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宇文赫尾音上揚,聽不出是喜是怒。


    荷香戰戰兢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氣都不敢出。背上冷汗淋漓,手心裏也全是汗。


    此時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連來人叫什麽都沒問清楚,就因為他說了句東西是邀鳳宮送來的,她就收下了,婕妤出事她也脫不了幹係!


    沉寂。


    宇文赫看了蕭如月一眼,蕭如月與他對視,毫無慌張心虛。


    心中坦蕩自然無懼。


    宇文赫吩咐方維庸道:“方維庸,你帶著荷香去邀鳳宮,傳喚邀鳳宮所有下人供她辨認查驗。銀臨,你總管著邀鳳宮諸事,邀鳳宮上下人等你最清楚,你也去瞧瞧。”


    “是,君上。”方維庸手中的拂塵一甩,領著銀臨還有荷香出去。


    荷香走路時兩條腿分明在打顫,走路都走不穩。


    方維庸和荷香出去之後,宇文赫看了看冒牌太皇太後,說道:“皇祖母稍坐片刻,相信是非曲直總很快能辨明白。”


    冒牌太皇太後嘴唇蠕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麽,但又吞了迴去。


    末了,她不著痕跡地看了葉海棠一眼。


    葉海棠不動聲色。


    在方維庸他們出去的空檔,王太醫的藥童煎好了藥送過來,由伺候在床前的宮女喂給王婕妤服下。


    見王婕妤在昏迷中喝下了大半碗藥,王太醫抹了把汗,鬆口氣道:“這藥服下,毒也就解了。”


    方維庸帶著銀臨荷香去了好大一會兒才迴來。


    迴來後,荷香便手腳發軟地伏跪在地上,銀臨站在一旁,是方維庸迴話道:“君上,查遍邀鳳宮上下所有人等,未有發現送糕點之人。”


    “莫不是皇後刻意包庇?”冒牌太皇太後馬上就有話說。


    蕭如月笑了笑,卻是不說話。


    還是方維庸在說話:“迴太皇太後的話,邀鳳宮的下人無論宮女小太監皆一一登錄在冊,方才在邀鳳宮中,除了綠衣姑娘跟隨皇後娘娘在此,不在邀鳳宮之外,其他人悉數到場。內廷總務可以為證,絕無弄虛作假,請太皇太後明鑒。”


    太皇太後啞口無言。


    事已至此,再說下去可就真是無理取鬧了。


    “荷香,你當真未在邀鳳宮裏見到那名送糕點的小太監麽?”


    “……是,未曾見到。可是奴婢沒有撒謊,他的確自稱……”


    “看樣子此事有必要徹查宮中上下了。”宇文赫冷冷打斷道。


    荷香嚇得連忙噤聲。


    宇文赫怒道:“竟然有人鬥膽在宮中下毒害人,更是假冒皇後娘娘的名頭刻意誣陷。今日若不是有朕查實確屬於皇後無幹,豈不讓人白白冤枉了皇後的清白。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他一掌拍在桌上,桌子晃了一晃,連桌上的東西都在搖晃。


    他這一掌是拍給冒牌太皇太後與葉海棠看的。


    冒牌太皇太後握著拐杖的手抖了一抖,險些沒拿住拐杖。葉海棠一記眼神冷冷瞪過去,她忙伸出雙手抱住。


    “此事確該徹查,否則,今日受害的是王婕妤,明日就有可能是別人,甚至是臣妾。”蕭如月篤定道。


    葉海棠說道:“宮中人多嘴雜,眼下王婕妤剛剛挽迴性命,恐不宜操之過急。要徹查,也等改日再說。”


    冒牌太皇太後也附和。


    宇文赫麵無表情,沉吟了片刻,說道:“今晚已出了這麽多事,的確不宜再大動幹戈。敏兒,此事交由你處置,明日開始徹查宮中上下,務必找到那名假冒邀鳳宮人的歹毒之輩。”


    “臣妾明白。”蕭如月跪下領旨。


    宇文赫心疼她跪了半天,不等她跪到地上便把她扶了起來。


    至此,冒牌太皇太後已沒戲可唱,說了句:“夜已深,哀家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了。”就吩咐人擺駕迴宮。


    葉海棠擺出一副孝順的嘴臉,“君上,請容臣妾送太皇太後迴去。”


    “嗯,既然太皇太後最是喜歡你,你去吧。”


    “多謝君上。”葉海棠名正言順的跟著冒牌太皇太後一道走了。


    其他人都撤了,宇文赫與蕭如月也該走了。


    臨走前,宇文赫吩咐方維庸留下等情況,道:“你們好生照顧王婕妤,務必讓王婕妤盡早恢複。”


    “王婕妤一醒,即刻來邀鳳宮報知。”蕭如月隨後補充道。


    方維庸、荷香等人連聲稱是。


    走出碧霞宮,蕭如月跨出門檻時不太順利,險些被高門檻給絆倒。


    跪太久,膝蓋到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幸好身邊有個宇文赫扶住了她,卻也不忘了調侃她:“她沒讓你起來你就不知道起來麽?跪了許久,膝蓋也軟了吧?”


    “本宮可不想頭上再戴著一頂‘目中無人頂撞太皇太後’的大帽子。”蕭如月瞥了他一眼,全然不服輸。


    “你什麽時候變乖了?”宇文赫眉梢微揚。


    “桀驁不馴久了,偶爾也當一迴乖娃娃。”蕭如月理所當然。


    宇文赫“噗呲”笑了出來,眼底全是笑意。


    不過,是在笑她突然想當娃娃,還是笑她一時興起弄得自己走路都走不穩,就不得而知了。


    下一刻,宇文赫毫無預警把蕭如月攔腰抱起,蕭如月“呀”驚叫,“君上,他們都看著呢!”


    “看看何妨?難不成你想一瘸一拐地走迴去。”宇文赫的口吻冷硬了許多。


    蕭如月這才發覺,他,生氣了。


    迴到邀鳳宮,宇文赫便要銀臨打熱水,讓綠衣去拿藥箱。


    蕭如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君上,我沒那麽嬌氣。”


    宇文赫冷著張俊臉,掀起裙子卷起褲腳。


    她跪了那麽許久,兩個膝蓋都已淤青了,銀臨把熱水端過來,宇文赫先用熱水給蕭如月敷了膝蓋這些事銀臨和綠衣本是搶著做的,可宇文赫不肯假他人之手,非要親力親為。


    銀臨他們自然不敢跟主子硬來搶活幹,隻得靜靜伺候在一旁。


    熱汗巾在膝蓋敷了好一會兒,拿走,宇文赫拿著消腫化瘀的藥膏,輕柔地在患處均勻塗抹。


    蕭如月攔他不住,也隻好由著他了。


    “這兩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別下床走動了。”上好了藥,宇文赫叮囑道。


    蕭如月滿臉的無奈,“君上,隻是膝蓋有些淤青,不礙事的。”


    “君上。”外頭傳來方維庸的聲音,多半是王婕妤醒來了。


    “你非要朕拿繩索捆著你才肯老實麽?”宇文赫沉聲道,替蕭如月把裙子放下便拂袖而去。


    這分明是氣她讓自己受了傷。


    哪怕是輕傷,他也決不允許。


    宇文赫前腳出去,沈良後腳便進來了,一臉愧疚道:“娘娘,有人潛入邀鳳宮,卑職……追丟了。”低頭不敢看蕭如月的眼睛


    蕭如月頓了頓,吩咐銀臨去把梳妝台上櫃子裏的小錦盒拿過來。


    錦盒打開來一看,裏麵的琉璃瓶子已經不翼而飛了。


    “娘娘……”銀臨也感到意外。


    蕭如月示意她噤聲,合上了錦盒。


    葉海棠明明自己手上有配方,卻因為藥材難覓,想走捷徑從她這裏偷取。讓她失去“一夜春宵”,她葉海棠也好得到東西,一石二鳥。


    她也可以有很多種辦法可以拿到這瓶一夜春宵,可她偏偏用了最偏激的方式來調虎離山。


    她雖然早就猜到葉海棠可能會來偷,也猜到王婕妤出事很可能是葉海棠動的手,可沒想到葉海棠真能如此惡毒。


    她當真就不把人命當迴事麽?!


    王婕妤何辜?


    蕭如月隻覺得心口要燒起火來。


    但她麵上還很冷靜,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辛苦了,沈將軍。是本宮沒提前告訴你。”


    沈良聞言怔了怔,看著蕭如月:這話的意思是,公主早就料到了?


    蕭如月點點頭,沒說話。


    沈良也不知該說什麽,便退下了。他心中大概有些鬱悶。


    蕭如月也銀臨和綠衣退下,寬衣之後便坐在床上發呆。


    化瘀消腫的藥膏裏有薄荷草,膝蓋處冰涼冰涼的。


    就像她的心。


    也是涼涼的。


    這天晚上,宇文赫照樣留宿在邀鳳宮,不過宇文赫迴來時已是半夜,蕭如月半睡半醒間,感覺身邊的位置陷了下去,知是他迴來,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索性繼續睡去。


    宇文赫也沒叫醒她,在她頭頂長長歎了一聲。


    以致於蕭如月的夢裏全是那聲歎息的餘音。


    隔天一早。


    蕭如月剛醒,便聽見門口有人在說話,聽聲音很快就辨認出,那是是銀臨與綠衣。


    銀臨說起昨晚碧霞宮裏那盒有毒的糕點疑點重重。


    綠衣便不滿地嘟囔道,“說起那些糕點我就來氣。我都沒好意思說,那麽醜的糕點根本不是我做的。”


    頓了頓,又說道,“還有那個荷香真是沒頭沒腦的,根本沒弄清楚狀況便胡亂指證,說是娘娘下毒要害王婕妤。娘娘哪裏會做這種事,真是氣死我了。”


    “輕點,你少說兩句。娘娘還在睡呢。可別給吵醒了。”銀臨壓低聲音提醒道。


    接下來便聽不見綠衣的聲音了。


    “銀臨綠衣,進來。”


    蕭如月朝外麵喚道,從床上坐起身來。


    昨晚她睡下之後就一直在做夢,睡得太沉,宇文赫何時走的她也不知道。


    宇文赫的態度讓她耿耿於懷,不能釋懷。


    銀臨和綠衣先後進來,麵麵相覷。


    蕭如月淡淡道:“剛才你們在門口說的話,本宮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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