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東不止一次覺得空虛,但是是第一次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以後,他該怎樣?得過且過?他沒有在工作上的野心,沒有什麽愛好,他這幾年,還真沒什麽可迴憶的。


    最後蔣東給溫文打了電話,她帶著微凸的肚子,和司機來接王非凡,被溫文托住頭的王非凡嘴裏還一直念叨著“老婆,老婆……”


    隻剩了蔣東一個人了,他摸了摸,拿出煙,叼上一根,點燃。


    包間很大,桌子旁十幾個椅子,之前這裏坐的滿滿的,現在,隻剩他一個,隻要他想,每天都能找到人陪他玩,可是,最終,還隻是他一個人而已。


    湯媛和程梧在飯店門口分開,看著湯媛開車走後,程梧才走向自己的車,黑色的轎車,四個圈,是他迴國後買的,之前在國外他沒車,因為怕自己會遇到湯媛。


    程梧喜歡湯媛,這件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是知書達禮,溫柔細膩,長相也要好看,最起碼,讓他覺得是個女人。除了第一條,湯媛全部不符合條件。


    他很少這麽被動,人生的前二十三年太過順風順水,猛地遇到掌控之外的事,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在國外讀碩士的時候,中間迴來過一次,為了躲避七大姑八大姨他出去旅遊,一個人。背著電腦,錢包,手機,兩身換洗衣服就出了門。


    在雲南的大理他遇到了帶著墨鏡,曬得黑黝黝的湯媛。


    湯媛在跟人打架,一個人,細胳膊細腿,麵對對方三個男人沒有一絲怯意,她的手插在肥大的褲兜裏,嘴裏一動一動的好像還嚼著口香糖。那是程梧第一次看湯媛打架,隻能用驚恐來形容他的心情,一拳下去,對麵一個男人的鼻子直接就迸出血來,後來他想,或許這次的場景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於他到以後許久都不敢對這個恐怖的小個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打架這種事從來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些一對多的場景要麽是對方太弱,要麽就是電視劇裏才能完好無損。這是湯媛躺在病床上包紮傷口的時候對程梧說的,自那之後,程梧冷靜了不少,遇事總想著能和平解決就和平解決。


    之後湯媛就帶他逛大理,那隻因為打人傷了的手被白紗包的嚴嚴實實,他總疑心她會不會熱。後來沒忍住問了她,她說:“豈止熱,還疼呢,有些事,不說,別人不會知道,但不代表,真的就不會發生。”他知道,自己惹上了難纏的角色,他該離她遠遠的,守好自己的那片平靜,他依舊是天之驕子,依舊驕傲,依舊被許多人仰望,在她身邊他會失去的不隻隻是驕傲,還有一切他可以失去的東西,那時候,湯媛在他眼裏就是一個黑洞,幾乎要把他所有的理智都要吸走了。


    他跟著湯媛過了這一輩子最瘋狂的日子,湯媛到大理是去賭石的。二十歲的她拿著一張銀行卡刷的毫不猶豫,那三個人就是懷疑她和賣家串通要教訓她,讓她懂行規的。


    湯媛買的石頭都不開,直接開了車就拉走了。那時候程梧真的被這個小個子姑娘嚇到了,非要拿湯媛的身份證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二十歲。那輛車現在湯媛已經不開了,是一輛越野,她現在開的車造型比起那輛車要收斂許多。


    程梧因為莫名其妙的圍觀了她和別人打架,然後把她送到醫院包紮,之後被她認為投緣要帶他一起玩,他還沒反應過來,平日裏以聰明著稱的大腦就像老式唱片機一樣卡住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轉下去。


    湯媛拉著一車石頭找到了孫六,一個看起來高高大大憨厚的農村人。他叫湯媛圈姐,聽說是因為湯媛讓孫六直白的明白此媛非彼圓的計劃失敗後,她就成了別人嘴裏的團哥。


    石頭成色很高,開出來的東西不錯,湯媛挑了幾塊她看中的,剩下的讓他們分了,孫六自然是給他分了許多。他沒缺過錢,卻也沒體會過這種瞬間暴富的感覺。孫六一個以前的莊稼漢都要比他淡定許多。


    湯媛看他那個樣子,笑了,問他:“爽嗎?”


    程梧呆呆地點了點頭。


    “想不想更爽?”湯媛的語氣帶著幾分誘哄的意味了。


    程梧轉過頭,看向湯媛的眼睛,他以為他會看到一雙瘋狂的,熾熱的眼睛。然而,並沒有,她的目光平靜,手裏的煙慢慢燃著,像是燃著了他的靈魂,他點了頭。


    他們去了澳門,開著那輛被湯媛改裝過的越野。


    一擲千金,紙醉金迷,程梧幾乎要迷在裏頭的時候,看了一眼湯媛,她穿著白色體恤,簡單的圓領,是棉布的,程梧知道,她有許多件這樣的衣服。因為,懶得洗。


    她坐在那,像買石頭那樣直接,幹脆的下注。眼神依舊冷靜,帶著幾分嘲諷,看著幾近著迷的眾人,掏出煙又叼上了一根,黑色的褲子上沾上了煙灰,她混不在意,隻是看著,好像她的目的不是賭錢,就是瞧瞧這些可笑的人,然後,附之嘲諷一笑,之後收了網。


    他和湯媛一起釣過魚,在湖邊。她釣魚總是要帶著酒,放在身旁,都是白酒,烈性的,她看不上洋酒,更不要說啤酒。


    他第一次喝那酒的時候被嗆到了,扶著桌子直咳,她蹲在他麵前,笑著問:“甜不甜?”


    那酒入口是甜的,到了喉跟就辣的要燒起來一樣。


    魚被釣起來之後,她不急著收線,就看著魚在空中掙紮,濕潤的鱗片折出星星的光,“像不像那些賭徒,他們都不知道越掙紮越糟糕嗎?”


    程梧沒迴答,他不知道怎麽迴答,湯媛也沒要他迴答。她的手好的很快,沒多久竟然就結了疤,他們東跑西逛的玩了許多地方,也不過一星期,一星期之後湯媛把他送迴大理。


    湯媛把車停在那次打架的街道上,遞給他一支煙,什麽也沒說,等抽完,他就下了車,湯媛也沒一刻停留,一腳油門就衝了出去。


    程梧感覺自己後背的衣服仿佛要跟著她的車一起飛出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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