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的鐵拳用力握了握,骨節發出了一聲有力的哢吧響。


    “……?”小寶兒被聲音吸引,循聲望去,盯著三爺的手看。


    三爺同樣迴看一眼兒子,淡定的道,“蘋果很脆。”


    意思是,剛才哢吧的聲音是咬碎蘋果發出的?


    好生硬的梗,恐怕也隻有三爺可以說的這麽自然吧!


    小寶兒吞了吞口水,從果盤裏捏了一片切好的蘋果放入口中,哢嚓一口咬碎,咧開小嘴兒笑笑,“嗬嗬。”


    三爺黑著一張帥氣逆天的臉,附身將頭恰到好處的垂到小寶兒眼前,那雙漆黑若墨染了的眸子和小寶兒直麵相對。


    “殺過人嗎?”


    三爺沒問他經過了什麽樣的訓練,或者那些時間具體怎麽過來的,因為三爺知道,即便不問,他自己也能腦補個大概,而且他相信,就算問了,以小寶兒的智商和反應能力也絕對不會說實話。


    小寶兒清澈的大眼睛氤氳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因為不想被三爺看到自己眼睛裏的東西,小寶兒垂下來眼瞼,蓋住了眼中的思索。


    小寶兒沒有迴答,空氣中安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唿吸和心跳,這樣安靜的氣氛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的移動,撩動了脆弱又敏感的神經,輕輕的推開了一扇門。


    裏麵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出路,看不到盡頭,一下子跌進去便是無窮無盡的深淵。


    三爺沉沉的唿吸一口氣,旋即冷靜下來,安靜的看著兒子幹淨的臉頰,漆黑的眼睛,沒有一星半點的責備,有的是鋪天蓋地壓倒性的心疼。


    比一把刀插在心上還要疼,疼的幾乎窒息,幾乎失控。


    粗糲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全部卷起來,卷成了結實的拳頭,他自責憤怒的想用這個拳頭打爛自己的腦袋,剖開自己的心髒謝罪。


    小寶兒隻是個四歲多的孩子,他經曆過了k身邊的黑暗生活,小小年齡就被迫沾染了一雙鮮血,和他所期望的現世安穩背道而馳。


    他恨自己沒有在一開始給小寶兒很好地保護,恨自己的無法讓他像普通的孩子活的陽光燦爛。


    幽深的眼睛蹙起苦澀和心酸,強烈的像辛辣的酒。


    小寶兒是個聰明且觀察力超群的孩子,他察覺到了親爹的情緒,小寶兒軟軟的臉上撲了一層心疼,小手兒握著三爺的手,他的手太小,握不住三爺的大拳頭,隻能雙手捧著他的一個。


    “老爸,你是不是很失望?”


    小寶兒聲音有些顫抖,奶音裏麵有顫音,怯怯的,害怕的,惶恐的。


    他害怕親爹知道一些事,害怕半路上找迴的爸爸不喜歡他,他希望自己在親爹的眼裏是個幹淨的孩子。


    可是很多事跟想象中的不一樣了。


    三爺一把攬住小寶兒的頭,把小寶兒抱緊在自己的懷裏,大大的身軀籠罩了小寶兒纖弱的小身板,父子兩人抵抵著額頭。


    “不是,不失望。”三爺低沉的聲音壓製著哭腔,鼻息粗重有很濃的鼻音。


    小寶兒抿緊了唇,低低的、軟糯的聲音道,“k讓我殺過人,用毒藥。”


    他決定跟老爸說清楚,盡管他心裏挺不願意。


    三爺閉上眼睛,順了順小寶兒軟乎乎的頭發,“什麽人?”


    小寶兒趴在三爺的懷裏,他的懷抱想一個巨大的港灣,靠過去的時候就安全了,踏實了,安全了。


    “我四歲生日的時候,k帶我去實驗室,他當時正在研究一種致命的毒藥,那是一種慢性毒藥,吃了之後不會馬上死,但是中毒的人會慢慢的失去意識,精神錯亂,還會大小便失禁,要承受三個月折磨,然後慢慢的死去。”


    很難想象,這種陰毒的招數是人類做出來的。


    這特麽的就是魔鬼啊!


    而且,這種事情從小寶兒的嘴巴裏出來,有給人一種聲畫分離的感覺,好像說的是故事,無稽之談。


    可是三爺知道,k做的出來這種事。


    小寶兒接著說,“當時k讓我選擇……一個是我老媽,一個是訓練營裏麵的男人。k讓我必須做出選擇。”


    當時的逼迫和威脅自然不必多說,三爺知道k的手段一定是非人的折磨,三爺不願意去腦補當時的畫麵。


    他的女人和兒子當時承受了什麽折磨?他不敢去想。


    他隻想這一刻就將k拎過來一刀一刀的活剮了!讓他的傷口長出新鮮的肉,再一刀刀的切下來!


    小寶兒也不願意再迴想那些畫麵,他淡定的、沉穩的、不像個孩子般繼續道,“那種毒藥當時還沒有解藥,吃了一定會死。”


    明白。


    “最後……我沒選老媽。”小寶兒慚愧的低下頭,眼睛裏熱熱的,可是沒有哭,小寶兒幾乎不哭,疼了不哭,病了不哭,身上再難受也不哭。


    三爺更用力的抱抱他,“老爸懂。”


    “後來,那個人吃了藥,很難受,他求我殺了他。”


    懂。


    “他活著比死了還難受,身上都爛了……”


    懂。


    “k的目的是把他當成笑話,讓所有不聽話的人都看著他,警戒那些試圖背叛他的人。”


    懂。


    “我不想讓他活的那麽痛苦,所以我偷了藥,讓他安樂死的。”


    懂。


    小寶兒說完了,他這輩子殺的第一個人,完完整整的告訴了三爺。


    三爺聽完,捏捏小寶兒的臉,“兒子,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舍,有所得。你當時那麽做,老爸相信是你權衡利弊後做出的理智決定,就算你不選擇他,k也一定會殺他,他培養你老媽,不是拿來當動物的。”


    可是小寶兒心裏很慚愧。


    當時小寶兒還不懂有一個詞匯叫做,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他隻是難受,很難受。


    三爺看得出來小寶兒因為這件事背負了很重的心理負擔,他的少年老成,他的年幼持重,其實就是心裏壓的擔子太多了。


    “但是兒子,你和你老媽活了下來,就是要做更多有意義的事,你曾經舍,以後都要得到。”


    小寶兒睜開圓乎乎的大眼睛,“得到什麽?”


    三爺點了點他的小心髒,“安穩,踏實。”


    小寶兒不懂,他搖搖頭,“什麽才算是安穩?踏實?”


    三爺笑了笑,了然的眼神十分曖昧,“比如,你用自己的才華做有意義的事,造福他人,保護他人。就像你用自己的學到的本領保護了小夥伴,維護了正義。你學到的東西本身沒有錯,用來做壞事才是錯。”


    小寶兒咧咧嘴,“做好事就是對的?”


    三爺肯定的點頭,“對!做好事就是對的!”


    小寶兒心裏亮亮的,暖暖的,“老爸,你懂得真多,你真厲害!”


    三爺笑笑把小寶兒放下,“老爸懂的多嗎?老爸到現在都搞不懂你老媽。”


    小寶兒聳聳肩,表示同意老爸的見解,“對啊,我也搞不懂我老媽,你說,我老媽明明就很笨,當年怎麽會被k看上呢?”


    三爺:“……”


    此時,軍區。


    兩個男子漢都搞不懂的問題小女人坐在椅子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簡愛,不是說咱們宿舍要住四個人嗎?人呢?哪去了?”


    簡沫茵看一眼時間,熄燈時間要到了,“我也不知道啊,而且我也不知道咱們的新室友是誰,訓練的時候沒發現搭訕的。”


    盛夏困了,也累了,“隨便吧,我先睡覺,誰知道明天要幹什麽。”


    “好,我也睡覺。”


    為了預防上次突擊起床,盛夏沒脫衣服,直接裹上被子睡下了。


    簡沫茵心裏有事兒,睜著眼睛望上鋪的床板,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盛夏,你說王天星真的喜歡我媽?”


    盛夏眨巴眨巴眼睛,“喜歡你,放心吧。”


    簡沫茵嗯了嗯。


    盛夏閉著眼睛,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動,她蹙蹙眉,“簡愛,你幹嘛呢?別動我。”


    簡愛一陣懵逼,“我沒動你啊,我在睡覺呢。”


    “不是你是誰?在我被子上摸什麽?把你的手拿走。”盛夏困極了,手往下嘩啦,可是沒有摸到意料之中某個人的手或者腳。


    簡沫茵更是鬱悶,“我真沒有啊,我的床和你不在一起,我的手哪有那麽長啊?”


    盛夏哼了哼,“不是誰還能是鬼?”


    手又往下摸了一把,手指尖突然一涼!


    冰冷!滑膩!深寒!刺骨!


    那種感覺……恐怖!驚愕!膽寒!


    那種感覺突然從腳底心竄到了腦門兒!一下子在腦門炸開了一個威力彪悍的炸彈!


    盛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臥槽!!蛇!!”


    簡沫茵一個跳躍哐當坐起來,“嘭”腦袋撞上鋪的橫木上。


    “什麽!!你別嚇我!”


    “別動!你別動!!”盛夏撕心裂肺的喊一聲,手停在那裏定格了一樣不敢再動一下!


    盛夏感覺自己的魂兒好像飛走了,她的手指摸到了冰冷滑膩的外皮,是無脊椎的軟體爬行動物,就在那裏!就在那裏!


    “怎麽辦?怎麽辦?”簡沫茵嚇得渾身哆嗦,她不怕別的,但是怕這個,真心怕!


    盛夏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她臉色煞白,昏暗的燈光下沒有一點點光彩。


    “別動……別動……”盛夏深深吸一口氣。


    軟體動物在移動,順著盛夏的手臂往上,冰冷的鱗片爬上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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