跟前連脾氣都沒了,哪兒還會有二話。


    “娘娘說的是有道理,娘娘中毒之事怪不到青青頭上。青青這個丫頭自己個兒也是想不開,這幾日主上罰她思過,她就把自己折騰的夠嗆。若不是娘娘開口,她怕是不會繞過自己。”


    銀臨說著頗有些感慨。青青就是個死心眼,大家夥誰都知道,這迴連她師父十三都勸不住她。


    “行啊,小丫頭還真是能耐了,你去與那個死丫頭說,她要是把自己弄傷了弄殘了,以後就不要在本宮麵前出現了!”


    當年的舊人這才剩下幾個,把自己折騰死了,她奶奶她爹娘的仇還指著誰呢?日後報了仇了,還有誰替一家人去好好活下去。


    真是個糊塗的姑娘!


    銀臨先是一怔,而後便“噗嗤”笑了出來。


    為此挨了蕭如月一記白眼。


    “娘娘恕罪。”銀臨忙憋住笑。


    蕭如月深吸了口氣,這才恢複了平靜。


    這時候,彩茵從外頭走進來:“娘娘,沈將軍求見。”


    “嗯,讓他進來。”


    聽見是沈良來了,蕭如月手上頓了一頓,才吩咐道。


    彩茵退了出去,過後,沈良便進來了。


    蕭如月已整理好了情緒,麵帶微笑,若無其事。


    “卑職參見娘……”


    “不必了,沈將軍起來吧。”


    沈良進來便要行禮,後麵的一個“娘”字尚未出口便遭到蕭如月打斷道。


    沈良的背上一僵,像是明白了什麽事,動作遲緩的地站起身來。


    蕭如月扭頭吩咐銀臨奉茶上來,才招唿沈良坐下。


    沈良不像平日裏般幹脆,甚至不敢去看蕭如月的眼睛。


    “沈將軍,雖然你早就知道本宮安然無恙,可對本宮劫後餘生,你表現的也太平靜了。”蕭如月打量了他一番,才淡淡開口。


    “再怎麽說,本宮也是你的公主殿下,你是我的護衛隊長,一直看往別處是不是很不合適?”


    沈良頭皮麻了麻,這才徐徐轉過頭了,“公主……”


    “在西夏,我是西夏的皇後;在東陵,我是東陵的公主;於情於理,你想做什麽都應該通過我才是。沈將軍,你是不是瞞著我這個公主做了什麽?”


    沈良低下頭沉默了。


    他心中有愧,自然不敢看蕭如月這個主子。


    “那封信被本宮攔下了。”蕭如月盯著他的後腦勺說道。


    沈良明顯一震,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蕭如月:“公主……”


    “衝著你喚我這一聲公主,我便隻當你心中還有我這個主子。沈將軍,且不論你是誰提拔起來的,大陵的江山,還是我司徒家的天下,你可明白?”


    蕭如月語重心長道,話裏有話弦外有音。


    沈良飛鴿傳書的信的確是準備送迴東陵的,但收信的人,卻不會東陵的少年天子。而是當年對沈良有一飯之恩又提拔他從軍的魏府一門。


    東陵王朝曆史悠久同時也積弊已久,幾大世家在朝中的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


    皇兄司徒琛到底是新帝,初登大寶,一時間鎮不住朝中那些虎視眈眈的所謂三朝元老。


    之前是葉家和岐山王府囂張一時,如今葉家和岐山王府倒了,就該輪到魏府一門坐大了。


    之前封她這個郡主為公主與西夏聯姻,朝中的反對聲音已久不少,一旦被東陵朝中知道,出使西夏的和親公主出了問題,朝中的那些老頭子老頑固便有了借口催著司徒琛兵發西夏。


    屆時東陵西夏兩國好不容易換來的和平將毀於一旦,百姓又要陷入戰火之中,生靈塗炭。


    但這些,滿足的不過是一些人飛黃騰達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的野心和私利。用無數人的安居樂業來換取極少數人的利益,天底下豈有此理?


    她既然占了這個身份,既然迴來了,就絕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蕭如月又說道:“沈將軍,做人知恩圖報是美德,也的確該如此。可是,大是大非麵前你可分得清?”


    沈良的麵色變了變,神色複雜。


    大是大非,他何嚐不懂?可恩人,畢竟是恩人……


    一個習武之人,又久經沙場,但在這個小郡主小公主麵前,他竟然自慚形穢。


    “那家人待你有一飯之恩,救了你一命,又一路提攜你,你以德報德,本宮本不該說,但你可曾想過,一旦你那封信送到那個人手中,又會有多少人像你當年那邊流落失所痛失親眷?”


    說完這句,蕭如月深深歎了口氣。


    你這是在幫他一人,卻會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沈良小麥色的臉龐頓時慘白。


    蕭如月從梳妝台的抽屜中拿出了那個小信筒,放在沈良的麵前,“本宮言盡於此,沈將軍好自為之。”


    說罷,便徑自越過沈良出了門去。


    沈良隻聽見她的嗓音輕慢道:“銀臨,代本宮送客!”


    同沈良說完這番話,蕭如月心裏也疲憊不已。


    這樣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是非對錯如此模糊。


    她隻恨不能生在一個太平盛世。若是在盛世太平中,說不定便不會有這許多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


    說不定,她當年就不會遇見宇文成練,也不會認識姚梓妍,她可以平靜平淡平凡甚至平庸地過完她的一生。


    隻可惜,世事無法假設,更無法迴頭。


    蕭如月深深歎口氣,一頭紮進了小藥房。


    她的護身玉蠶蠱自打那日替她轉換了體內的“睡西施”之毒後,便一直陷入半休眠狀態,雅音姐姐替她養了這兩三日,也不知道是醒了沒醒。


    裝死的這兩日她也沒閑著。


    之前因為殿試之後宇文赫向杜子衡揭開了真實身份,他迴去愣是靜養了一天一夜才迴過神來。


    昨兒個她偷偷出宮了一趟,杜子衡已恢複了精神,但是見到她時,反應還是有些大。


    三甲才聚齊去跨馬遊街,三甲遊街,自然少不了蕭如月這個探花郎。


    誰能想到,跨馬遊街的翩翩探花郎,竟會是宮中中了奇毒昏迷不醒的皇後娘娘?


    這般想著,因為沈良而陰鬱的心情又慢慢恢複過來了。


    藥房的藥架上,擺了一個黑色瓦罐,蕭如月把瓦罐抱下來,便見眾多藥湯裏頭蜷縮成一團的玉蠶蠱。


    這罐子藥湯裏有雪蓮,靈芝等十多味珍奇草藥,看來雅音姐姐為了這條寶貝蟲子,沒少去禦藥房裏走動了。


    幸好這都是宇文赫的東西,拿了也就拿了,無傷大雅。


    不知道玉蠶蠱會沉睡多久,蕭如月忽的想起梁丘雅音在給她的手劄上寫道:護身蠱蟲,滴血認主,以血為養。


    既然是滴血認主以血為養,那主人的血當是最管用的了。


    蕭如月用小刀割破了手心,鮮血沿著手掌溜進瓦罐中。


    一滴,兩滴,三滴……


    鮮血在藥湯表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許久也不見玉蠶蠱有動靜。蕭如月都等急了。


    就在她拚命擠弄傷口想讓多一點血流出來時,藥湯裏的玉蠶蠱忽然醒了過來,在藥湯中遊蕩起來,不一會兒藥湯便少了許多,玉蠶蠱的身子也肥碩了不少。


    而後,便見那玉蠶蠱從藥湯中一躍而起,跳入蕭如月掌心。


    在蕭如月驚訝的目光中,玉蠶蠱肥碩的身子在她的傷口上來迴滑溜了幾下,有些刺痛。


    可是等肥碩的蟲子一挪開她才發覺,傷口不再流血了!


    這也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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