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覺得柴米油鹽是幸福,嫂子們為了家和孩子一個個操勞。然後慢慢從一個女孩變成孫子都有許多的老太婆。


    他不敢想,湯媛會變成那樣。他一直都沒法接受美人白頭。這大概是他一直換女朋友的原因,無論多年輕的人,總有一天會變成鶴發雞皮的老人。腿腳不利索,牙齒一顆顆的脫落,耳背,甚至出去一趟都要讓別人幫忙。


    他知道,自己也終究會有那麽一天。他老了以後也會和父親一樣,英雄遲暮的模樣,他也見識了,所以,他不要成為英雄,就不會有那麽多無能為力。


    許多人把老了以後兩個人顫顫巍巍得互相攙扶看作是幸福。蔣東覺得那是世間最殘忍的事,要讓你愛的人看到你最無能的樣子,簡直是酷刑。


    他一直這樣按照自己的意願過自己的日子,可是遇到了湯媛,這個讓他沒辦法撒手的女人。他這樣愛她,最怕她見到他的遲暮。


    他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沒有抽,就放在手裏把玩。他也怕湯媛以後的樣子會讓他失望,一個給了他這麽多美好的女人。


    他隻不過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怕著一切會變的東西。


    湯媛睡得很好,沒像蔣東這樣糾結。她的情懷是很少的,這些東西太多,日子不好過。


    起床洗漱過後,湯媛和往常一樣吃了早飯,許多時候,你覺得生不如死的時候,心裏已天翻地覆,而被你所牽掛的人,甚至牽掛你的人也依舊是按自己的節奏活著,許多事,不說,別人永遠不會知道。


    蔣東看著湯媛神清氣爽的下樓,他明白,湯媛不懂他昨天晚上的糾結。但他不想說,又想著,是否能讓她自己察覺出來。他開始自己露出一些端倪,刻意的如若他自己做一個旁觀者的話都會嫌棄做作不自然。


    湯媛注意到了這些端倪,他沒了往常的花言巧語,眉頭緊鎖。沒了以往嘴角總掛著的若有似無的笑,像是為了瀟灑而刻意帶上的笑,時間久了才明白是他的習慣。


    “怎麽了?”湯媛隧了他的意,問出口,這是明顯要求別人來問他。


    “沒。”蔣東抿了抿嘴,說著拒絕的話,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湯媛笑了,不再看他。坐的端端正正,看著路,眼神中帶著許些興奮,和趣味。


    不一會,看到了路邊明顯一對情侶的樣子的人像是鬧了不愉快,女孩子在橫眉怒目的看著男孩,男孩滿臉的不知所措。


    蔣東不舒服,很不舒服。他為了湯媛糾結了一晚,沒有得到任何的關注。這讓他覺得很不公平。


    “我隻有在小時候才會別扭著不想讓別人看出我的真實情緒,又別扭著想讓別人知道我不開心。”湯媛沒等到蔣東開口自己就開始說話了,沒有他預想的安慰的話,“後來,我越長大,越樂意讓人看我的真實情緒。想幹嘛,不想幹嘛一目了然,不用讓人猜來猜去,也不用自己糾結半天。”


    蔣東聽了本來抿著的嘴,鬆開了,“你先去忙,迴來我和你說。”他明白湯媛的意思,也了解,湯媛到底是個什麽脾性,這些時間,足夠讓他摸清楚湯媛的脾氣。


    湯媛揚了下眉,笑了笑,解開安全帶後傾身在蔣東臉上親了一下,不帶情欲的,安撫的吻。


    蔣東看著湯媛走遠,整個人安定了下來,湯媛真的安撫了他。昨晚的糾結又不值一提了一樣,他又開始下定決心要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一輩子。


    湯媛和蔣東一起吃午飯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像往常一樣,給她夾菜。


    湯媛也懶得問,許多事不願意提就不用再刨根問底,她的好奇心從不浪費在這種事上。


    “我還是想和你結婚。”蔣東在服務員上了一道清蒸魚後夾了魚肚子到湯媛碗裏,收迴筷子的時候,說了這樣一句話。


    湯媛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她放下筷子,“蔣東,你不是那種能受得了那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的人。”


    蔣東看向湯媛,他很震驚,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了解他,“你怎麽就知道了。”臉上帶了不置可否的笑,像是玩笑,又不敢全盤否認。終究底氣不足,被人揭了底牌的慌。


    “那我錯了?”湯媛看著蔣東的眼睛,“你不擅長撒謊的,你不用撒謊,不想說就不說,說了實話也沒人能怎麽著你,所以,你一說謊就會有奇怪的反應。”


    蔣東看著湯媛,開始想自己有什麽奇怪的反應。實在想不起來,他就放棄了,沒必要在這裏糾結。


    “你那時候為什麽說我沒有責任心。”蔣東還是介意湯媛對他的評價。


    “你覺得你明白?”湯媛重新拿起筷子,魚肉很鮮。“你受不得美人白頭,因為你從沒想過為享受了一個人最美好的年紀之後的日子負責。你認為你欣賞的隻是一個人最好的那幾年,誰不是呢,可是你欣賞了,無所謂,你占有了,享用了,又嫌棄她會凋謝,很過分。”


    蔣東怔了一會,“然後呢?”他很在意,很在意湯媛的評價。


    “就像一朵花,你隻欣賞,買票就可以了,你要占有,就要負責種,澆水,除蟲,還有,陪她枯萎。”湯媛給蔣東夾了一筷子青菜,他嘴角很紅,怕是要上火。“就算你們沒有緣分,最起碼,你是有這個心的,有這個心,有這個準備才能在問題到麵前的時候坦然的接受。而不是像你那樣折騰一宿。”


    “啊?”蔣東被突如其來的指責嚇到了。


    “眼睛下麵明顯黑了,還當自己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三十多了,老男人了。”湯媛的語氣有些調侃,卻讓蔣東心裏很暖,好像是他們在一起許久了,她調侃自己的年紀。這種感覺第一次有,這些話他的哥哥和嫂子也說過,當時隻覺得可憐,現在迴想一下,他們臉上倒好像是笑著的,沒一點他以為的感慨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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