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韓瞞瞞一大早就跟路清去拜訪村裏剩下的繡娘家庭,和昨天猜的一樣,能符合她心中條件的繡娘,籠統就四十多個,加之昨天所符合的那一部分,勉勉強強湊到八十個。


    傍晚的霞光很柔和。


    韓瞞瞞和路清沿著山穀走迴來,心情已沒昨天那麽氣餒了,她想清楚了,如果繡娘們實在達不到標準,她就進行培訓吧,隻要她們有心跟著她,她就願意花金錢精力去培養她們。


    日落之前,韓瞞瞞對路清說:「路清,你先迴家去,我去李阿姨那裏,她女兒今天出嫁,我去她閨房裏湊湊熱鬧。」


    「好。」


    「晚上你過來的時候,記得把蘇亦庭也叫過來。」


    「好。」


    告別了路清,韓瞞瞞一路往李阿姨的宅子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了一片響亮的爆竹聲,韓瞞瞞抬起頭,就見李宅門口張燈結彩的,搞得和古代差不多。


    韓瞞瞞覺得有趣,便走了進去,一屋子的男男女女,歡聲笑語。


    都是李家的親戚。


    李阿姨見到韓瞞瞞來了,便從屋子裏出來迎她,「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女兒。」


    韓瞞瞞跟著她進了李阿姨女兒的閨房,裏頭坐著一群年輕女孩,都是同村的,過來給李阿姨的女兒作伴解悶。


    李阿姨的女兒被一群人圍在中央笑鬧著,她的名字叫李敏敏,李敏敏嫁的男人是縣城的,今晚將會開著車來山裏迎娶她。為了讓李敏敏嫁得高興,韓瞞瞞還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條love手鍊。


    這條手鍊是她一直戴在手上的,因為在山上,去買禮物不方便,韓瞞瞞就把自己所戴的心愛之物送給李敏敏了。


    李敏敏很喜歡她送的手鍊,戴在手上,愛不釋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媒人進來催促李敏敏,「快快快!換上嫁衣,吉時快到了。」


    李敏敏這才著急的從梳妝檯前起身。


    十分鍾之後,李敏敏換上了朱紅色的繡花苓衣,臨嶼的嫁衣是紅色的,她坐在鏡子前,媒人過來給她梳頭髮,拿著木梳,嘴裏念念有詞,「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一群女孩圍繞在李敏敏身邊,都靜靜的,看著這好笑的一幕。


    媒人梳完頭,便把李敏敏的頭髮盤成一條長長的辮子,纏在頭頂上,戴上了一頂民族鳳冠。


    李敏敏有些害羞的低著頭,麵容嬌艷。


    這場景真的跟電視劇裏一模一樣,韓瞞瞞看得一怔一怔的,忽然問了李敏敏一個問題,「你覺得幸福嗎?」


    李敏敏看著她,臉蛋紅紅的,「為什麽這樣問?」


    「沒為什麽,我就是很好奇,女子出嫁前,是不是都會覺得很幸福?」


    李敏敏想了想,「我也說不好,但應該是幸福的吧。」


    「會捨不得爸爸媽媽嗎?」


    聽見這話,李敏敏的眼眶一下子紅了,「當然會捨不得阿爸阿媽了,尤其是阿媽,給我做了這一身衣裳,這一身出嫁的飾品,我……」


    「你身上的嫁衣是你阿媽做的?」韓瞞瞞詫異。


    李敏敏點頭,泣不成聲,「嗯,是阿媽親手做的,一針一線,仔細縫的,繡的。」


    她震驚,抬起手來,「你不介意我摸摸你的嫁衣吧?」


    李敏敏搖頭,「不介意。」


    韓瞞瞞拿起她的衣擺看了看,嫁衣上修滿了紫荊花,這些花是臨嶼的代表,亦是山民們眼中吉祥的瑞兆。


    韓瞞瞞怔了怔,忽然感覺一股熱燙從心底裏湧了出來,沸騰沸騰在沸騰……


    她的心門好像一下子被炸開了,有了思路可遁。


    是啊,一件讓人永世不忘的作品,不就是出嫁時的嫁衣嗎?不管當天新娘穿的是紅色的鳳袍,還是白色的婚紗,總是一輩子都難忘的。


    她想做永遠能承傳下去的刺繡作品,那就是嫁衣了,不管年月如何改變,時代如何變遷,能夠留下來的,隻能是象徵著美好意義和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她想發揚刺繡手藝,想傳承中國文化,那就是做高端的刺繡嫁衣。


    想到這裏,韓瞞瞞陰霾的心情瞬間開朗,她激動地握著李敏敏的手,笑著說:「謝謝你,敏敏。」


    李敏敏一頭霧水,「謝我什麽?」


    「謝謝你給了我靈感,我先迴去一下,晚上在過來,拜拜。」說罷便起身離開。


    李敏敏一臉茫然地目送她離去,有些搞不清情況。


    韓瞞瞞小跑迴路荷家裏,鑽進自己房間,拿出一疊白紙,開始畫嫁衣的設計圖……


    直到出嫁儀式開始了韓瞞瞞還在房間裏畫圖,她全神貫注,已經忘了要參加酒會的那檔子事了。


    蘇亦庭跟路清在出嫁儀式上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韓瞞瞞的身影。


    路清轉著頭顱說:「不知道瞞瞞去了哪裏,沒找到她。」


    蘇亦庭沉吟,「應該在新娘哪裏吧?」


    「不可能,新娘就在那裏呢!」


    蘇亦庭循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身穿紅色嫁衣的新娘坐在酒會中央,正被人圍觀著呢。


    他擰眉,「你過去問問什麽情況。」


    「好。」


    蘇亦庭身居高位,習慣了命令別人,路清也習慣也幫助別人,於是兩人相處在一塊,並沒爆發什麽矛盾。


    路清去一會就迴來,對蘇亦庭說:「新娘說瞞瞞已經先迴去了。」


    「迴去了?」他皺著眉心,很是不解。


    約他來參加出嫁儀式,結果自己先迴家了,這是約成功了就放他鴿子嗎?


    「是的,新娘說的。」


    蘇亦庭點點頭,麵無表情,抬步往迴走,「那我也先迴去了。」


    「喂!」


    路清剛想喊住他,就有人在身後叫路清的名字,是同村的,要叫他過去幫忙分野豬肉,「路清,過來幫幫忙。」


    路清看了遠處讓他幫忙的人群一眼,又看了蘇亦庭的背影一眼,出聲喊他:「蘇亦庭,現在要分野豬肉了,你先別走,帶點野豬肉迴去給瞞瞞吃吧。」


    蘇亦庭腳步頓住,而後轉身迴來,麵色冷沉。


    *


    韓瞞瞞在房間裏畫圖畫得累了,就打開房門出去透透氣,院子裏的小燈亮著,光線昏暗。


    她穿著羽絨服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去。


    夜色裏,有一隻修長的手推開了大門,韓瞞瞞望過去,蘇亦庭一襲湛黑色大衣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裏拎著包野豬肉。


    涼風拂過,他站在她麵前,188的身高,俯瞰著她,氣場淩人。


    「你怎麽沒去?」蘇亦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的神色讓人覺得倍感壓迫。


    韓瞞瞞這才反應過來,掩著嘴巴,「啊!我忘記李敏敏的出嫁儀式了。」


    說完便要迴房間去換鞋子,嘴裏嘀嘀咕咕,「不行不行,我得去參加,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蘇亦庭拉迴她要走的身影,眉目溫淡,「肉已經帶迴來了,你不用去了。」


    「噢。」


    韓瞞瞞應了一聲,接過他手裏的野豬肉,坐在書桌前狼吞虎咽。


    蘇亦庭眼尾稍稍挑著,似笑非笑,「有這麽餓嗎?」


    「有。」


    「你怎麽沒去參加那個隔壁的出嫁儀式?」


    「噢,我突然有了點靈感,就迴來畫圖了,一忙就忘了那茬。」


    他對這話來了興致,「哦?你有了新靈感了?」


    「對。」


    「是什麽?」


    她嚼了一口肉,眼睛亮盈盈的,「暫時不能告訴你,設計師的圖稿,在沒發表之前都不能讓人知道的,否則……」


    他挑眉,「怕我抄襲你啊?」


    「這不好說啊,你是個生意人,說不定見我的設計有發展前景,就給抄襲了去呢。」


    他抿著唇角不說話。


    韓瞞瞞哈哈大笑,「好啦,這隻是開玩笑的啦,晚上謝謝你幫我帶肉迴來,很好吃的說。」


    「沒事。」他交握著雙手,一動不動。


    韓瞞瞞問他:「那個出嫁儀式熱鬧嗎?好玩嗎?」


    「不知道,我沒參加。」


    「啊?那你怎麽帶肉迴來的?不會直接在酒會上拿了肉就迴來了吧?」這樣得多不禮貌呀?


    「不是,路清在酒會上幫忙分肉,他叫我帶迴來的。」


    韓瞞瞞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


    復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下了吃肉的動作,抬起睫毛,深深看他,「你昨天……說過兩天就要迴s市了,說的是明天麽?」


    「嗯。」他看迴她的眼睛,音色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明天下午走。」


    氣氛一下子寂靜下來。


    韓瞞瞞低下頭,安靜的吃著肉,好半響,才重新仰頭,眸光暗淡,「路上小心。」


    「到時候不送我麽?」


    她笑了笑,「不是不想送你,是我明天要去山穀裏拜訪剩下的另外十幾位繡娘,可能迴來就傍晚了,碰不上你迴去的時間了。」


    「十幾位繡娘需要拜訪那麽久?」


    「不是,是路途太遙遠了,要走三個小時的山路,來迴就是六個小時,得早上五點鍾就出發,不然都怕天黑趕不迴來了。」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不再動作。


    韓瞞瞞默默吃肉。


    漸漸的,眼底有了晶瑩的淚光,其實她想跟他分離得灑脫自然一點,可是,不自覺就會覺得惆悵,甚至莫名的哀傷。


    這次分離,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見麵,她心裏既想再次見他,又害怕再次見他。


    想再次見他,是因為心裏還愛著他。


    害怕再次見他,是不想對他再有妄想,已經受傷這麽多次了,怕了。


    「吃飽了,我要繼續畫稿子了。」東西吃完,韓瞞瞞把垃圾收拾掉,對他說。


    蘇亦庭點點頭,起身,「好,你忙吧。」


    「晚安。」她的聲音,更黯淡了。


    聽見這話,蘇亦庭往外走的腳步忽然頓住,迴過頭來,瞳孔抽緊,「或許……我可以等你迴來了再走。」


    韓瞞瞞微微一怔,幾乎是立刻擺手,「不必這樣的,如果你忙的話,先走也是可以的。」


    「沒關係的,我已經吩咐阿寧買肉過來了,明晚,我們一起吃頓晚餐吧。」


    「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


    「不過是多呆幾個小時而已,不耽誤,你呢?能在晚飯之間趕迴來麽?」


    「能。」


    「那就那麽說定了,明晚,一起吃晚飯。」


    「好。」她輕聲迴答,眼底有種低柔的感情。


    蘇亦庭的心底忽然寂靜無聲。


    此刻,多麽想用手指碰觸她的麵頰,觸碰那張令自己心醉癡迷的臉孔,隻可惜,他不能……


    *


    翌日,韓瞞瞞準時在早晨五點鍾出發,本來是約了路清的,但是附近王奶奶的牛丟了,路清要去幫忙尋找,就沒與韓瞞瞞一同前往。


    背著書包,穿著羽絨服,韓瞞瞞毅然出發了……


    夜色降臨,韓瞞瞞還沒迴來。


    阿寧已經抵達臨嶼了,按照蘇亦庭的吩咐,帶了一車廂的鮮肉過來。


    路清在廚房裏給韓瞞瞞準備美味大餐。


    可韓瞞瞞遲遲沒出現……


    院子裏,蘇亦庭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他靜靜地站立著,麵色漠然,「她迴來了嗎?」


    阿寧點頭:「還沒有。」


    蘇亦庭嘴角一沉,沒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路清都坐不住了,從廚房裏走出來,「瞞瞞還沒迴來嗎?」


    「嗯。」阿寧迴答他。


    「不可能啊,瞞瞞一直都是守時的人,況且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聞言,蘇亦庭的臉色更冷沉了,拔腿往外走,「我去找找。」


    「少爺!」


    「我也去!」


    阿寧與路清同時出聲,跟上蘇亦庭,一同進了山穀。


    三人手裏都拿著手電筒,蘇亦庭將四周的環境都看了一眼,這個山穀很大,光靠他們這樣找,找到明天也不會有結果。


    「這裏通往山穀的路有幾條?」蘇亦庭轉頭問路清。


    「有四條,但都不算是路,就是我們村的人自己走出來的叢間小路而已。」


    蘇亦庭頷首,麵容嚴肅,「那麽我們兵分三路吧,一人找一條路,無論找到沒找到,都要在山穀口匯合,走這條路是三個多小時,我們到達山穀後在山穀口碰麵,如果誰找到了瞞瞞,都要將她帶到山穀口去。」


    「好。」阿寧和路清同時點頭。


    三人兵分三路。


    蘇亦庭拿著手電筒,沿著開滿紫荊花的泥濘小路出發了。


    山穀裏的晝夜溫差很大。


    白天炎熱,夜晚冰涼,凍得人瑟瑟發抖。


    韓瞞瞞孤身坐在一個充滿黑暗的陷阱裏,神色黯淡。


    周圍除了泥土外什麽東西都沒有,可想而知,這是一個抓捕野獸的陷阱,韓瞞瞞嚐試著移動了下身子,沒用,她的腿在摔下陷阱時扭傷了,一動就很疼。


    算了,隻能在這裏等待獵人出現了。


    空氣很冷,她緊緊抱著自己,不敢閉上眼睛,怕睡著了會有野獸出現。


    頭頂是稀冷的月光,她默默地看著,瞳孔如黑洞。


    過了一會,天空開始飄冷雨,韓瞞瞞被凍得渾身發抖,挪了挪身子,試圖躲在一個不會被雨水淋濕的地方,但是沒有用,陷阱裏的任何地方都會被雨水淋濕,她疲憊地坐著,一頭一臉的雨水。


    開始下雨了,泥濘路變得濕滑,不知道這雨要下幾天,如果下得久,獵人們會不會幾天都不出現?這樣的話,她會不會死在這裏?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睡著又被雨水凍醒,渾身的衣物都濕透了,雨下大了,她蒼白著臉色望天空,幾點了呢?豬頭說他今晚就要離開臨嶼了,這個時候,他是不是已經走了呢?


    嗬……


    如果她真的運氣不好死在這裏,是否他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麵了呢。


    也許他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忘她吧?


    一想到她會被他忘記,她的心一陣陣刺痛起來,難受得不行。


    大雨轉成了暴雨。


    韓瞞瞞微垂著頭,神色灰暗,她在陷阱裏坐了十六個小時了,淋雨也淋了四個多小時了,已經開始發燒了,渾身燙唿唿的,意識昏沉……


    就在她再次沉沉睡去的時候,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唿喊聲。


    「瞞瞞。」


    「瞞瞞。」


    「瞞瞞。」


    遠處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仔細一聽,很熟悉。


    可是她沒有力氣去分辨,也沒有力氣去迴應,嘴巴動了動,沒有聲音。


    「瞞瞞……」


    那低沉的唿喚越來越近。


    想來是他靠近了。


    但過了一會,那聲音又遠去了,韓瞞瞞垂著睫毛,心想他走遠了。


    她想出聲迴應他的,可是完全沒有力氣,努力了半天,才發出一聲輕響。


    「這……」聲音細如蚊吶,等於沒說。


    耳邊的唿喚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韓瞞瞞心中一嘆,哎,大概是錯過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冷雨中拍打著她的臉,「瞞瞞……」


    「瞞瞞,你醒醒……」


    縈繞在頭頂的聲音,充滿了緊張和悲愴。


    韓瞞瞞虛弱地睜開眼睛,十幾個小時的沒進食,加上冷雨傾盆,現在的她,已經進入脫水狀態,臉孔和唇色都蒼白得可怕。


    她茫然的望向抱著她的那個人,「蘇亦庭……」


    「瞞瞞。」他輕聲喚她,眼眸暗沉,「渾身這麽燙,瞞瞞,你脫水了。」


    「我的頭好暈。」她半睜著眼睛,唇色蒼白。


    「我知道。」


    「好冷,豬頭,我覺得好冷……」她弱聲呢喃著,往蘇亦庭身上縮了縮。


    蘇亦庭趕緊將外套脫下來,可是沒有用,雨下得太大了,他的外套也淋濕了,此時披在她身上,更加重了她的顫抖。


    為了給她取暖,他隻能緊緊抱住她,仿佛緊緊抱著,她就可以溫暖起來。


    可她的身子依然涼如冰。


    耳邊的雨聲嘩嘩啦啦。


    兩人被雨水籠罩,韓瞞瞞躲進蘇亦庭懷裏,嘴唇冷得直顫抖,「豬頭……」


    「我在,我在……」


    「對不起……沒能跟你一起吃上晚飯……」


    他柔柔應答,下巴抵在她額頭上,聲音沙啞,「沒事。」


    暴雨還在持續變大,韓瞞瞞的臉色也像被雨水打掉了一層顏色,越來越蒼白透明,「我想睡覺了。」


    「不能睡,你現在不能睡。」這個陷阱有將近三米高,他剛才沒找到瞞瞞,但看見路上鋪著一塊麻布,上麵擺著很多紫荊花,那是瞞瞞的圍巾,所以他斷定,她停留在這個位置採花。


    於是他逗留在這片位置找她。


    確實,韓瞞瞞今天本來是要前往山穀的,但看見附近的紫荊花開得那麽燦爛,就停下了採摘一些,打算用圍巾包裹好送給山穀裏的繡娘們。


    可惜她還沒摘完就摔進了陷阱裏,在裏頭呆了將近十六七個小時。


    蘇亦庭看見這個陷阱的時候,曾在上麵唿喊過韓瞞瞞,但她沒有迴應,蘇亦庭就離開了,過了一會,他覺得不太對,那個陷阱如果是用來捕捉野獸的,上麵應該對鋪著草才對,於是他返迴,又試著喊了幾聲,沒人迴應,他擔心韓瞞瞞已經出事,便紅著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了下來。


    當時的情況,不容許他迴去找人,因為他不知道韓瞞瞞的狀況。


    可跳下來之後,才發現這個陷阱竟然有將近三米深,若沒有輔助工具,他們根本出不去。


    來時隻想著找她,忘了帶吃的,忘了帶藥品,也忘了帶工具,隻想著若她出事了,他就陪著她,反正他也覺得活夠了。


    「瞞瞞,等到天亮,有人來了,我們就能獲救了,你不要睡,乖……」他叫著她的名字,聲音顫抖。


    「嗯……」她雖然答應著,意識卻昏昏沉沉的,快要入睡了。


    韓瞞瞞被他抱著,唇貼在他脖子上,冰冷一片,他完全感覺不到她身體的溫度,攏了攏手臂,想將她抱得更緊,「瞞瞞,你別睡覺,我陪你聊天吧。」


    「不想聊……」她虛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好累,沒有力氣……」


    「我不準你睡,瞞瞞,在等一等,在等一等天就亮了,我們來聊天,好不好?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不要睡,聽我跟你講話……」


    「好……」她拗不過她,弱弱迴應,「你說……」


    「瞞瞞……」他的唇貼在她的發跡上,輕聲與她說話,「我們在堅持一下,等迴到臨嶼,你的事業就會開始平步青雲,以後,你會過得比現在更好,更幸福……」


    這些話都是鼓勵她的。


    但是她並不想聽這些話,臨死前的人,渴望別樣的溫暖。


    她已經脫水了,如果明天沒有人發現他們,或許她會就此客死異鄉,想到這裏,她飄忽的心緒似乎有了一點追尋,努力睜開眼睛,問他:「豬頭……」


    「我在……」


    「我們分手後……你有沒有想起過我?」


    他下巴緊繃,「有,我在想,瞞瞞,我現在還在想你。」


    她虛弱地笑了,「真的嗎?」


    「嗯,是真的。」


    「豬頭……」


    「我在,瞞瞞,我在這裏……」


    「有好多話想要問你……」


    「你說。」


    「其實好愛你,現在,仍然愛著。」


    他的眼睛泛紅,「嗯……」


    「沒有一刻忘記過,豬頭,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你都不要我這麽多次了,我還沒放棄,我還心心念念,我是不是特別沒有出息啊?是不是特別的犯賤?」


    他用力搖著頭,像是極力壓製著內心的苦楚,「沒有,你不是沒有出息,也不是犯賤,你是深情,我很感謝你這樣喜歡我,瞞瞞,我很榮幸……」


    她在他懷裏淡淡笑起來,氣若遊絲,「那為什麽總是拒絕我呢?」


    「我……」他抿了抿唇,心髒抽痛,「我不是不願意,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為什麽?」


    他沒說話,隻緊緊抱住她,想讓她的身子暖起來。


    「唉……」她垂下了眼。


    「別睡……」他在她耳邊低低懇求,「瞞瞞,你別睡,你聽我跟你說話。」


    韓瞞瞞的胸口起伏著,出氣多,進氣少,「困……」


    「我還有好多話沒告訴你。」


    她的眼皮很沉重,發出一聲微弱的喉音,「嗯?」


    「瞞瞞。」他摸著她濕漉漉的頭髮,緊繃的聲音,被掩蓋在嘩啦啦的雨聲裏,「我還愛著你。」


    「你騙人。」她自嘲勾唇,卻發現連笑的力氣都沒有,臉色僵僵的,開始變得青灰,「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了。」


    如果愛,為什麽總是拒絕?


    如果真的愛,不應該以愛為名推遠她。


    如果真的很愛很愛,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他也應該讓她陪他一起承擔。


    這些問題,其實瞞瞞都想過了,她想過豬頭有苦衷,幻想過可能是他的家人不同意,也可能是他事業太忙沒有時間談戀愛,可這些都是時間可以改變的,她可以等,但是他卻不給她機會,不讓她和他一同風雨。


    「是真的。」像是怕沒有機會再訴說了,他用力抱著她,那力度,大到像是要把她融進胸膛前的骨血裏,「這些年來,我都沒有忘記過你,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你,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寫的那些詩詞的意思麽?我全都告訴你,那些都是寫給你的,我深愛著你,卻不能見你,我的心中很苦悶,所以我寫下了那些詞,用來減輕心中的思念,也用來紀念,我們的感情……」


    他認真的低低訴說著。


    可是她已經聽不清楚了,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已經閉合上了……


    意識一片朦朧……


    豬頭……


    她在心底裏喚著這個心心念念的名字,沉沉睡去……


    「瞞瞞!」


    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沉沉的鈍痛。


    夢中,韓瞞瞞覺得自己被浸泡在一片冰涼的水中,身體沉重,她飄啊飄啊,不知道要前往哪裏。


    忽然,她像是被電觸到了一般,身體一重,溺進了水裏。


    她嚇得睜開了眼睛。


    大雨已經停了。


    而蘇亦庭雙手按在她的心髒上,正在實施搶救。


    韓瞞瞞看到了他發紅的眼睛,沒有往日的從容,沒有往日的沉靜,變得混沌一片,她微微一怔,輕喚他的名字,「豬頭……」


    「瞞瞞。」他重新把她抱在懷裏,經歷了剛才的生死分離,他的聲音裏透著害怕,「你不要睡。」


    她剛剛是休克了麽?


    「不能睡,乖,現在不能睡……」他不斷在她耳邊重複這句話。


    韓瞞瞞忽然就落起淚來。


    她剛剛……


    差點就死了呢……


    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低下頭的瞬間,仰起頭去吻他的嘴唇。


    蘇亦庭心中一慟,在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咬住她的嘴唇,與她唇齒相纏。他用了好大的力氣,大得咬破了她的嘴唇,令她疼得低吟了一聲。


    「豬頭……」她的手下意識的與他十指交握,鼻尖泛酸,「我想你。」


    他吻她鼻尖,不再掩飾自己的感情,「我也是,我想你。」


    他的話剛落下,韓瞞瞞的眼前就模糊了,被淚水模糊的。


    這句話,她等了很久。


    眼裏都是淚水,「你說的是真的麽?沒有哄我?也沒有騙我?」


    他鄭重點頭,「若不是真的喜歡,我不會總這樣糾纏著你不放,瞞瞞,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還愛著你。」


    從前,他一直以為愛著她就要遠離她,可現在,經歷過她休克的生死分離後,他想通了,人生這樣短暫,意外隨時會發生,既然猜不到意外和疾病哪個先來到,那就順其自然吧。


    不求轟轟烈烈,隻求在有限的時間,與她執手相攜,如此,甚好。


    ------題外話------


    這個故事快完結啦,別那麽著急嘛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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